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殘缺的虛空神兵？”
陳牧伸出手，將這柄放置在異族祖地秘庫中央的斷劍拿在了手中，並緩緩的豎起，眸光仔細的觀察其斷裂的部位，但無法判斷其究竟是如何斷裂的。
短暫的觀察之後，陳牧將斷掉的半截劍鋒橫在身前，屈指一彈。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
陳牧這一指之力，看似平常，實則已是動了真格，將罡勁和體魄之力凝聚於一點，縱然是上品靈兵，也禁不起他這一指之力，必然會被他彈的崩斷。
但這柄斷劍承受了陳牧這一記彈指之後，卻是完好無缺，其表面連一絲痕跡都不曾落下，論及堅韌程度，遠超過陳牧此生所見的任何靈兵。
嗤！
陳牧眼眸中泛起一抹微光，手持斷劍，向前驀然一刺，這一發力頓時貫穿虛空，將虛空撕裂，讓半截斷劍直接插入了虛空之中。
然而縱是承受虛空裂縫的絞殺，這柄斷劍卻也依舊毫髮無損，甚至當虛空逐漸彌合的時候，更是將這柄劍當做了虛空本身的材料一般，將其直接鑲嵌在了虛空中。
沒有任何力量波動。
就像是嵌入牆體的一塊磚石一樣，這柄斷劍僅有一截劍柄懸在空中，這並不是漂浮，而是鑲嵌在了虛空裡，縱然是換血境的人物，也要竭盡全力才能將其拔出。
不過陳牧只是端詳片刻，微一用力，就將這柄斷劍從虛空中拔出，只見其刺入虛空背面的半截劍鋒，承受了虛空之力一段時間的沖刷，此刻仍然是毫無變化。
又經過一番測試後。
陳牧終於得出一些結果。
首先是這柄斷劍，絕對是凌駕於一切靈兵之上的品質，且必然是一件虛空道的神兵。
其次，就是這柄斷劍，常人根本無法駕馭。
連他都不行。
他對於虛空之道也算是有些許瞭解，甚至他還練成了不滅魂，算是半個神境，但就算是以不滅心魂的力量來嘗試，也依然是無法喚醒這件虛空神兵，激發出其威能。
也就是說，這柄斷劍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塊無法毀壞的‘板磚’，雖然堅韌到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與之相比，但也正因爲如此，任何一種力量都無法對其造成影響。
乾坤之力、天地之力、不管將什麼力量灌注進去，都是泥牛入海。
或許是因爲殘缺，
又或許是必須要以虛空之力來催發。
總之陳牧一番折騰下來，這件斷劍仍舊是毫無變化。
他大概理解爲什麼這樣一柄明顯超越了凡俗靈兵的神物，會被放置在異族祖地的秘庫之中而無人取用了，因爲對世間武者來說，這件神兵無法激發其威能，那就與燒火棍無異，遠不如一件趁手的靈兵好用，最多就是出其不意當個‘盾牌’來用一下。
“這件神兵，恐怕也唯有落在我手中，纔算是有了出頭之日罷。”
陳牧將斷劍豎在身前，望着劍鋒喃喃自語一聲。
他的乾坤刀在之前與魔族神境的交手中完全崩毀，連碎片都找尋不到了，而今已沒有了趁手的兵刃，除非將人皇印拆解重鑄，不過縱然如此，煉製出來也最多不過是一件頂尖靈兵，對於對抗神境存在可謂是毫無作用。
這柄虛空道的神兵斷劍，落入他的手中，卻是正合他所用，畢竟他接下來將要參悟的，就是虛空之道，而依靠系統面板的情況下，他初步領悟虛空道不會很久。
甚至。
就算尚未領悟虛空道，無法激發這件神兵的威能，單單只是以純粹的蠻力揮斬，配合其幾乎無可損毀的堅韌，也一樣能用上一用，只不過太過粗暴。
短暫思忖之後，陳牧取出了乾坤瓶，嘗試將這件神兵斷劍收入其中。
結果卻是失敗！
這柄斷劍儘管看上去樸素無奇，毫無半點神兵的光輝，可陳牧僅僅只是嘗試將它放入乾坤瓶，就令乾坤瓶內的空間劇烈震盪，幾乎要直接碎裂崩解！
乾坤瓶本身也是蘊含有虛空之力的，只不過那是‘虛空玉晶’這件特殊的材料自身蘊含的一縷虛空之力，鍛造這件乾坤瓶也只是以輔佐的手段來誘導虛空玉晶自行演化，最後凝聚出一小塊洞天空間，整個虛空開闢的過程根本無人能夠插手。
而如今看來，這件斷裂的虛空神兵，其本質顯然遠在乾坤瓶之上，乾坤瓶內部的微小洞天是承載不住這件神兵的，強行放置進去，只會讓整個乾坤瓶徹底崩毀。
看到這種情況。
陳牧眼眸中卻反倒泛起些許微光。
這件斷劍形體不大，無法放進乾坤瓶中倒也沒什麼不方便的，隨身攜帶就是，而且越是這樣，越能說明這柄神兵的不凡。
雖然異族的秘庫中沒有值得他一取的靈物資源，但能得到一件殘缺的虛空神兵，倒也是不虛此行了。
唰。
將乾坤瓶收起後，陳牧隨手將斷劍束在腰間，繼而又將目光掠過整個秘庫一眼，旋即向上一步踏出，整個人須臾消失不見。
在陳牧離去之後，異族秘庫又陷入了昏暗和寂靜。
就這樣。
不知過去了多久。
伴隨着一點靈光閃過，整個秘庫中泛起一片靈紋，轉而緩緩消解。
一道人影從秘庫的入口踏入進來，其人身形高大壯碩，正是異族的大祖裘相。
裘相踏入秘庫之中，只往前走了一步，便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秘庫的中央，繼而又將目光掠過一眼整個秘庫，旋即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那柄天斷劍，乃是機緣巧合之下，被異族曾經的一位大祖奪來的，只是奪來一段時間之後那位大祖便覺得上當，因爲這劍不但完全用不了，也根本參悟不出什麼，此外還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一旦暴露出去，立刻就會引來無數強者的覬覦。
最早得到天斷劍的那方勢力，或許便正是察覺此劍毫無用處，拿在手中只是個燙手山芋，這才設法將此劍脫手，幾經波折之後又落到了他們異族手中。
發現這一點後，
異族那位大祖便將這柄天斷劍藏匿在秘庫之中。
之後他成爲大祖，接手秘庫，發現了這柄天斷劍，此後也曾研究多年，但毫無收穫，也只能將這個燙手山芋隱藏起來。
如今這柄天斷劍突然消失，而秘庫又毫無破壞的痕跡，當今之世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也就唯有那位武聖陳牧一人，這柄天斷劍落入陳牧手中，似乎也是天意。
……
離開了異族祖地。
陳牧並未再去插手異族之事。
有他鎮壓異族在先，又有一點神火控制在後，更兼大劫在前，此界生靈皆同難，若是袁鴻還處理不好，那他也就不配爲鎮北王了。
茫茫荒原之上，陳牧踏步前行，意念交融天地，將萬里山河皆納入感知。
此刻的他，視線彷彿來到無窮高處，俯瞰萬里境域，意念關注在哪一處，哪一處立刻就不斷的放大，直至連蠅蟲振翅都看的清晰。
“邊境……”
陳牧將目光投向極北，心中自語一聲。
此刻的他立足於大宣之外，冰州的西北方，在這裡再往北看去，口中所言的邊境，自然不是大宣王朝的邊境，而是這方世界的邊境。
從這裡再往北，兩千裡後便是茫茫凍土，千里雪原，非尋常生靈所能踏足之地，那種寒冷已超過常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而越過雪原之後，則是一片破碎的荒蕪，那裡連雪也不存在，只是一片幽暗漆黑，彷彿深淵一般，並且十分可怕，隨處可見白色的虛空裂隙，便是換血高手抵達這裡，也極其危險。
而由此再往外近千里，接近陳牧所能感知的盡頭，便是徹底的破碎景象，一塊塊陸地仿若島嶼一般，漂浮在空中，零零散散，時不時有小塊的陸地崩裂潰散。
忽的。
陳牧視線一凝。
在這樣的地方，竟然還有生靈存在！
說是生靈或許有些不恰當，因爲對方渾身上下都纏繞着死氣，距離死亡僅有一步之遙。
那是一頭宛若麋鹿般的生靈，按說應當是妖物，可身上卻沒有任何妖氣，陳牧在其身上感受到的只有近乎枯萎的天地之力。
彷彿察覺到了陳牧的視線。
這頭麋鹿生靈忽的擡首，向着陳牧的方向看了過來，一人一鹿相隔數千裡遙遙相望。
這一眼的對望，讓陳牧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先天生靈。
大宣歷史上，包括任何典籍，都不曾記載過先天生靈的事情，因爲早在上古之時，人族還極其弱小，根本分辨不出先天生靈和妖物的差異，便將那些先天生靈一概視爲強大的妖物。
可實際並非如此。
先天生靈乃是伴隨天地開闢而生的生靈，是天地初分之際，天地意志的顯化。
它們雖然先天強大，但本身是天地的伴生生靈，也就沒有超脫天地的可能。
“你很強。”
“這方世界，已經誕生出你這麼強大的後天生靈了麼。”
就在一人一鹿相隔數千裡遙遙相望之際，那頭麋鹿生靈忽的開口了。
說是開口，但實際上它並不曾有什麼動作，也不曾口吐人言，只是一點意念與陳牧輕微觸碰，直接從意念層面傳達而來。
陳牧對於那傳遞而來的意念並不驚訝，畢竟九階的天妖存在智慧便不遜於人族多少，更別說眼前的乃是一尊從開天闢地之初就誕生，一直存活到現在的先天生靈。
“僥倖修成……前輩可是這方天地誕生之初便存在的先天生靈？”
“僥倖？呵呵，後天而生的弱小生靈，能達到幾乎超脫天地的邊緣，這可不是僥倖所能成的，能誕生你這樣的生靈，說明這方天地也終於要走向‘壯年’了。”
那麋鹿生靈緩緩說道。
“壯年？”
陳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萬物生靈皆有誕生、成長、壯年、衰朽的過程，天地自然也是如此，隨着後天生靈的壯大，吾等先天生靈乃至天地意志，自會隨着歲月而逐漸消亡。”
麋鹿生靈淡淡的說道。
“天地意志也會消亡？”
陳牧問道。
麋鹿生靈道：“當然，壯年之後便是衰朽，正如生靈死去，屍體會慢慢腐朽，歸於天地，天地意志自然也會隨天地而衰朽。”
陳牧沉吟片刻，問道：“前輩可知曉上古魔族之事？”
“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族來自天外，是侵襲這方天地的生靈，他們很強大，吾等當初也是傾盡全力方纔將他們阻止……不過它們本來可以繼續侵襲這方天地，卻不知因爲什麼變故而中止了。”
麋鹿生靈迴應道。
陳牧道：“它們要捲土重來了。”
麋鹿生靈略微驚訝，也是陷入短暫的沉吟，過了片刻纔回應道：“那隻能由你們去抵擋了，吾已是最後的先天生靈，如今的吾等也已無力再守護此界。”
說到這裡，
它短暫停頓後，忽的張口一吐，一件奇異之物浮現出來，在天地間懸空漂浮。
“此物於你或許有用。”
這件奇物乃是一團絢爛的光暈，仔細看去，其中央似是一點搖曳的燭火，泛着七彩絢爛之光，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其美，彷彿世間一切的美景，都不及這一點搖曳的燭火。
陳牧看着那一點七彩絢爛的火苗，雖然遠隔數千裡，但他仍然能感知到一股氣息，一股截然不同於虛空和造化的氣息。
歲月！
這是歲月的氣息，那搖曳的火苗，彷彿是一點燃燒着的歲月之火！
在吐出這一縷歲月之火後，那麋鹿生靈身上的死氣頓時更重了，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蔓延。
“這是……”
陳牧驚訝出聲。
“無數歲月中，總有些東西會越過茫茫虛空，落入此界之中，此物便是其中之一，漫長歲月前被吾所得，吾能活到今日都不曾消亡，也是因爲得到此火，這火中蘊含的是歲月的力量，吾便稱之爲歲月之火。”
麋鹿生靈緩緩道：“如今吾生命已至盡頭，縱然據有此物也再無意義，便都交給你了，那些天外魔族卷頭重來，這一次的你們，只能靠自己了。”
伴隨着話音落下。
這頭麋鹿生靈的身軀迅速的潰散，並未如妖物那般腐朽，而是化作點點靈光散去，最終徹底泯滅於天地之間。
虛空中只剩下那一縷搖曳的歲月之火，依然綻放着七彩絢爛的光芒，仿若永恆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