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一段歲月裡發生的種種事情,包括伏殺陳牧失敗等等,皆讓玄機閣主有時懷疑他們玄機閣究竟是否選錯了道路。
但如今來看,當初所窺見一抹的天命,並非虛假,的的確確將是韓王當登九五!
雖說在現在的八王之中,韓王幾乎是最弱的一股勢力,是和樑王聯手才能夠與其他諸王相對抗,否則的話今日可能都沒有資格來試問乾坤鼎。
來自陳牧無形中的陰霾與壓力,以及來自其他諸王的排擠和暗鬥,幾乎讓韓王麾下的諸多勢力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然而天道無常,變化無窮,是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韓王得到了乾坤鼎的認可!
這樣一來,韓王也將得到整個姬家宗族的支持,而那些原本保持中立的朝堂朝臣,也很有可能爲此而改變,轉而支持韓王,可謂是一舉逆轉傾頹之勢!
雖說韓王如今在諸王中勢力最弱,即使完成了最舉足輕重的一步,想要真正掃平一切障礙,擺平其他七王而登位,仍然還有很大的難度,但總歸是落下了那枚神之一子!
接下來。
支持韓王的諸多勢力,人心將徹底安定,不再浮動。
再有他玄機閣、血隱樓等諸多大宗,或明或暗的支持,就可以一步一步的收取權柄,將其他七王皆排擠出去,最終徹底登上至尊之位!
他們玄機閣終究還是把握住了正確的命數,縱然世間有陳牧這樣的變數存在,但如今陳牧應當還在謀求衝擊換血,再是根基渾厚,換血的過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時間。
待到陳牧換血完畢,再次出世的時候。
韓王也必然登上大位,且徹底站穩了腳跟,立足於九五之上,到那時縱然是陳牧能將淬體武道修煉到舉世無敵的程度,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顛覆整個乾坤?
那位開國之祖能開闢大宣,那終究是在亂世之中征伐而功成,乃人心之所向,但若是韓王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攏權柄,安定天下,那憑藉大宣立國千年之國運,可遠非千年之前那天下紛爭的百國林立所能相比。
當然。
到了那時陳牧要逆亂朝堂,顛覆乾坤固然極難,但要想對付陳牧這樣的絕世人物,彙集個人武力於頂點的存在,對朝廷來說也一樣不易,可總歸是有了進退的餘地。
到時候或以大宣朝廷爲根基,以天下億萬黎庶爲棋子,便可與陳牧談判,持天下安定的大義在,令陳牧退去,如此數百年後,陳牧一死,威脅盡去,朝廷便再無憂慮。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今之際,還是要設法儘可能的擺平其餘七王纔是。
樑王與韓王關係相近,其本身登位希望不大,韓王若能登上大位,對樑王而言也是除他自身登位之外最好的選擇,故而仍然可以拉攏。
晉王、楚王勢必會反對,甚至可能抗拒到底,但之後也可分而抗之……
玄機閣主遙望着白玉廣場中央,那被乾坤鼎的靈光所覆蓋的韓王姬玄非的身影,心中已然開始思忖起了接下來該如何分化其餘七王,如何對抗、拉攏乃至打壓,一手權術一手武力,恩威並施。
相比起玄機閣主,其他諸多來自各方勢力的換血境高手,這會兒臉色也俱都陰晴不定,支持晉王和楚王的兩方人馬,臉色最爲難看,而其餘人則沉吟不定。
“姬玄非,你究竟使了甚麼手段,矇蔽了乾坤鼎?!”
慶王看着韓王沐浴靈光,此時忍耐不住,衝着韓王厲聲喝問。
“東平王叔,此事有異,還請詳查。”
楚王也是衝着屹立在乾坤鼎旁邊的東平王姬永衡躬身一禮。
姬永衡此時也有些詫異的看着韓王姬玄非,乾坤鼎最終會選擇姬玄非也的確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乾坤鼎的靈性的確不曾有什麼變化,的確是它自主的抉擇。
此時。
面對諸王的議論喝問乃至聲討,當事人韓王卻反而微低下頭,並不言語反駁,也並不多說話,只靜靜的沐浴靈光,仰頭望着乾坤鼎,一副無悲無喜的神色。
眼見韓王這種反應,東平王以及諸多姬家守鼎人,心中反倒是略微點頭,不提武道資質如何,至少這份榮辱不驚,泰然處之的樣子,也勉強有幾分天子魄力。
嗡!
東平王短暫沉吟之後,一指點出,落在乾坤鼎上,再次驗證乾坤鼎的抉擇,確定整個過程的確沒什麼問題後,便將目光投向其他多位守鼎人,道:
“諸位以爲如何?”
諸多灰衣守鼎人沉寂片刻後,其中一人緩緩說道:“乾坤鼎鎮壓大宣氣數,乃命脈也,此乃國運之所擇。”
其餘灰衣人彼此對視後,或微微點頭,或靜默不語,無人反對。
見此。
晉王乃至楚王等人的臉色終於徹底陰沉下來。
知曉事情已成定局,但幾人城府尚在,知曉不能在此地發作,爲首的晉王便向着東平王躬身一禮,道:“東平王叔,既已事畢,那小侄便先行告退了。”
楚王以及趙王等人見狀,也都是紛紛一禮而告退,都沒興趣繼續看後續的變化,慶王甚至冷冷的掃了韓王一眼,唯獨韓王對衆人的態度,仍然是神色坦然,毫無變化。
“……”
眼見晉王等人盡皆退走,東平王姬永衡也是微微蹙眉。
他雖作爲守鼎之人,不插手朝堂政事,但大致也知曉一些朝堂格局,更看得出來晉王楚王等人對韓王皆有不服,選擇韓王,恐怕後續還要大起紛爭。
但他終究對權勢爭奪並無興趣,對於皇位也沒有興致,若非形勢特殊,都並不打算插手八王之間的爭鬥,而今乾坤鼎既已擇人,那他也就不想其他,以乾坤鼎爲主。
至於此後紛爭如何,他也沒有興趣再多幹涉。
……
乾坤鼎擇韓王而立,令根基不穩,岌岌可危的韓王忽的成爲距離帝位最近之人,對於大宣朝廷來說可謂是一場十分突然的變故。
當然這件事的具體情況,僅僅只在大宣朝堂最頂尖的人物之間流傳,並不爲世人所知,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朝堂上下也很快察覺到了局勢的變化。
而遠在外海十萬裡之外。
海底深處。
恰是在韓王得到乾坤鼎認可的那一刻,承受天地灌體已有將近半年之久的陳牧,那一輪晦暗的心魂之月,終於再次泛起了點點光華。
在半夢半醒,渾渾噩噩之間,陳牧的一點靈光漸漸重聚,終於形成了完整的念頭,最後所有的意識徹底復甦,屬於他的意識徹底歸來!
“姬永照……”
念頭恢復的第一個剎那,陳牧心中略微感嘆的道:“天命流轉,劫數使然,倒還真是給我帶來了一些麻煩,不過不歷此劫,也難得圓滿。”
他向來並不信奉這個世間的所謂天命天數,但如今看來,倘若這方天地真的有一定程度的‘意志’,那麼萬物在其意志運轉之下,的確是有一種冥冥中的平衡。
經歷赤生果的淬鍊之後,他的心魂強度已堪比天人高手,但對於這方天地的領悟還稍差一些,而有了姬永照帶來的這一場劫難,則徹底補上了缺漏,讓他了悟天地之機的同時,也在天地之力的灌體洗練之下,凝練出了一點‘不滅’靈光!
雖然陳牧對於心魂的層次瞭解也不夠深入,但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卻也能大致的判斷出,這一點不滅靈光的凝聚,對於邁入更高層次,將有着舉足輕重的關聯!
此刻。
陳牧的腦海中還有一些屬於姬永照的記憶畫面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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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畫面皆已無法影響到陳牧的自我,對他而言就像是觀看一些外來的畫面和片段,真正屬於姬永照的意識,已徹底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陳牧並未着急查看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先將所有零散的那些,屬於姬永照的記憶片段剝離了出來,並一一查看分辨,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些無效的垃圾信息,但卻也有一些關於大宣世界的隱秘,其中甚至十分湊巧的,有一部分關於‘神境’的概念!
“神境……” 陳牧仔細分辨這一段記憶,在心底喃喃自語一聲。
縱然是以姬永照這位堂堂宣帝,在世近兩百年,統御天下百餘年,更位列天人之尊,數次探索大荒的存在,對於神境的瞭解也是極少,但恰好能與陳牧瞭解的對應。
神境。
當一位生靈,將肉體與心魂皆修煉到頂點,並最終躍出某個臺階,徹底擺脫天地的規則束縛,超脫於天地之時,纔算是真正邁入了神境的層次!
而這也印證了陳牧的一個猜測,世間哪怕換血境的武者,都無法長生久視,並非他們的體魄不夠強大,也不是他們守不住氣血的流失,而是他們不曾斬斷天地的束縛和枷鎖。
壽數的枷鎖,便來自於天地本身。
武者生於天地之間,長於天地之間,縱然到了換血之境,也仍然要借用天地之力,要時刻溝通天地,那自然就仍在天地規律的束縛之下。
“果然大宣世界不曾誕生神境存在,是有其原因在的。”
陳牧閱覽姬永照的記憶。
依照姬永照這位當代宣帝,對世間諸多隱秘瞭解最深的人物的理解,大宣世界不曾誕生出神境是有兩個緣由,其一是大宣世界的天地元炁的濃郁程度尚不達標。
這一點陳牧之前也有所判斷,因爲他曾察覺到,大宣世界的天地似仍然處於一種蛻變的過程之中,天地元炁的濃度是在以極其緩慢的進度提升的,毫無疑問天地元炁越是濃郁,各類天地靈物就越多,也越適合淬體武道的修煉。
他不知道天地元炁的提升還能維持多久,但短短數十年、上百年,是不會有太大變化的,唯有歷經數千年上萬年的時間尺度,纔可能會有較爲明顯的變化。
其二。
淬體武道並不完善。
這一點,到了陳牧如今的境界,也一樣有所了悟。
淬體武道的前四境,磨皮練肉易筋鍛骨,歷經無數武者的推敲和打磨,基本上是達到了完滿的程度,但從淬鍊五臟開始,就有所欠缺。
武道從上古時期發展至今,一直都是在不斷的向前進步,在陳牧看來再有數萬年的發展和變化,配合天地元炁的濃郁程度進一步上升,也許五臟和六腑境的功法會更完善,誕生出更多能將五臟乃至六腑修煉到極限的人物。
如今。
世間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將五臟和六腑淬鍊到極限,並非是資質的問題,而是時代的限制,是如今這個節點,武道的發展與天地的變化,都尚未達到那個程度的結果。
只有他依靠系統面板,能夠強行跨越這些壁障,在這個時代,以尚且不夠完善的武道功法,強行將每一境都修煉到極限,直至抵達換血之境!
“欲達神境,需練就‘神體’,凝聚‘神心’,靈肉交融,方能打破凡俗之界限。”
陳牧心中自語一聲。
這句話是來自於姬永照的記憶,但因爲姬永照的記憶在他這裡殘缺不全,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句話的來歷,只大致猜測,或許是來自於大荒之中。
如今的他在意境的參悟方面暫且不說,在體魄的修煉方面,毫無疑問是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層次,儘管前路仍然迷霧重重,卻也能夠隱約看到一條路徑。
換血之上,
就是神境!
淬體武道能修煉至換血之境,便已練到了神境之下的最頂點,因爲陳牧能夠感覺到,倘若他的肉體能夠再跨越一個大的層次,那必然就能徹底打破天地規則的束縛!
“換血……”
陳牧輕呼了口氣,意識緩緩回到身體之上。
歷時超過半年之久,他的乾坤武體,此刻卻仍還在承受着天地灌體的沖刷。
一般的洗髓宗師,引天地灌體,最多也就半個月乃至一個月,就能完成武體的全方位蛻變,正式邁入換血之境,但他的乾坤武體太過於強大,以至於換血這個過程,都需要承載天地之力更多的沖刷和洗練,方纔能一步步前行。
但歷時如此之久,他的換血蛻變也基本到了最後的節點。
“差不多了。”
陳牧能感覺到他的肉體在天地灌體的沖刷洗練之下,皮肉筋骨乃至五臟六腑均已提升到極致,達到了一個幾乎無可再進的程度,繼續承受天地灌體也難有變化了。
伴隨着他一口氣輕吐,雙手緩緩擡起在身前迭合,那沿着他頭頂玄關灌注下來,洶涌向四肢百骸的天地之力,不再繼續四散淬鍊,而是終於開始向內收斂。
本來散佈於體內的天地之力,在陳牧的操縱之下,逐漸凝成一線,以他一身武血的奔騰爲中心,與武血交匯在一起,令他一身血液奔騰之聲,仿若滔滔江河之水!
嘩啦!!!
突兀之間,陳牧體內燃起火炎,這火炎沿着他一身武血燃燒,由內而外,一剎那間令他整個人化作一尊火人,口鼻之間皆噴出烈火。
哪怕身處於海底巖窟,被海水淹沒覆蓋,但他周身洶涌出的火炎卻完全不滅,甚至灼燒的附近海水都滋滋作響,被硬生生的驅退三尺!
然而。
承受着這火炎吞噬的陳牧,神態卻沒有絲毫變化,仍然靜靜的盤膝而坐。
這是天地灌體的最後一步,他所修煉的乃是乾坤八相,那便要承載乾坤八相的淬鍊,而這第一步變化起來的,便是‘離火焚身’!
火炎升騰起的快,去的也快,短短片刻之間就消弭於無痕,隨之而來的是一片無聲自起的狂風席捲呼嘯,刮骨割肉,透體而入,令陳牧一身皮肉筋骨皆嗡嗡作響!
巽風穿身!
轟!!
霎時間電閃雷鳴,一束紫色雷光無痕自起,沿着陳牧的天靈貫擊而落,令他一頭黑髮根根豎起,整個人都被淹沒在紫色雷光之中。
震雷擊身!
嘩啦啦……
但見整個海底巖窟,從本來稍顯平靜的狀態,變得徹底翻覆洶涌起來,而陳牧則始終盤坐於巖窟中央,整個人毫無動搖。
風雷水火,天地山澤。
一種種乾坤之相浮現,在他的身軀之上交匯,最終乾坤八相匯聚合一,化作一抹燦爛無暇之光,猶如一縷絲線貫通陳牧周身血管,徹底貫通所有經絡穴竅,四肢百骸。
當這八相之光漸漸散去,那洶涌的天地之力也終於不再動盪,翻騰涌動的海水緩緩平息下來,唯有陳牧仍盤坐於巖窟中央,身上衣物早已絲縷不存,裸露出來的肌膚晶瑩白皙,隱約能看到他體內流淌的血液,那赤紅之中,似皆泛着淡淡的金光。
“結束了。”
陳牧頭頂的那一輪心魂之月,不知何時悄然沉入體內,消失不見,而他那雙緊閉的眼眸,終於緩緩的睜開,露出一副古井無波般的眸光。
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到一身武體之中,那近乎無窮無盡的力量,幾乎能撼動山嶽,那奔騰洶涌的武血,猶如滔滔江河,生命力旺盛到幾乎無可估量,彷彿光憑這幅軀體,就能撕裂這世間一切!
換血境!
來到這方世界近十五年,邁入武道修行近十三年之久,他終於踏入了淬體武道的最後一步,歷經磨皮練肉,易筋鍛骨……終於抵達第八境,換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