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一邊沉吟着，回憶之前的畫面，同時又繼續將目光投向前方的虛流河。
將視線不斷的往遠處拓展，他能看到的是近乎無窮無盡的旋渦，一個接一個不斷的綻放又泯滅，這些旋渦有深有淺，有大有小，可謂是各不相同。
忽然，
陳牧眯起眼睛，看向其中一處虛空旋渦。
只見那旋渦中虛空一陣扭曲，忽然一塊奇特的金色物質從中飛出，這塊金色的物質十分奇異，泛着鎏金光澤，從混亂扭曲的虛空之力中劃過，不但沒有受到虛空之力的干擾，甚至還牽引着虛空之力發生了一陣陣的變幻和流轉。
“虛空精金？”
陳牧一下子辨認出了這件奇物的來歷。
虛空精金，虛空一脈的奇物之一，對於虛空之力有着極高的親和度，價值可謂極高，乃是虛空一脈上位神兵的鍛造主材料之一，即使對於陳牧而言，也是值得他出手之物。
然而陳牧看着那塊虛空精金在虛流河中翻涌，卻是眉頭微蹙，並未嘗試撈取。
因爲噴吐出這塊虛空精金的那處虛空旋渦，位於虛流河極深的地方，想要在岸上撈取根本不可能，必須要親自下去才行，但那個位置附近旋渦極多且深，進去的話就有被虛空旋渦裹挾，一下子挪移到未知的兇險之地的風險。
陳牧目視着那塊虛空精金一陣翻騰，最終沉入虛流河的極深處，徹底消失不見。
“難怪這虛流河，明明在岸上十分安全，哪怕是二三重天的神境都沒什麼危險，但卻時常會有一些神境陷入其中，致使真身隕落。”
陳牧心中喃喃低語一聲。
一塊虛空精金，縱然是他都略有些心動，倘若距離再近一些，位置再淺一些，他也免不了要出手去撈取，更不用說那些尋常神境了。
若是一位五六重天的神境在此，看到一塊虛空精金，恐怕會爲之瘋狂！
畢竟這樣一件奇物，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巨大的資源，甚至有可能比得上他們數十上百紀元積累的全部身家，巨大的價值面前，難免會有人爲之鋌而走險。
可事實情況是，哪怕陳牧都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撈出那塊虛空精金然後全身而退，更不用說尋常的五六重天的神境了，一旦嘗試下去撈取，成功的概率恐怕難有兩三成。
當然，
陳牧若是出手，其實還是有一定把握的，只不過難以避免會有極小的風險，而對如今的他來說，資源這種東西，哪怕是萬分之一的風險，他也不願意去冒。
畢竟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資源，而是時間，獲取資源也是爲了節約時間，爲了能更快的提升實力，倘若需要冒着風險，那顯然就大大的不值了，畢竟只要他有足夠的時間，就能一步步的修煉至絕巔，玄奧融合之路根本不是他的障礙。
正當陳牧看着那塊沉入深處的虛空精金略有些可惜的時候。
忽然，
又一個虛空旋渦一陣翻騰後，從中噴吐出一塊污濁的奇異黑泥。
陳牧的視線立刻挪動過去。
這次的虛空旋渦，距離虛流河的表面較淺，附近的虛空旋渦也很少。
陳牧只略一觀察，便立刻出手了，他右手向前一揮，剎那間從指間彈射出三根金線，這三根金線方一彈出，立刻便好似活物一般，不斷的遊動，徑直深入虛流河中。
嘩啦啦！！
虛流河中的河水翻騰，試圖影響這三條金線，然而這三條金線皆蘊含了頑強的生命力，並且都極具靈性，一陣蜿蜒盤旋後，很快就接近了那塊污濁的奇異黑泥。
這奇異黑泥十分異常，是陳牧從不曾見過的奇物，甚至在梵古殿內也沒有見過關於此物的描述，不過正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無盡寰宇中大道糾纏複雜無比，更有‘創造’爲寰宇本質之一，因此就算誕生出過去從未出現過的新奇之物也不奇怪。
沒人能號稱知曉一切。
滋滋！
三條金線與黑泥一接觸，立刻就在陳牧的操縱下蜿蜒糾纏，試圖將這坨黑泥撈起。
然而詭異的是，這坨奇異黑泥並不受三條金線的影響，任憑三條金線如何糾纏拉扯，它依舊是虛不受力，只會從三條金線的縫隙中流淌出去。
哪怕在陳牧的操縱下，三條金線一瞬間變幻萬千形態，形成緻密的金色網兜，也仍然還是兜不起來，這團黑泥仿若虛無不存一般，就這麼緩慢的往虛流河的河底墜落。
“有意思。”
陳牧見此情形，頓時目光微微閃爍。
金線乃是他以造化一脈的玄奧構建出來，能撈取萬物，但卻撈不動這團奇異的黑泥，這並不能說明黑泥的本質層次有多高，只能說明它的本質並不屬於造化大道。
唰！
陳牧右手輕輕一翻，力量陡然爲之一轉。
他乃是堂堂神君級存在，並且底蘊已然完全充沛，是一尊幾乎毫無破綻的七重天巔峰神君，掌握的力量已經囊括三種本源大道，手段自然遠不止那麼淺薄。
只見陳牧一翻手，那三條金線猛然一震，忽然從金色化作了虛幻的透明色澤，其中充斥的生命靈力也是隨之一變，一下子轉化爲一種虛無縹緲的力量。
虛空之力！
三條生命靈線在一剎那間切換了形態，化作三條虛空之線。
也就是在下一刻，這三條虛空之線彼此交織，剎那間分割虛空，形成了一塊被切割的獨立空間，將那團黑泥裹挾在其中，並再一次向上撈起。
然而。
令陳牧驚訝的是，他以虛空之力構成的絲線，切割出一塊獨立的空間，以此作爲‘網兜’來撈取那塊古怪黑泥，卻依然還是撈不上來！
這塊奇異的黑泥就如更虛無縹緲的存在，從被切割的空間中再次流淌出去，無視了空間的隔離和截斷，繼續向着虛流河的河底沉去。
“原來如此。”
陳牧看着那團黑泥，雖驚訝於其如此難以撈取，但接連兩次未能湊效，他也已經弄清楚了這團黑泥的本質，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毫無疑問，其核心必是歲月大道！
唯有受歲月之力影響的物質，纔會如此的難以捉摸。
陳牧無法一眼分辨出其核心，甚至接連排除了造化、虛空兩種本質，才最終確定爲歲月，原因也很簡單，恐怕這團黑色淤泥只是在視線中存在於那裡，可實際上，它的根源卻是存在於‘過去’或者‘未來’！
受到歲月之力的扭曲，不在當下的時間線上，也就意味着根本無法觸碰，因此觀察到的才那麼奇異，難以探清其本質，因爲本質根本就不在這裡。
不過，
歲月之力也並不是無解的。
對於陳牧而言，只要明確其本質，解法就不止一種。
其一，他可以爆發七重天的神君之力，以力破巧，強行扯碎這團黑泥所糾纏的歲月之力，從而將其從‘過去’或者‘未來’強行拉扯到現在！
本源大道之間沒有高下之分，神境存在構成生命本質的神力，也是本源之力所塑造，與本源大道是同樣的本質，因此看似歲月大道的手段十分玄奧，涉及過去未來，但最終真正碰撞起來，仍然還是要看力量的強弱。
除非這團黑泥的本質，凌駕於七重天神君之上，否則的話任何一位七重天神君，都可以‘以力破巧’，強行撕碎那一層歲月扭曲之力。
只是陳牧並沒有施展這種暴力手段。
他只是目光略微閃爍，繼而輕微一個彈指，三條虛無之線再次變幻，這一次三條絲線之上瞬間覆蓋了七彩色的光澤交織，迸發出三種截然不同的歲月玄奧之力。
過去、現在、未來！
歲月大道的五種根本玄奧，陳牧早已盡皆掌握，如今不需要用到最後的兩種玄奧‘環’與‘隙’，只需要囊括過去現在未來就足夠了。
唰！
三條七彩絲線交織成一張歲月之網，囊括了過去現在與未來，籠罩向那團黑色的奇異淤泥，接觸的一剎那，‘現在’與‘未來’的兩種力量皆從其上穿透過去，唯有‘過去’的力量一下子接觸到了實質，將那團黑色淤泥糾纏住了。
陳牧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右手輕輕一擡。
這一次那團黑色淤泥再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也沒有虛空旋渦阻攔，就這麼被他的過去之線纏住，然後一下子抽離了虛流河的河水，來到了陳牧的面前。
與此同時，陳牧也是把手微微一抖，三條絲線須臾之間消失不見。
“本質存在於‘過去’的奇物麼？”
陳牧凝視着漂浮在眼前的黑泥，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雖然他手中也有歲月一脈的奇物，但眼前這一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
通過‘過去之線’的接觸，他對於這塊黑泥的本質已經有所明晰，其本質十分的平常，就是一塊最普通不過的‘界泥’，屬於最普通的資源，價值極低，唯一的作用就是在無中生有，試圖開闢一方世界時，以此作爲世界的根基。
這種材料產量極大，基本上任何一方世界在誕生和毀滅的時候，都會產出，而若是想利用界泥來開闢並穩固一方大型世界，所需要的量也是十分龐大的，得是這一小坨的千萬倍以上，因此這一小坨界泥的價值可謂極低，哪怕是二三重天的神境都不太看得上。
然而，
就是這樣一坨最平常不過的界泥，卻不知爲什麼，受到一股歲月之力的影響，被這股歲月之力附着了上去，導致其本體遺留在了過去！
現在呈現出來的狀態，只不過是它於當下的一個投影。
“歲月之力果真是奇特。”
陳牧看着這團界泥也不由得嘖嘖稱奇。
三種本源大道不分高下，但歲月大道的確是最爲神秘和難以捉摸的，據他所知，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歲月之力會附着於任何一種材料或物質之上，甚至也可能落在人的身上。
包括凡俗中人。
有些凡俗之人，正在做某件事情時，忽然一陣恍惚，覺得自己似乎曾看見過當下這一幕的情景，彷彿似曾相識，這實際上就是受到了歲月之力的影響。
有些受到歲月之力影響更大的人，甚至能夠看到一縷片面的未來。
這樣的人基本上都或多或少得到歲月大道的青睞，如果能有幸走上修行之路，或許會在歲月大道上有所建樹，不過據陳牧的觀察，類似的人很少，而且大部分也都只是被歲月大道稍微干擾了一絲絲，根本稱不上得到歲月的青睞。
據他所知，那些真正擅長歲月一脈，真正得到歲月青睞的人，即使是在尚未成神的凡俗時期，都會擁有各種各樣的特殊本領，例如能夠窺見過去發生的景象，亦或者能夠看到大量的未來片段，能夠看到許多種未來發生的可能性等等。
研究了一會兒這團界泥後，陳牧揮手將其收了起來。
界泥本身價值極低，但被歲月之力纏繞之後，就變得截然不同了，雖然目前陳牧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作用，但涉及歲月大道的奇物，或多或少都價值非凡。
陳牧又不由得想到了歲月大道的五種根本玄奧。
古，今，空，環，隙。
古即過去，今即現在，空即未來，環代表着歲月的完整，隙則代表着歲月的間斷。
無盡寰宇起源於最初的某一點，它也有着它的壽命，最終必然會泯滅於那一點，迴歸最初，這就是歲月之環，但凡悟透歲月玄奧，都知道這是必然的過程。
只不過這個過程可能漫長到了極致，漫長到哪怕是對神境存在來說，都只能感受到虛無，也許超過了億萬劫……至少無論是陳牧，還是梵古神君，都不知道這片無盡寰宇究竟誕生於哪個時刻，距離當下到底過去了多麼漫長的歲月，更不知曉這片寰宇，又將經歷多麼久遠的歲月，纔會抵達那個盡頭。
至於‘歲月之隙’，也很有趣，恰如虛空一脈的分裂與聚合互相對立，歲月既是完整的，又是斷裂的，恰如一炷香，一盞茶，一眨眼，一息……歲月尺度無限分割之後，最終卻並非連貫，在每個最微小的節點之間，又都有着特殊的間隙。
像那團奇異的黑泥，本質存在於過去，那麼當下的生靈又要如何前往過去？
通過的就是這些間隙。
簡單來說就是，若是真想對過去施加影響，那就必須要完成‘過去’和‘隙’這兩種玄奧的融合，這樣才能真正的干涉過去的尺度，但即便如此，依然會受到歲月的沉重阻力！
陳牧在探究歲月大道的時候，他也想過自己能否將力量滲透到過去，去撈起那些曾隕落在過去的故人，讓他們回到當下，而答案是能做到，但極難！
對過去幹涉的越大，對現在的影響越大，那麼受到的歲月阻力也就會越大。
將過去隕落的人重現於現在，算是極大的影響，至少七重天的歲月一脈神君還遠遠無法做到這種程度，哪怕隕落的人並非神境，僅僅只是凡俗之人。
至少要歲月一脈，九重天的絕世神君，纔有可能從過去撈起隕落的人物，但也僅限於神境之下，一旦涉及神境之上，那就不可能做到，除非是歲月一脈的尊者出手！
陳牧也曾擔憂過歲月一脈的神君的詭異手段，能否從過去他弱小的時候干涉他的一切，但實際上那也極難，因爲當下的他已經修成神君，一旦干涉他的過去，則對現在的影響極大，故而歲月的阻力也就極大，至少同層次的情況下是很難施展這種手段的。
若是對待如今尚未成神的凡俗生靈，那麼一位融合了‘過去’與‘隙’兩種玄奧的神君存在，倒的確能夠降維打擊，肆意玩弄……可實際上神君若想戲弄一位凡俗生靈，根本也不用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