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聽那大漢說話無禮,惱怒地捏緊了拳頭。
孫淡不想惹事,朝陳洪搖了搖頭,這才讓陳洪安靜下來。
很快,三人來到一個寬大的房間之中。
看得出來,這個房間就是古代所謂的貴賓室,vip套房了。
屋中一水的鋥亮的柚木地板,上面鋪着厚實的地毯。房間的牆上還掛了不少名家字畫,一個瘦高的文士正揹着手端詳着牆上的一副字。
孫淡定睛看去,卻不覺汗顏。原來那副字正是自己寫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到外面來了。
那副字用的自然是漂亮的瘦金體,上面寫着:“縱橫自在無拘束,心不貪榮身不辱。”
孫淡一想,這纔回憶起這個條幅是他當初在白雲觀留的墨寶,估計是被觀中的道士偷偷地賣了出來,其中,鐵監院的嫌疑最大。
見衆人進來,那個文士將頭轉了過來。
此人長得一副好相貌,身高臂長,五官端正,三縷長鬚無風自動,宛若神仙人物一般。他身上穿着一襲青衿,看樣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孫淡一看,就覺得這人好生面熟,可怎麼也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人。
“來了。”那文十朝孫淡等人點了點頭。
大漢忙介紹陳洪和孫淡給那文士認識:“張先生,這爲宮裡的陳公公,這位是……”他遲疑下來。
孫淡朝那個張先生拱了拱手:“鄙姓孫。”
孫淡也是讀書人打扮,張先生忙回禮:“孫兄好,陳公公好。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且在這裡打發一下無聊的時日,倒讓孫先生見笑了。“
孫淡笑道:“來這裡的誰不是來打發一下閒暇時光,聽口音,張先生好象不是本地人吧?”
張先生點點頭:“我是浙江人,在京城也住了有些日子了。恰逢恩科,索性就在這裡等着參加會試。看孫先生的模樣,應該也是舉人出身,也在這裡等着參加春帷?”
孫淡有些明白過來,看起來這個姓張的人應該是個舉人,等在參加來年二月的考試。實際上,如今的京城中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各省的舉人。加上往屆落榜後沒有回家的,數量已經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
只不知道這個姓張的同張貴妃是什麼關係。
孫淡:“正是。”
那個大漢倒有些驚訝了,看了孫淡一眼:“原來孫先生也是一個舉人老爺。”
張先生笑了笑:“孫先生行止之中自有股過人的氣度,不是浸淫聖人之道多年的讀書人,也不會有這樣的氣韻。而有這種過人風度的,如果連個舉人也中不了,那纔是咄咄怪事。“
說到這裡,張先生深深地看了孫淡一眼:“京城之中,姓孫的舉人可不多。這段日子,孫淡孫靜遠偌大名氣,被人稱之爲無雙國士。難不成,我運氣好,遇到了?“
孫淡倒吃了一驚,笑道:“若我是孫淡就好了。”
那張先生也不追問,只笑了笑:“來這裡不就是圖可開心,放鬆一下疲憊的身心,說這麼多話也沒意思,開始吧。”
“好。”那大漢從抽屜裡掏出一副馬吊牌洗了洗,“請。”
孫淡:“我今日來這裡是陪陳洪陳公公過來的,可不玩這種東西。”
那大漢有些不樂意:“三缺一,沒意思了。要不這樣,我另外去找個人過來作陪。”
張先生點點頭:“好。”
陳洪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大漢推開門,對着外面的一個侍者道:“去把大小姐請過來。”
“來了,來了,有人打馬吊啊,我最喜歡了。”一個清脆的的聲音從走廊那邊走來,輕巧的腳步踩得木地板脆生生地響着。
等那人一走進屋,孫淡和她同時一愣。
真是冤家路窄,這人不是張薔薇又是誰。
“你……”張薔薇張大了嘴巴,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驚訝。
“張小姐你好啊!”孫淡微笑着點頭。
張薔薇咯咯一笑:“孫先生啊,我就說這段日子怎麼沒見到你了,卻不知你跑什麼地方去了。如今你總算找上門來,讓我好生記掛。”
孫淡:“張小姐如今是生髮了,竟然是這家賭坊的老闆,真是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張薔薇眼珠子一轉:“小女子最近另有一番際遇,等下你也別急着走,我正要找你說話呢!”
孫淡估計張薔薇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便道:“你們不是要打馬吊嗎,還不快開始,我在旁邊也好瞧瞧熱鬧。”
“好。”張薔薇坐下來,一邊分着牌,一介紹那張姓文人說:“這位是是張璁張先生,說起來也不是外人。”
孫淡心中大爲吃驚,他沒想到竟然在這種場合遇到了爲來的大明帝國的首輔,大禮議的旗手張璁。
如果這樣,有張璁這樣的人物幫襯,張貴妃、黃錦他們就不能小看了。若論起智謀和能力,張璁是一個不遜色於楊慎的人物。
這事還得仔細觀察觀察。
孫淡心中有事,卻不想牌局已經開始了。
第一局,陳洪自摸了一個屁胡,得三兩銀子。孫淡眼尖,發現陳洪在下叫的時候偷偷在手上藏了一張牌。
孫淡一笑,這個陳洪手腳卻也快。
看得出來,這麼大的湊碼還是讓陳洪有些緊張,和牌的之後,一雙手明顯地有些發顫。
這樣下去可不好,若任由他的手顫下去,還出什麼千。
孫淡看了陳洪一眼,道:“其實打牌這種事情關鍵要心靜,心一靜,人才不會反糊塗,纔回贏錢。”
張璁聞言點點頭:“每逢大事有靜氣,靜而生定,定而生慧。”
陳洪也冷靜下來,手法越發地純熟起來。他也是膽大,竟然一口氣換了四張牌,竟和了一個四番清一色。
這一把居然贏了二十多兩。
陳洪什麼時候得過這麼多銀子,興奮的一張臉都扭曲了。
第三把,陳洪更是放開了耍手法,自摸了一個三暗刻,這下厲害,又贏了兩百兩。
那大漢終於發覺不對,面色難看起來,狠狠將牌摔在桌上,轉眼看着張薔薇,只等張薔薇一個眼色過來,就將陳洪給拿下。他雖然看不出陳洪究竟使了什麼手法,但陳洪把把自摸,把把大牌,沒有鬼才怪。
孫淡一看不好,小聲一笑:“張小姐最近好象發得厲害,我一向是窮慣了的,你可要輸點給我喲。”
張薔薇咯咯一笑,將牌放下:“孫先生對我父女的恩德小女子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孫先生肯來贏我的錢,是我張薔薇的面子夠大,怎麼敢有怨言。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我還有點事先離開一下,張璁先生,你不是一直在我面前說想認識一下孫淡孫先生嗎,如今我可把人給你請到了,你們聊吧。”
孫淡大驚。
張璁卻微笑道:“有如此氣度,又姓孫,不是孫靜遠,又能是誰,其實我早該想到了。”
“好了,你們聊。”張薔薇站起身來,帶着那個大漢出了門。
孫淡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也朝陳洪點了點頭:“陳洪,你先出去等我。”
“是,孫先生。”
等衆人都從屋中出去,孫淡靜靜地看着張璁,突然一施禮:“見過羅峰先生,說起來,孫淡也是先生的晚輩,對先生你是聞名已久了。”
張璁呵呵一笑,忙將孫淡扶起:“靜遠,說起來你也是我家兄弟的學生,算是我的晚輩。可是,你孫淡偌大名氣,乃是天下有名的才子,張璁何德何能敢做你的師長。況且,你我都要參加今年的會試。不是張璁自誇,以我手段,怎麼着也能考個進士。而孫淡你也肯定位列三甲。到時候,你我都是同年,本應該平輩論交的。”
孫淡忙說不敢,他心中也是犯嘀,不覺問:“張先生如今住在京城什麼地方,也好隨時上門請教?”
張璁:“此間主人張老丈是我朋友,我平日間就住在這裡,今日也是無聊,這纔想着找人打馬吊,卻不想遇到了靜遠。”
孫淡心中劇震:這個張璁果然已經投到張貴妃門下了,還說什麼和張薔薇父女是朋友,那張薔薇的父親不過是一普通農夫,怎麼可能結交張璁這樣的大名士。
孫淡不動聲色地說:“想來,張先生定已知道張薔薇是張貴妃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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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張璁點點頭,坦然道:“張璁依正途科舉出身,倒不怕人說我佞進小人。不過,黃錦乃是內相,今上有銳意進取,內閣也有意改革弊政。三方正該和睦相處,開太平盛世。孫淡你也是在陛下面前能說上話的,若能對陛下新政有所影響,對朝局,對百姓倒也是一樁好事。對了,內閣楊首輔的改革措施實在是太激進了,不是國家之福氣。張貴妃張娘娘有意讓蔣冕蔣大人出任內閣首輔一職,黃公公也有意在陛下面前進言。若能得孫淡你的協助,此事也就做了就成。”
孫淡心中雪亮,這個張貴妃果然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也知道扶植自己勢力了:“不過,黃公公好象對我有成見啊!”
孫淡故意嘆息一聲。
張璁一笑:“各說各事,你和黃公公鬧得不愉快的事情張娘娘也是知道的,她自有分寸。若靜遠你答應在陛下面前進言,張娘娘說了,十年之內,保靜遠入閣爲相。”
“愚蠢,這張貴妃和張璁也真是愚蠢啊!”孫淡一陣腹誹:“這幾個人也真是,就不知道我孫淡和畢雲已經和陳後結成政治同盟了嗎?現在再說這些是不是有些遲了?這幾個人,爲了一個皇后寶座,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我孫淡就是那麼好收買的人嗎?”
不過,仔細一想,這事也好理解。孫淡同陳後的一席深談不過是上午的事情,估計張貴妃還不知道。爲了籠絡到自己,他們居然出動了張璁和張薔薇這兩個熟人前來說項。
孫淡也不做任何表示,只問:“羅峰先生在這裡等我許久了吧?”
張璁笑了笑:“我也是這兩天才住到這裡的,正要派人去房山請你。巧得緊,你竟然親自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