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孫淡也算是個大名十,自古女人相輕。當初張聯利四亦是很不以爲然的。
孫淡以前寫的東西張媳也看過。可對孫淡所做的詩詞、話本和八股文章卻嗤之以鼻。詩詞本不是正經文字,至於話本。像張媳這樣的大名士,多看一眼也覺得髒了眼睛。至於孫淡的八股文,雖然做得不錯,可張媳認爲自己若認真寫。水準也不比他遜色多少。
可最近當他讀到孫淡新著的第一卷《日知錄》之後,才擊節讚歎,驚爲天人。
這是一本稽古有得,隨時札記,久而類次成書式的百科全書雖然目前還只有第一卷,可裡面卻包括經義、史學、官方、吏治、財賦、典禮、輿地、藝文等內容,若不是有真才實學的大學者,還真寫不出這樣的著作。
當初,張隱與孫淡互爲不同陣營。而孫淡是陳皇后一系的首席謀主。而張媳則自認爲是張貴妃手下第一智囊,一山不容二虎,自然是互爲強敵。看孫淡也頗不順眼,可是,敵視歸敵視。現在的張媳卻不得不承認。就學問而言,孫淡已經隱約與自己比肩,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實際上。《日知錄》的原作者乃是明末大儒顧炎武,老顧的學問在明朝末年可是第一流的,若他的著作不能震住人,那纔是咄咄怪事。
孫淡說出這一句話,是基本於對歷史的預知。在真實的歷史上,這一科會試,張魂的確是中了。不過成績卻不是太好,乃是二甲第七十名。既做不了翰林,也當不成庶吉士,這輩子也沒希望入閣爲相了,首先在學歷這關上就被卡住了。
可這話聽到張媳耳朵裡,張隱卻認爲這不過是一句恭維。
可是,他心中也挺高興。
張瑰乃是大名士,日常間恭維話也聽得多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過。這樣的話從孫淡這樣一個與自己畢竟的名士口中說出來,卻有些不一樣的分量。
張瑰對孫淡說:“靜遠,以你和我家弟弟的關係,說起來你我也不是外人。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這屆春帷,張媳是勢在必得。無論如何也能考進一甲前三。如此,纔不枉我讀了這麼多年書。”
張媳的語氣頗爲自傲。確實,他也有自傲的本錢。自小他本就是溫州有名的神童,成年後有是一個學有所成的大學者,開辦書院,並給人尊稱爲羅峰先生。究其一聲,張媳著作頗豐,當然。他最著名的《大禮議》集成這樣的御用文章且不說了。其中最有價值的是《嘉靖溫州府志》。乃後人研究溫州嘉靖年地方歷史的必讀書目。
這次春帷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小他如今雖然是張貴妃一系的首席智囊。可卻不知道受黃錦等人的待見。況且,張薔薇最近一直在張貴妃面前推薦平秋裡。平秋裡的智謀和學問,張媳也有所耳聞,知道此人將是自己的勁敵。
況且,他也不甘心老在張貴妃那裡做個幕僚,就算一時得寵。日後成就也是有限得很。男子漢大丈夫,還是得走科舉正途。
而且,張貴妃已經隱約透露過來一個消息,一旦張媳進了翰林院,日後必將大用。
如此,張媳自然是振奮異常,也躍躍欲試了。
可惜,孫淡早已經知道張媳這科考試的結局,他本想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說。
可轉念一想,這個。張媳可是張貴妃手下第一人才,胸中所學可比平秋裡這個陰謀家厚實得多。以孫淡的先知先知覺,自然知道這傢伙在考場失意之後通過大禮議一事順利上位,成爲嘉靖初年一個搞風攪雨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若被張貴妃所用。必將成爲大害。
因此,對這個張媳,要麼一開始就徹底打壓下去,要麼就爲我所用。
其實,要打壓他也很簡單。據孫淡所知,張媳在得了三甲七十名後。入翰林院無望,只能去吏部打雜。
以孫淡同吏部尚書的關係。要收拾他也很簡單。大不了讓他們給張媳一個知縣名額,遠遠發付到諸如雲南貴州這樣的地方去,將來的大禮議也輪不到他了。
可是,歷史本就有其慣性。大禮議一事就算沒有張媳,也會有朱媳王媳李媳,一味壓制,也不是辦法。
再說,孫淡以前也隱約有一個念頭,皇帝現在的權威實在太大了,應該用相權制衡一下,大禮議倒不是可以用上一用,但要掌握好火候,爲國家保留如楊慎等人那一批果敢忠貞直言之士。
“考試的事情誰說得清楚了?以羅峰先生的才學,進三甲應該沒問題,可排名第幾,卻只有天知道。”孫淡見張媳自信滿滿,心中好笑。可笑那張媳當初還想替張貴妃招攬自己,卻不想他能給自己什麼。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舉人而已,在張貴妃系統裡也說不上話。恩,最近聽人說他同黃錦鬧得很不愉快,尤其是在上一次捉拿藥鋪那二人的計劃失敗後,黃錦更是對張魂破口大罵。
張瑰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氣。
這麼看來,張媳這個人倒不是不可以拉攏。
將來大禮議一起,楊慎且不說,本就是孫淡的朋友。而若將張媳也拉攏過來,兩邊都有孫淡自己的人。到時候,駕駐起這場政治大風暴。倒也得心應手。至不濟,也可以在兩邊下注,保住自身安全。
而有張端這層關係在,倒不是不能向張德示好,只要給他一定的好處。
對未來的大禮議而言,孫淡到沒有自己的政治觀點,誰勝誰負。同他也沒什麼關係。他所想的只不過是看如何能從中謀取自己的利益。
孫淡想明白這個。道理,接着道:“羅峰先生,你想過沒有。若你連二甲也進不了。將來沒機會進翰林院,也沒資格做庶吉士,這次考試對你還有什麼意義?”
張瑰面上有怒氣閃過,冷笑:“靜遠就這麼看不起我張媳?”
孫淡微微一笑,“等發榜的時候再看吧。張端兄是孫淡的恩師,說起來你我也不是外人。將來你若有用得着我孫淡之處。說一聲就是了。”
張瑰終於笑出聲來:“好。就這麼說定了。若張媳中了進士或者賜進士,而靜遠卻沒有進前二甲,有用得着我張隱的地方,說一聲就是了。”他下頜三縷長鬚無風自動,顯是怒到極點。
張瑰這句話有明顯的挑釁意味,可孫淡卻不生氣,反點點頭:“若孫淡到時候落魄了,還請張先生扶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