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非長長吁了口氣。
大聲道:“飄雪了,老弟臺。”
雍狷微點頭:“該是落雪的時序了,記得去年,雪下得比今年要早……”
“青石崗上”的位置較爲高峻,雪花一起,寒風亦似乎變。得凜烈了些,朵朵雪花在風中旋轉飄蕩,那股子冷,便透心入脾了。
君仍憐睇視着雍狷,柔聲低問:“你還好吧?身上的傷,撐得住嗎?”
雍狷嘆喟着道:“刀口舔血,草莽亡命的日子一旦過久了,人也不由得麻木起來,任刮任剜,不過多幾條傷痕,翻幾片肉皮,連痛楚都不大感覺了……”
心腔子像一下揪緊了。
君仍憐吸着鼻子道:“雍狷,以後我不許你再這麼不死不活的和人拼殺,看你一身的血、累累的傷,你不知道人家那種……那種錐心的苦、無告的悽惶……”
雍狷怔了片刻。
才十分吃力的道:“我……呃,君姑娘,我想,我想我瞭解你的一番心意,我儘可能的珍攝自己就是了……”
君仍憐垂下頭去,竟有些抑止不住的抽噎起來。
一面孔窩囊氣的褚泰祥斜扛棍刀,大步行近,邊悻悻然道:“喂,雍狷,戲也唱完了,咱們還愣在這裡挨冷風受凍幹啥?該打道回府啦!”
雍狷靜靜的道:“老褚,你沒看見方纔姓尚的發出那支火箭?這必是他們約定的信號。”
褚泰祥瞪着眼道:“什麼信號?”
雍狷道:“聚合的信號。”
哼了哼。
褚泰祥道:“這又如何?”
雍狷緩緩道:“這乃表示他是在招集‘紅燈門’的殘餘黨羽往此間會合,老褚,姓尚的是想聚衆反撲報仇,卻又何嘗不是我們的機會?正可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褚泰祥一聽之下,立時殺氣騰騰,磨拳擦掌,猶帶着三分惱恨的道:“操他孃的,方纔一輪拼打,在那‘棺材釘’手裡差點就翻不得身,吃他逼得好不難堪,如今這一口怨氣正合出在那些釜底遊魂身上,老子非要把臉面扳回來不可!”
雍狷笑笑,道:“你等着大展身手吧,老褚。”
凍得不停哆嗦的任非開口叫道:“雍老弟臺,這剩下的幾個要死不活,該要怎麼發落,你倒是有句話交待下來呀!”
雍狷道:“全留下來,任老大。”
任非不以爲然的道:“留下幹啥?遺虎爲患麼?”
雍狷古井不波的道:“我有我的打算,任老大,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
任非口鼻間直噴白氣:“只怕人家不是和你一樣的想法,待到那幹殘餘份子趕來,一見他們幾個頭兒如此慘狀,要不和咱們拼命,我這任字就倒轉來寫——”
雍狷道:“任老大,我暫且留下秦未盈與尚本強一命,爲的是他們業已失去抵抗能力,殺害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不是我輩所應有的行爲,這件事,和‘紅燈門’殘餘將採取的任何手段無關,如果他們執意拼殺到底,不也正是我們所期待的麼?”
忍不住嘿嘿笑了。
任非道:“口氣像是推牌九,莊上贏啦!”
這時,仰躺在地面上的秦未盈忽然低啞的開聲呼喚:“雍狷……雍狷……”
雍狷走近幾步。
沉聲道:“我在這裡,當家的。”
秦未盈身子抽搐了一下,氣息微弱:“雍狷,我的人……還有沒有活着的?”
雍狷道:“有,除了你,還剩一個尚本強。”
僵默片歇。
秦未盈沙沙的道:“你打算怎樣處置我們?”
雍狷平靜的道:“我還在想,大當家,世事多變,而且往往是難以揣測的。”
秦未盈嗆咳幾聲,竟呻吟似的慘笑起來:“雍狷,成敗之間的分別可有多大啊……你看看,這頃刻前後,勝負的形勢一旦砥定,一方是高高在上,如同刀俎,一方是任憑宰割,彷似魚肉……呵呵,我也嘗過刀俎的滋味,卻罕於體驗這魚肉的經歷啊……”
雍狷神情僵硬的道:“風水總是輪流轉的,天下也沒有永遠不倒的霸主,大當家,人生本如戲臺,今天尊駕不過換個角兒唱唱,得失都無須計較太甚。”
秦未盈有些激動了:“但是……爲什麼我‘紅燈門’在你手中就沒有佔過一次便宜、一次上風?幾番遭遇,全落得丟盔曳甲,潰不成軍……這是老天無眼啊,說什麼風水總是輪流轉……”
雍狷嘆了口氣:“這隻能算是我運道不錯,屢得僥倖吧,其實我個人才具,並非尋般傑出——”
閉上雙眼,秦未盈不再說話,那種英雄末路,壯士無顏的蒼涼與落寞,無形中也感染了雍狷,此時此刻,他不但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喜悅,反而興起一股濃重的空茫情緒,鬥殺的意義在哪裡?生命的真諦又在哪裡?
雪,飄得更密了。
朵朵的白絮無聲無息的旋舞而下,它不止是沾在人們的身軀上,更似落在人們的心頭,而仰首望去,陰霾滾蕩,長天漆黑,那一片無邊無際的沉翳,把眼前的景象越發襯托得蕭索凋零了……
任非又在縮肩窩頸,一邊嘀咕:“孃的皮,該來的怎麼還不來?寒天雪地的,再待下去真能把人凍成冰棍啦……”
褚泰祥忽然豎起雙耳。
低聲道:“任老,你的話實在靈,這一嘟噥,不已把他們催來了麼?”
任非立時睜大眼睛,骨碌碌四周搜尋:“來啦?在那裡?有多少人?”
褚泰祥道:“只聽到有動靜,一時還分辨不出有幾多人來,他們接近的方位是正南……”
黑暗中,君仍憐緊緊握了握雍狷的手,雍狷感覺得到君仍憐掌心傳來的那一抹暖意,更能領受那沉默無語間深摯的關懷。
於是,他微微笑道:“不要緊,我會應付他們。”
君仍憐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千萬小心……”
點點頭,雍狷不再回頭,兩眼裡光芒卻又火毒的灼亮起來。
不片刻,幢幢人影已頂着漫飛的雪花出現,一條條移動的身子都似帶着陰魅的鬼氣,閃閃縮縮的飄來飄去,彷佛墳塋地裡的遊魂。
任非嚥了口唾沫。
喃喃的道:“來了,果然來了……”
褚泰祥挫着滿口鋼牙,惡向膽邊生:“來得正好,老子憋足的一口怨氣,總得找個主兒發泄發泄!”
掩上來的人們很快的也發現了崗頂雍狷他們的形跡,因此這些人的動作立刻便顯得審慎戒惕了,他們慢慢的圍攏過來,隱隱聽得到那一陣又一陣沉重的呼吸,顯然這些人的感受決不輕鬆。
來人共分兩路,右邊一路帶頭的是“粉面蜘蛛”洪似玉,其次爲“蟠龍杖”費釗。“鬼蝠”尚小樓,“落魂掌”司徒兆奇,而“青衫”管俊押後,個個形容狼狽,顏色焦灰,就好像才從火煉地獄裡逃出來一樣!
靠左一行,爲首者是個精瘦高挑的中年人,生一雙鷹眼,面孔幹黃,神情陰冷嚴峻,一付凜然不可侵犯之狀,在他後面,跟着“花面判官”錢三浪、“人狼”宗傑、與提燈使中唯一的女性齊蕙,但卻缺了“霹靂火”楊泰來及“白猿”徐少華兩人的影子,照情形判斷,只怕是凶多吉少!
兩路人馬包抄過來,氣勢並不雄壯,反而有點瑟瑟縮縮、拿鴨子上架的味道,及至他們看清楚當前的景象之後,便越發目瞪口呆,心驚膽顫了,這那裡是來夾襲敵人?簡直是來收屍的嘛!
“粉面蜘蛛”洪似玉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與另一路領頭的黃面漢子面面相覷,一時悚然失措,都不知該如何來進行下一步驟纔好了。
黃臉漢子咬咬牙,踏前兩步,努力使自己出聲鏗鏘:“哪一位是雍狷?”
雍狷一聽對方開口,固然提足中氣,但依舊掩隱不住那種與生俱來的沙啞嗓調,他立刻知道,這一位必定便是先前指揮正面攻擊的“紅燈門”大掌法了;雙環刀微微晃了晃,他淡淡的道:“我就是。”
黃臉漢子大聲道:“在下乃‘紅燈門’大掌法‘回浪槳’宣昭——雍狷,現在我們總算是正面相對了!”
雍狷一哂道:“宣大掌法,一聽聲音,我便猜出是閣下你,有幸識荊,爲時未晚,大掌法調配所屬,圍攻寒舍之舉,足證運用有方,謀略超羣,今番晤面,只怕還得再次領教。”
夜來對雍狷宅居的攻襲,老實說,不但淡不上成功,壓根就是一次灰頭土臉的敗績。
提到這樁事,宣昭忍不住臉孔發燙,大大不是滋味,嘴巴卻軟不下來:“姓雍的,你不用得了便宜賣乖,勝敗兵家常事,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難不成頭籌全叫你一個人拔了?”
後面的“花面判官”錢三浪驀地振吭高呼:“血債血償,有仇報仇,‘紅燈門’可不能自己泄氣,大夥看看,連當家的都栽橫啦,再不豁死一拼,朝後還有得混麼?”
宣昭回頭狠狠瞪了錢三浪一眼,這位首席“提燈使”才趕忙噤聲,同時頓悟到那句“當家的都栽橫啦”的話,實在是有失顏面,大挫威風,這豈不是往每個伴當臉上抹灰?
雍狷形色安詳。
七情不動的道:“錢老兄的志節勇氣,是一次比一次來得高了,慷概激昂,令人動容,不過,從開始的時候老兄如能平心行事,內斂無名,則整個情況便可能不會糟到此般地步,錢老兄,真個何苦來哉?”
錢三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知道雍狷言中之意,是指他爲連番血腥事件的罪魁禍首,是指他乃挑起多次衝突的始作俑者,拿這頂帽子扣下來,他如何承受得起?
也不管眼前是什麼場合,他憤怒的吼叫起來:“姓雍的,你他娘雙手沾,殺人如麻,典型的豺狼虎豹不說,卻把一口黑鍋往我身上背?我的六名手下,倒有四個被你害死,朱光蔚、潘升挨刀在前,楊泰來、徐少華被炸上天於後,這筆筆血債,我能不討、能不報?你休要在此挑撥離間,巧言分化,‘紅燈門’上下招子雪亮,決不會上你的當!”
雍狷笑了笑。
道:“是非自有公論,錢老兄,你少攪合,少煽動,對貴幫口及對我雍某人而言,便算上上大吉了!”
宣昭側首冷冷的道:“錢三浪,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拿主意、施號令,你能不能暫且閉嘴?”
錢三浪悻悻的別過臉孔,不再說話,雙手十指,卻幾乎陷入了手握的行者棍裡。
此刻,仰臥地下的秦未盈忽然孱弱的發出聲音:“宣昭……似玉……”
宣昭趕緊上前幾步,微微躬身:“當家的,我在。”
洪似玉也湊近了些。
容顏哀慼的道:“師兄,你還挺得住麼?”
秦未盈喘了口氣。
吃力的道:“告訴我……你們兩路人馬折損情形……”
洪似玉看了宣昭一眼放低了音調:“五位‘房頭’中折了一個‘火字房’的孫良,‘土字房’的郭文才招子廢了,‘水字房’的司徒兆奇也負了傷,右衛管俊掛彩,尚不太嚴重……”
宣昭清了清嗓子。
沙沙的道:“刑堂的‘四執棍’兩死兩傷,‘提燈使’折了二員,分別是楊泰來與徐少華,此外,左衛馬東昌亦已殉難。”
秦未盈低啞的道:
“我這邊的狀況,你們也該看到了?”
洪似玉和宣昭皆未出聲,卻略顯唏噓,秦未盈又緩緩的道:“你們看,這種場面,還拼得下去麼?”
宣昭嘴脣蠕動,欲說還休,十分爲難的看了看洪似玉,洪似玉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起頭皮道:“師兄,本來我不該這樣說,但當前的形勢,對我方實在不利,損兵折將之外,士氣頗低落,尤其師兄的現況更且影響人心鬥志,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又道是忍一時之辱,解百年之憂,如果還想重整‘紅燈門’的聲威,再揚幫口的名號,便不能過份伐傷元氣,我以爲就此休兵,纔是上策——”
頓了頓,他又用一種幾乎是耳語的聲音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師兄……”
閉了閉眼。
秦未盈沉重的搖搖頭:“難了,……似玉,難了……”
宣昭憂形於色,聲如蚊蚋:“當家的,我看問題並不這樣簡單,目前要戰要和,其關鍵非操之有我,乃操之於人,我們這邊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還不知對方打的是個什麼譜呢……”
洪似玉頓時血脈奮張,雙目赤紅,話自齒縫間進出:“如果雍某待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起的是這樣的一顆心,則我等亦只有擲頭豁命、拼戰到死一途,別無任何選擇!”
秦未盈掙扎着道:“似玉,你和宣昭去同他談——”
洪似玉可說是“臨危受命”,而受的又是這麼一個幾同城下之盟的命,那份窩囊與那種難過簡直就甭提了,他站直腰身,猛一擺頭,大步行向雍狷面前,宣昭跟在他後頭,兩條腿竟似重逾千斤,拖得都有些蹣跚了。
目睹洪似玉和宣昭走過來,站在雍狷身邊的君仍憐小聲道:“看樣子,他們是要來談判什麼了……”
雍狷從容自若的道:“依你觀察,對方是想戰想和?”
君仍憐敏銳的道:“和的成份多……”
現在,洪似玉、宣昭已到了近前,洪似玉乾咳一聲。
放平了嗓音道:“雍狷,在下洪似玉,是‘紅燈門’。大當家的同脈師弟,今奉師兄之命,有一二疑竇,欲向尊駕請教!”
雍狷道:“不敢,洪老兄有話,且請明示。”
洪似玉慎重的道:“貴我雙方之戰,業已糾纏多次,流血橫屍,更不待言,而無論勝負如何,孰強孰弱,如此干戈不息,兵刀不絕,自非雙方之福,在下師兄有意立化戾氣,解彌怨恨,俾求長年之祥和,未知尊駕高見是否苟同?”
雍狷平靜的道:“我同意,洪老兄,因爲解決怨隙的方式,殺戮並非是最適當的一種。”
那邊任非忍不住叫道:“老弟臺,你可要想想清楚,他們乞和的原因是什麼?
分明是無力續戰、大勢已去,爲了避免全軍覆滅的厄運、土崩魚爛的下場,這才委屈求全,忍氣吞聲,意圖保住殘局,復謀東山再起,老弟臺,一朝被他們翻起來,咱們往後尚有好日子過麼?”
洪似玉沉着臉道:“雍狷,我們不會出爾反爾,食言背信,我說過,師兄之意是欲求得長年之和祥,同時,我們也不會忘記你今晚擡手撤關的情份!”
雍狷十分堅定的道:“洪老兄,我也是說話算活,各位可以請了。”
任非又在嚷嚷:“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弟臺,我可全是爲了你着想哪!”
雍狷擺了擺手。
容顏肅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任老大。”
洪似玉重重抱拳。
極爲感動的道:“行走江湖,莫非亦是施仁之道,發慈悲心懷,雍狷,今天我算是真正遇上了,多謝成全,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這時,宣昭連忙插進來提醒洪似玉:“似玉兄,當家的肩胛裡那支箭——”
“哦”了一聲,洪似玉帶幾分窘態道:“是了,在下師兄長箭透肩,如果尊駕不欲收回此箭,我等自有處置,否則,尚煩尊駕代勞則個——”
雍狷大刀回鞘,走到秦未盈身邊,先蹲下來略一忖度,才伸出手緊握箭桿,左右掌以相反力道扭動,終於“崩”的一聲脆響,生生折斷箭身,而任是他已加意小心,儘量不波及秦未盈的傷口,但扭動之間,箭身在骨肉之內,仍不禁痛得這位“千手羅漢”冷汗涔涔,一張面孔泛了青紫!
由於箭鏃是三角形狀,穿過肌膚之後,便有倒嵌功用,雍狷必不能硬拔,若待硬拔,秦未盈受的折騰且不去說,裂筋綻膚之下,他這條臂膀便十成十要報廢了,雍狷的用心秦未盈當然瞭解,一支特製的長箭,雖屬珍貴,但比起一個人的傷殘顧慮來,到底算是微不足道,癥結卻在於替他如此設想的,原是他的仇敵啊!
秦未盈長長透了一口氣,注目雍狷,他膚色慘白,但又目中神情柔和平靜:“多謝你,雍狷。”
雍狷低聲道:“希望沒有過份弄痛了大當家。”
喑啞的一笑。
秦未盈艱辛的道:“能夠留此臭皮囊,已然無上大吉,區區皮肉之苦,又算得什麼……”
雍狷正色道:“大當家,我對我所做的,非常遺憾,也非常無奈,請原諒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點點頭,秦未盈喃喃的道:“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唉,身在草莽,便不得不揹着傳統的包袱……”
管俊和宣昭來到兩側,開始小心翼翼的將秦未盈攙扶起來,他們二人固則動作謹慎,卻仍不免多少牽扯傷口,秦未盈忍住痛楚,硬是半聲不哼。
被架扶着的秦未盈剛剛走出兩步,忽然站住,他吃力的回過頭來,臉上浮漾一抹苦澀的笑意:“雍狷,那支斷箭,可以見贈麼?”
雍狷會意的上前幾步,雙手奉上兩截斷箭,語氣頗爲嘆喟:“大當家,實不必過於觸物傷情……”
秦未盈緩緩的道:“不,只當作紀念罷了,殘鏑染血,卻是恩怨交融的結合,這人間世的際遇,居然如此玄異微妙……”
於是,“紅燈門”的人馬——不論是活着的或死亡的,很快便撤離崗頂,只留下一片滾蕩的風雪,一片劫後的悽清,以及卓立崗上的雍狷等四個人孤伶的身影。
雪花落得更濃密,更猖狂了,鵝毛似的雪片沾上人身,覆掩着人們的鬚眉髮梢,更把那晶瑩的、冷冽的斑斑潔白染滿雍狷的弓刀。瀟湘子 掃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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