林曉自以爲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他還是低估了媒體洪水一般的力量。
在一個僅僅把自己一些扭扭屁股、擺擺pose的照片發到網絡上,就能紅遍大江南北的媒體追捧時代,林曉這種極富傳奇色彩的經歷,有着驚天一躍的真正英雄,媒體又怎麼會放過?
這個時代並不缺少可歌可泣的人,但他們大多樸實而簡單,他們中或者是邊遠山村的民辦教師、代課老師;或者是長期深入地下礦井進行搶險救人的安全隊隊長;或者是農村一位沒多少文化但肯拿出巨資爲村裡修公路、建小學的普通老太太,他們在做一些踏踏實實爲人民謀利的事,他們的事蹟也被媒體宣揚過一陣,但很快沉寂下去,因爲他們太普通了。正因爲他們本身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做一些爲老百姓有益的事情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媒體更關注的某某副部長退休之前爲人民利益而大聲發出的質問,關心的是某某副省長退休之後去當一個普通農民的故事。媒體關注的是原本屬於高官,原本屬於富人階層他們的義舉,他們的善舉,因爲這種舉動,相對來說,太少太少。
林曉是億萬富翁,爲了一償母親的遺願,在事業的顛峰層隱退,孤身一人,來楚天大學求學,此乃世之至孝;林曉在校期間,絲毫不張揚,甚至他還參加過學校圖書館大樓的建設,在那裡他和許多建築工人一樣,通宵地在打混泥土;在新路村滅頂之災的三天三夜,他領着楚大學生和村民一起,積極展開災後自救,不離不棄,這樣一個當代成功人士,同時保持着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林曉的身份,舉動一切的一切在一起,產生類似戲劇衝突的矛盾吸引力,這種吸引力對媒體而言,非常強大。
於是,楚天省市兩級的媒體,包括報紙、電視臺、電臺以及網站一起殺入楚天大學,他們要利用地主優勢,要搶新聞、挖故事,記者對好新聞的貪婪無異於飢餓的人對面包的渴望。
然而,他們高估了他們地主的優勢,在這個信息時代,全國各大強勢媒體也不差分秒的進入楚大。一時間,林曉根本無法回宿舍,沒法進教室,在路上被人認出來之後就會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拿着話筒,擡着攝象機的人來。
林曉着實有些害怕了。
就在這個時候,國家出面了,中央電視臺出面了。這種新時代的英雄,豈能被小報小電視臺報道,採訪對象也是一種資源,林曉這種屬極珍貴極稀缺的資源,這種資源只能國家的媒體來發揮,來利用。很快,要採訪林曉,必須通過楚天大學宣傳部的批准,而楚天大學的宣傳部,幾乎成了中央電視臺的代言。
於是,林曉無可避免地要上中央電視臺的節目,他接受了中央電視臺《新聞會客廳》的採訪。而這之後,中央電視臺各王牌談話欄目,將從不同側面進行該事件的挖掘採訪,相信,緊接着,就是黨和政府給予林曉的各種榮譽紛至沓來。
楚天當地的媒體沒有辦法,小報小臺沒有辦法,中央一級壓死人,他們只能在嘴上發一些牢騷話,說一些什麼好新聞中央都要來搶諸如此類的話,表面行動上都是積極地配合。
當然,他們就把關注的檢點集中林曉的大學同學以及相關人員的採訪上,沒有骨頭吃,還不能撈點湯喝?於是,林曉的同學以及相關人員,特別是研究生宿舍看大門的老頭接受他這一輩子最多、最高頻率的採訪,雖然他也曾是一位抗美援朝的志願軍戰士,但此一時彼一時,一代英雄換一代英雄,沒人會注意這一點。
五月十號,林曉乘飛機到北京,很快,他就出現在中央電視臺新聞會客廳現場。
主持人:這是一場現場直播,我們要讓我們的主人公即時地說話,真實地表達思想,下面,我們有請最近全國媒體關注的焦點,我們的大英雄——林曉。
觀衆掌聲雷動。
林曉大步走進會客廳。
主持人握手,二人坐下。
主持人笑道:我不知道該稱呼您林曉同學,還是林先生,或者是林總?
林曉也笑道:就叫我林曉同學吧。
主持人:好的,林曉同學,看來,你現在很享受你的學生身份。
林曉點了點頭:是的。
主持人:讓我們先來看一些拍攝的畫面,回顧一下這場地震給人們帶來的災難與苦痛。
主持人手一指大屏幕,屏幕立即播放着新路村自地震發生後一幕幕。(這些鏡頭主要是吳明和杜笑白拍攝的。)
第一個鏡頭:他們跑出路得海老人家沒幾秒即發生大震,六個人、一個老人緊緊地圍靠在一起,鏡頭對着上空,一直在搖動,空中灰塵漫天、碎石亂飛,畫面中夾雜人慘叫聲。
第二個鏡頭:大震過後,林曉大聲吩咐着衆人,然後和帥青、吳明他們衝向廢墟。
第三個鏡頭:穆琴和李鳳在帳篷內緊張地給傷者清理包紮傷口。
…………
第七個鏡頭:林曉騎車衝出裂口,然後騰雲駕霧一般奔向裂口另一端。
…………
第十個鏡頭:解放軍從天而降的鏡頭;解放軍敬禮的鏡頭。
片段放完,主持人眼睛溼潤了,沒等主持人發令,臺下的觀衆熱烈地鼓起掌來。
掌聲良久不消,林曉站起身向臺下鞠躬致意。
主持人擦淚:好的,我想觀衆朋友都有很多問題要問林曉同學,那麼由我先問幾個問題。首先,我想知道,林曉同學,爲什麼地震當時你們正好出現在新路村?
林曉:我們是楚大自行車協會會員,我們正在完成五一齊雲峰騎行活動,楚天電視臺的記者有跟着我們採訪的,只是地震發生後,他們忙着採訪當地地震了。(笑)
主持人:是這樣,我還聽說這其中有個小插曲,你們楚大自行車協會差點被取締,是嗎?
林曉:說取締有些嚴重的。是的,是這樣的。因爲學校有對學生安全方面的考慮,這一點我們也很理解。這裡要提一下我們的校長周全,是他力排衆異要求保留自行車協會的,他說當代大學生不應該只讀死書,要敢以走出去,敢以自我擔當,這一次新路村地震,我們的楚大學生可以說個個都是好樣的,這個相信大家從剛纔的畫面都可以看到。
觀衆一陣熱烈的掌聲淹沒林曉的話聲。
主持人點頭:是的,另五位同學同樣令人敬佩。我想在座觀衆可能最想知道的就是林曉同學,怎麼敢騎自行車跳躍那裂溝的,讓我們再看一看那裂溝的畫面。
大屏幕再現裂溝的畫面,這一次更清晰,裂口像一頭未名的巨獸張大了的嘴。
林曉笑道:其實這樣取景有些誇張、恐怖。確實,你若是往裂溝下方看,很恐怖,但如果你朝天上看,天上有鳥在飛,你就不會覺得恐怖了。
主持人:我想知道林曉同學是怎麼決定這驚世一跳的?
林曉:其實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很考慮。現在回過頭來去想,覺得很有些意味。
主持人:怎麼講?
林曉:老天斷了新路村的路,但卻沒有完全斷,給了希望。大家可以看到,裂口對面正好有一大堆要鋪路的沙子,如果沒有那一大堆沙子,我騎車跳過去肯定要受傷的。‘
主持人打斷:我們再來重放一下林曉同學騎車躍過天溝的鏡頭。
觀衆再一此凝神止息觀看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放完之後,主持人感嘆道:我實在很佩服林曉同學的勇氣和魄力。
林曉笑了:其實,這個並不難。因爲我們已經計算過,理論上是可以跳過的。我長期從事高空作業,所以並沒不恐高,而且騎自行車技術自問還行,膽大心細就這樣跳過去,況且是在生死關頭。我想在座觀衆,可能都看過柯受良大哥飛躍黃河的壯舉,他是爲了榮譽,而我是爲了生命的希望,動力就更大,而且,確實並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難。
觀衆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主持人:據我所知,林曉同學給人意外的還不僅於此。你後來出現在騰龍公司對新鄉地震災區捐贈儀式上。應該說,騰龍公司最早一批進行災區進行捐贈的公司。
林曉:是的,我曾經是騰龍的老總。
觀衆頓時“哦”的一聲。
主持人:也許有些廣告的嫌疑,但我們不得不向大家介紹一下騰龍公司,請看大屏幕。
一分鐘後,畫面結束。
主持人:剛纔我們看了騰龍公司的一些項目,我個人覺得很有興趣,末尾我們也看到網絡一些知名評論家都騰龍的評價,說騰龍是爲數不多不簡單造房的房地產企業,公司的宗旨是廣廈天下寒士,我想林總,我們這個時候稱呼林總更合適一些,請您解釋一下!
林曉(笑):對於寒士,我們的理解是有創業精神,勤勞肯幹但目下還不富裕或者說還不夠成功的一羣。中國人很看重房子,安居才能樂業。沒有房子,很可能使得這樣的一批人逼迫在一個很狹小空間,這樣一來,會大大抑制他們的創造力,打擊他們的創業精神。
主持人:所以,有的人說,騰龍公司不是在賣房,而是分房。
林曉:有些像,但不準確,因爲我們不是政府福利部門。我們不僅僅解決賣房的問題,而且要解決賣給誰的問題。賣完了房不算完,而且要建立一個富有活力,社區內各人關係和睦的優良社區。
主持人突然問道:那林總爲什麼在兩年突然告別公司,重新參加高考,考上了楚天大學?我看到有些報道說林總是爲了償還母親的遺願。
林曉:是這樣的。我們這一代人,實際上有着很深的大學情節。沒考上大學,一直是我個人的一種遺憾。同時,我母親生前對我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考上大學,所以重新去正了八經地參加高考,有爲了母親,也有爲了自己的夢想緣故。
主持人:我還是有些難以理解。讀大學真的很重要嗎?這兩年,也許林總可以在事業上再進一步。
林曉:怎麼說,也有事業上的考慮。那時候,事業已經很熱。我這人喜歡逆向思維,太熱不行,得降一降,於是就想到大學裡去學習,那時候是真的想到大學裡安安靜靜地學點知識,把自己的實踐和理論對照起來。
主持人:我想這是林總的憂患意識,或者說退一步,更海闊天空。
林曉點頭:是這樣的。
掌聲再起!
主持人;林曉同學,我又改了,這樣可能更有優勢一些。你能想到你所在新路村的英雄之舉對你今後的影響。
林曉:這並不大好預測。事實上,我很少對我個人進行預測,我只是準備好一個平實的心態,接受未來的挑戰。事實上,我覺得媒體對此事的宣傳要降溫,或者有人可能會說我矯情,我是一個不太喜歡暴露在媒體的人,這一次是沒辦法。因爲在這次地震,我正好在場,然後我正好可以做到那些事情,然後我去做了,就這麼簡單。
主持人點點頭:您的意思是你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曉說道:是這樣的。因爲我確實可以做到,所以我做了並不能體現我的勇敢和魄力。怎麼說,我有十年的非常艱苦的拼搏經歷。但和我不一樣,我們自行車協會的五位同學,他們平均比我小六七歲,他們還沒有走出校門,並沒有多少社會經驗,他們的承擔力應該比我小,但他們承擔下來,他們所做的令我刮目相看。事實上,在整個地震過程中,我從未感到害怕而畏懼過,因爲我經歷許多,但是,我相信我的五位同學他們一定偷偷地害怕過,畏懼過,但他們依然承擔下來了,我覺得,他們的這種精神比我更可貴,而且,更真實。
主持人帶頭鼓掌,場內掌聲雷鳴一般。
主持人笑道:那麼就有請我們的其他五位同學,我們讓他們一一上場。好嗎?
掌聲響起。
林曉倒是沒想到中央電視臺一下把這五位都請來了,不愧是中央臺啊。
第一個上場的是吳明。
主持人問道:說說你對林曉的看法。
吳明:我們都叫他老大,這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看法。
第二個是帥青。
帥青:跟老大在一起,有一種熱血在沸騰,有一種頂天立地感覺。
第三個是杜笑白。
主持人問道:聽說你是新路村的臨時教師。
杜笑白:與他們相比,我更像是一個秀才。不會動手,也不會做具體的事情,我所會的是把孩子們集中起來,給他們講故事。我不知道你們從吳明拍的鏡頭裡看到孩子們的笑,在那種情況下,孩子們因爲聽我講的故事而笑起來,我感覺,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最後上來當然就是穆琴和李鳳兩位女生。
主持人說道:在剛纔放的片段中有一個鏡頭,其中就是你們在半夜裡唱搖籃曲,你們能現場再唱一遍嗎?
穆琴和李鳳唱道:
寶貝,
睡吧。
風不颳了,
雨不下了,
地不搖了,
媽媽就在你身邊啊。
寶貝,
睡吧。
血在流呀,
心在跳啊,
媽媽和寶貝一起呼吸啊。
…………
全場人再忍不住熱淚盈眶。
主持人問道:是什麼促使你們夜半唱這首歌。
穆琴眼睛溼潤了,動情地說道:那時夜半,時常有人驚醒說地震了,地震了,即使睡着的他們也睡不好。我想,這個時候需要一點什麼,於是我們就唱這首歌。
主持人含淚地說:穆琴的名字正好和母親相同,看來人們接受你這位年輕媽媽的搖籃曲了。
穆琴臉一紅,非常得好看。
主持人問道:據我所知道,兩位美麗堅強的女生都沒有男朋友,如果你們今後要找男朋友的話,包括林曉在內的四位男生,你們會選擇哪一種?
穆琴和李鳳沒想到主持人突然問這個問題,還是穆琴反應快,微微一笑道:不管選擇哪一種,經過了這一次事件後,我們的眼界和標準,要比從前大幅度提高了。
衆人爲這個姑娘機智的回答而熱烈鼓掌。
主持人不依不饒地又問林曉:林曉,你說說你的擇偶標準。像你這種極品男子……
主持人自己臉也紅了,觀衆笑得淚花濺出。
主持人繼續說道:看看這兩位女生多堅強,多富有愛心,難道你不動心。今天現場所有在場的未嫁姑娘,包括我在內,你隨便挑,挑好了中央電視臺幫忙做說服工作。
掌聲雷動。
林嘵直感覺在場所有的女性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到他,林曉撓了撓頭,說道:這不好說,我並沒有標準,我相信等待。
主持人點頭道:也就是緣分。讓我們一同祝願林曉同學,林總,他的玫瑰之緣早日到來。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裡結束,謝謝在場的觀衆及電視機面前的觀衆的收看,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