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我之前說的是實事,沒講完,可能是因爲言語上的粗暴而使我們之間的對話往往不得不戛然而止,畢竟請你原諒作爲一個從來自傲地沒低過姿態的‘長者’來說,很難接受晚輩的公然挑釁,但是請相信我下面的話,你即便是不信,也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將來有一天印證了也好有個準備。當年的事非常的複雜,你父親卻是是個好人,但是當年我們同樣是懵懂無知的少年,誰懂得算計誰呢?我不願揭穿什麼,只是講個故事做個隱喻:一羣吃慣了山桃的野孩子突然想吃糖了,但是糖在商店裡,沒錢的孩子們便商量着去偷,衆人達成共識,只是運氣不好的小孩被店員逮住了,因此被老闆關押起來,其餘的孩子便商量着去營救。遺憾的是店員的老闆知道了這件事,開除了店員,老闆蠻狠,關係不好打通,不像小店員那樣還可以說情,於是其餘的小孩只能選擇離開,因爲老闆驅逐了店員後還要嚴查這件事,其餘小孩唯一能做的便是藏起被關押的小孩收藏在自己的小櫃子裡以前偷來的食物的分紅,以免老闆查到小孩家時發現更多,那麼小孩的下場更慘。不知上面這個故事說得明白不,不過,我想說你應該也看過學校的資料庫,畢竟你真的是無所不入啊(玩笑),因此你可以看到很多的檔案史上沒你父親的名字,我們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重刑入獄,我們即便是出來作證,那也是多一個人入獄罷了,並不能避免你父親不出事。”
白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這些文字起來,自己一直仰慕的父親,那些講述……
“就像你給我發送過來的資料上面寫道的那樣,你父親在學校留下了‘藏寶圖’使你找到了工程圖紕漏,這件事真的是令人敬佩的,當年唯一隻有你父親敢出來反對,當時他只有20來歲,可以說是年輕有爲,也可以說是年少輕狂吧,我猜測,當然只是我猜測,當年你父親出事,應該也與他的這種性格有關,正所謂‘槍打出頭鳥’。我們幾個兄弟也不甘心,但是沒辦法,事實已經註定了,我們無法改變,只能接受。你父親在朦朧狀態下對你說的那些事,其實半真半假,其實嚴格說,不能算假,只能說是你父親的推測,你父親以前就喜歡推斷,研習,這一點誰都趕不上他,他因此也是最得導師喜歡的。不過,最優秀的習慣恰好在不恰當的時期竟然成了最壞的打壓。你父親早期時,我們還經常保持着聯繫的,但是到了現在,這期間慢慢的,漸變性的,我們幾乎是斷了聯繫了,畢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親屬關係,再後來便只是聽說了你父親的病情日益嚴重了,不過,有一個人在密切關注着,她很討厭我們這幫所謂的‘兄弟’插手你父親的事,因此我們就退出了局。不過總體而言這一點上我很慚愧……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喝酒時,你父親就已經有點神經上有些……當然,那時候你還小,只有三歲吧,姐姐大一點,四歲五歲的樣子。”
白菲不知道爲什麼竟然覺得信服,也許是因爲陳自舜的語氣平穩,但是更多的是以前聽父親講解時就經常在迷離時講述的和清醒時分析的有些偏差啊,當時自己不敢問,父親對自己一直非常的嚴格,自己只能默默記着,每每此時,都能看到姐姐的憂鬱眼神比自己更濃厚。
而陳自舜在信裡面寫道的“她”,白菲感覺上不是自己的母親。
“最後,我想說,無論在怎樣,都是上代人的恩怨了,你的人生不應該侷限在這些框架下面,你應該走出來的。你不要告訴我你來C師大就是爲了這樣的目的,那麼你簡直是太不成熟了。當然你想替父親‘沉冤昭雪’的心思我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如果你父親清醒的話,他應該想的是讓你和你姐姐幸福地成長。我昨天去探望了老白,病情不容樂觀,其實就算是去了國外,也不一定好轉,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因此我覺得你還不如直接把錢拿來補貼家用,帶父親好好過下輩子,讓母親壓力減輕點,關鍵是把還能挽救的姐姐挽救回來,你說呢?珍惜還可以珍惜的纔是智慧的打算,而剛纔我說到的錢的事情,我會召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大家齊齊出錢,勢必爲你父親的後半輩子解決一切難題,這一點你放心。”
陳自舜果然大家風範,大氣凜然且完美收場,這應該是領導做久了的慣例行徑吧。
關上電腦,白菲的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以前一直深信不疑的東西突然間被推翻掉,換成了截然不同的局面,使人很難去適應,就像自己的表姐從新疆來到四川老家,第三天就在滿腿的長滿了紅顆紅顆的小疙瘩,看上去是毒性最強的山蚊子給叮咬的效果一般,觸目驚心,這是水土不服,因爲 她適應不了突變的環境。
白菲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能對這麼一個陌生人的話產生信賴的情愫,寧願推翻掉以前那麼多信以爲真的情由。突然想到了父親之前總是在自己面前懷才不遇般地訴說着自己的委屈和悲憤,其實自己以前也想過,這麼有故事,這麼有擔當的父親爲什麼就因爲這樣的一件小事便放棄了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呢?爲什麼他不能丟下面具,像普通的農民那樣去外出打工幹活呢?賣苦力去鎮上給人搬運貨物,攪拌水泥砂漿並不丟臉啊。白菲突然之間像是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又覺得什麼都不明白。
“思雅,我問你個問題。”白菲突然問到薛思雅,薛思雅還在和景則熱烈地談論着,其樂融融的場景,景則依舊是母親天性般地用右手輕覆在肚子上,保護孩子的天性使然吧。
“你說吧親愛的。”薛思雅顯然是高興的。
“生活的意義是什麼?”白菲斬釘截鐵。
景則突然驚訝無比,但是薛思雅卻淡然自若地回答道:“認清自己,然後看清自己的路。”
白菲彷彿頓悟般地瞭解了其實自己並沒有認清自己,那麼努力掙的錢,竟然用來在黑市買那麼多道具,好好的時光竟然也用來算計謀劃着從師傅那裡得來攝像頭這類小時,要是那些錢用來補貼家用,心神用在學習上,這該是多麼有意義的人生。就像陳自舜說的,去國外也是試一試的心態,不成功的機率很大,那麼何不做機率大的事情,比如好好過日子。
白菲暗想是什麼讓自己的雙眼一直被矇蔽,以至於什麼都沒有看清楚就茫然做出了草率的決定,也許這就是年輕好勝,年少輕狂需要的代價吧,父親的年少輕狂,自己也這般。
突然白菲的短信提示音響起,一看,來自於陳自舜,“小白,有件事,我想了想還得再明顯地提示你一下,以免你將來倉促得難以應對。那就是請一直照顧你的父母到終老!”跟中山阿姨的那無厘頭的說辭一樣費解。
白菲雖然覺得奇怪,但是現在思想裡全是關於亂七八糟的剪輯畫面,剪不斷,理還亂,白菲想自己需要休息一下,好好地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