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覺得自己殘忍,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白茹纔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但是卻只能遠遠地看着病危的父親。
想到這一點,白菲的心裡面也不是滋味。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也許是天意,讓自己在通過小冊子得知了血緣之後,又有那麼多的人來旁敲側擊告訴了自己很多的事情,勉強的也是非常的適應了這種心態。也算是一件好事……
突然,就在衆人走到水池邊時,水池裡面應該是塵封已經的噴泉突然綻放了,水柱純粹地奔向天空存在的地點,雖然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失落了,但是因爲飛翔過,因此水花嘩啦啦地嬉笑也顯得異常甜蜜。
白菲遠遠地看到父親和母親一起定睛看着遠方,目光應景看穿了水花的珠簾,要有多久的相守,才能把時間都看透?在自己的故事庫裡,只要關於爸媽的過往,總是有一幕璀璨閃着耀斑的珠簾在齊刷刷地燦爛着,絢爛着。
曾經年少時的相伴,走過多少開滿春花的路,才走到由愛情的落幕到親情拉開帷幕。
誰記得說出“愛”時他們年十幾?但是此刻相挽着的手已經是最美好的證明,印證了當年的懵懂已然是成熟,印證了愛是相依爲伴的最好詮釋。
薛思雅站在自己身後的時候,白菲突然明白了,噴水池的事情肯定是她的功勞,白菲微微一笑,以表感激。薛思雅當然懂得白菲的心境,但是驚異於白菲還能保持如此平靜的心緒,也許思雅暫時還不能懂頂樑柱需要維持的姿態。
突然白茹呼喊起來,嘴裡面不斷地“爸爸……”聲,由小至大地變化着音量,手指焦急地指着遠處下面,跳腳着,很誇張地焦慮着,要不是這間病房特殊的加護欄在的話,可能她一個使勁兒就要跳下去的感覺,白菲匆忙離開思雅的的近身,來到窗邊朝下一看,差點兒沒把自己給嚇暈過去,因爲只見三個人已經匆忙地推着輪椅往住院部裡面趕,白菲只看到他們的尾聲片段。
白茹突然猛地一把推開白菲,一個逃竄,將薛思雅撞開到一邊,飛快地消失了,白菲心裡大感不妙,姐姐一直是冷靜的,雖然精神狀態有些時常,但是總體來說算是平靜的,今天發了瘋似的,血濃於水,她這樣也無可厚非。
白菲跟得緊了,但是白茹像發了瘋似的,嘴裡面風速地念叨着“爸爸……”聲音不大,但是夾雜着沉重的喘息聲,在安靜的醫院走廊裡便顯得異常的驚悚。
白茹在三樓的樓梯口停住了,因爲爸爸還沒有送上來,白菲已近到了樓梯坎上,薛思雅隨後也到了,三人齊齊地站在那裡,小半會兒過去了,只見母親,景則爸爸以及中山阿姨擡着父親衝了上來,顯然母親是用了此生最大的力道在擡着輪椅的鐵槓。應該是電梯不夠使用吧,這一刻白菲感到震驚,他們從一樓到三樓,只用了這僅僅三十秒不到……
“醫生,護士……快來,救命啊……”中山阿姨大聲吼叫道,因爲離服務檯近,因此護士們很迅捷地便趕了過來,齊齊推着輪椅前行,輪椅上白菲看到父親的頭低垂着,口水流到了胸前,潤溼了一大片。但是嘴角是上揚的,父親是喜悅的。
白菲看得呆愣了,彷彿這一切只存在於光影的膠捲中。
看着護士飛速推向急救室的父親的輪椅,白菲的母親瞬間就倒下了,巨大的聲響把地板都撞破了的感覺,白菲急忙跳也似的奔到母親的身邊,斜歪在地上,將母親抱起來在自己的懷裡,“地板那麼涼,可別涼了你的背脊……”白菲呆愣着眼睛,嘴角上揚着,咧嘴開始淺笑,無聲無息,兩行眼淚直直流到了嘴脣上,再順着脣邊經過嘴角,滴到了衣服的領口上。
母親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眼睛半眯着,裡面飽含着汩汩的泉涌,但是完全沒有流下來,這一刻她都是拿捏着自己的情緒,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包括眼淚,她也不相信,因此她不讓它們這麼輕易地掉下來。
白茹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是從還有一步臺階的地方跪倒了地板的平地上……
那聲脆響那麼明亮尖銳,是膝蓋撞擊冰冷地板的聲音。她一步一步地挪動着,朝着父親進入的走廊盡頭的搶救室方向,目光依舊呆滯,但是眼淚卻也滴答着落向地板。
思雅別過臉去不敢再看。有護士走過來想安撫,但是被景則的爸爸支開了,護士退出一條道,白茹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挪動着,可能是膝蓋太痛了,也可能是心太痛了。
在接近的時候,突然搶救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出來,白茹停止移動,白菲停駐目光,母親停止胸口起伏,屏住呼吸……
醫生取下口罩,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本來只挺着身板的白菲瞬間崩潰地癱軟了,母親的眼睛閉緊了,眼淚在那一刻全部被擠了出來,母親仰過頭去,嘴巴大大地張開着,因爲難受而沒法呼吸。
有沒有一種痛是絞心的,是讓你明知要故作堅強,但是卻難以硬撐起癱軟的肩膀。
好像兒時的麥芽糖人那樣,可以把頭車扯成不同的形狀,那麼軟綿。也像是被父親的雙手拉扯住,然後在空間裡旋轉,那麼柔軟的動作,輕飄的身體。
白茹停止了動作,沒人看得清楚她的面部表情,只有背影,那麼堅定地直立着,白菲想起姐姐一貫給自己樹立榜樣時的模樣,父親小時候總是教導着吃飯時腰板也要挺直了,那樣成了習慣,寫作業的時候才能照樣挺直身板。當然自己和姐姐的牀都是硬紙板墊在最下面的,爲的就是身板挺直,父親說,那樣更有氣質,女孩子有氣質,才能不斷勉勵自己事事嚴苛,力求氣質獨到。
那時候,父親還沒有絲毫的病態表現,像個大英雄,騎士,自己和姐姐便是兩個小公主。花裙子是一人一件,蝴蝶結也是一人一個,從不落單。
白茹靜靜地看着空洞洞的門房,直到最後一個護士出來,她深深地給自己最愛的父親磕下了頭,額頭觸地,久久沒有起身。
白菲轉過頭,將額頭與母親的額頭輕觸到一起。
兩股熱淚匯合交織到了一起,齊齊落下。
思雅眼圈紅腫,看到父親攔着那位阿姨,阿姨已經泣不成聲,額前的頭髮幾屢垂散下來,覆蓋在整張溼漉的臉頰上。
醫院的外面不遠處鐘鼓樓的鐘聲響了起來,像某種儀式。
回宿舍的路上,車裡面循環播着《天使的側臉》
不管雲會變成雨點
不管人怎會忘記諾言
世間的善變 你總諒解
陪你聊一夜年輕歲月
隨你走一圈內心世界
看見了久違 天使的側臉
有些瞭解你來門前
爲何星星就出現
照亮了我失落的那一年
愛你 只有高興的眼淚
從你眼中看傷悲 總有新體會
靠近你 也靠近純真歲月
聽你 也聽見美好世界
看你就看見 天使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