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天機反噬
“陰陽無定，天地靈機，真玄妙有。”
玄機閣主眸光肅穆，此時屹立於衆多換血高手的中央，身披一襲玄袍，繞着一面漂浮在半空中的黯淡卦鏡踏着七星步伐，引導一縷玄而又玄的氣機與天地交感。
卜算天問乃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手段，自古至今皆有流傳，但哪怕是到了當世，以天人之手段境界，也一樣無法真正的窺探清楚茫茫天機。
所謂天機命數，實際上就是天地演化的過程。
自混元初定，陰陽劃分，整個世界的演變就是一片固定的過程，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萬物生靈的誕生，演變逐漸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以看的清晰。
而卜算之法，就是要從那些繁雜的玄機中，儘可能的排除一切干擾，找尋到自己最需要的那條天機脈絡，正所謂天下事，皆在天地之內，卜算便是以秘法去叩問天地。
玄機閣尋常的外門弟子，便掌握有卜算之法，而到了玄機閣主這般境地，自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他還執掌有一面‘玄機鏡’，這面鏡子亦是一件靈兵，只是並不被記錄在大宣靈兵譜上，其效用並非殺伐一類，而是純粹的推衍天機，能讓人的意念更接近天地，排除更多的干擾，去捕捉最真實的天理脈絡。
雖然其效果單一，僅輔佐之用，但在玄機閣主看來，若是將玄機鏡列入大宣靈兵譜，至少也能位列前三十！
原因也很簡單。
玄機閣當初建立，遠遠不如七玄宗等門派的輝煌，乃是經歷了無數年的發展，才慢慢到達今日，他們參悟天機，追尋天命，在歷史的發展中始終佔據着正確的那條道路，到如今甚至發展成割據一州之地，勢力橫跨寒北的大勢力，換血境的傳承始終不斷。
而這一切，依仗的其實就是這面玄機鏡！
只不過這一切，僅有歷代玄機閣主知曉，其他人都並不清楚這面玄機鏡能有這般能力，畢竟玄機閣在世人眼中本來就神神道道，皆是能掐會算的人物，可實際上有無玄機鏡，占卜天機完全是兩個概念。
玄機閣依仗玄機鏡而發展到今日，在十餘年前更是利用玄機鏡卜算天地，叩問出當時最弱的‘韓王’，乃是八王之中最接近此世天命之人，於是果斷選擇在韓王一側下注。
虛空中。
就見那面古樸的八角靈鏡，散發出點點朦朧的玄妙靈光，並散發出一種玄而又玄的氣機擴散，似與天地交融，不過附近的所有換血境高手都看不出什麼，唯有立足在天人層次的陽青山，略有所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但也一樣看不清晰。
實際上如今的玄機閣已經很少動用玄機鏡，因爲靈兵亦有壽數，尤其是玄機鏡這種卜算天機的靈兵，每一次卜算，都會承受一定的天地反噬，都會受損一分，到了今日的玄機閣，往往都是每隔十餘年才動用一次，指引宗門的後續方向。
但這一回，卻是在短短半年之內，連用兩次。
第一次是在半年之前，爲了找尋陳牧所在的方位，以蒐集的所有情報信息爲基礎，用玄機鏡來卜算叩問，找到了陳牧在外海上的大致方位。
現在則是第二次，依然還是要卜算陳牧的所在，只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要更難，因爲這一次幾乎沒有半點關於陳牧的信息，甚至都不能確定陳牧是否還在外海，沒有任何情報能夠提供，純粹是要在一片混沌之中找尋關於陳牧的信息，這無疑也是極難。
“……天機渺渺，真意自現。”
玄機閣主此時雙目微閉，口中唸唸有詞，指尖溢出一縷氣機與玄機鏡交融在一起，以玄機鏡爲載體，將一絲意識滲入茫茫天地間。
雖然知曉這次卜算沒有基礎，難度極大，但他還是具有一定的自信，畢竟他乃玄機閣主，換血境的存在，玄機鏡這件靈兵的卜算之能更是玄妙無比，唯一缺點就是他不曾修成天人合一，否則若是他能踏入天人層次，依仗玄機鏡的卜問，他覺得放眼整個天下，能瞞過他的事情都沒有多少。
如今雖然差了些許，可陳牧一樣不是天人。
哪怕陳牧實力足夠的強大，能媲美天人，但境界不夠就是不夠，不到天人，就不可能捕捉到天地間的命數玄妙，也不可能主動的遮掩天機，造成干擾。
半年之前既然能卜算到陳牧的所在方位，那麼半年之後自然也是一樣可以。
踏、踏、踏、
玄機閣主腳踏七星步，步伐越來越緩慢，而他整個人則越來越沉浸在一種玄妙的朦朧之中，意識彷彿來到了一團混沌模糊的地方，從那種種模糊中分撥，尋找所需的脈絡。
一幅幅畫面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這些畫面都是十分雜亂無章，偶爾有其中一幅，顯現出陳牧的身影列在其中，但卻並非是現在，而是在玉州之地，是過去的場景。
就這樣。
混亂斑駁的天機不斷的從他眼前掠過。
玄機閣主將心神集中到了極致，漸漸的感覺到自己已接近了所需要追尋的那一縷天機，視線中彷彿已看到了一縷清晰的脈絡。
可正當他將要伸出手，嘗試抓向那一縷脈絡，將那一縷天機展現在自己眼前時。
突兀的。
他的整個視線陡然昏暗了下來。
目光所及之處，浮現出了一方隱藏在黑暗中的龐然大物，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其大小，彷彿其身軀之偉岸，能橫跨萬里之遙，遮天蔽日一般橫貫於虛無之間。
“這是……”
玄機閣主微微一怔。
沒等他反應過來，但見那昏暗之中的龐然巨物，忽的似睜開了一雙眼睛，一雙難以言說的巨目，猶如天地睜開了雙瞳，那雙眼瞳中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僅僅只是存在於那裡，一剎那間蔓延而來的無窮因果和天機，就直接將玄機閣主的意念衝擊的粉碎！
也差不多就是在意念崩潰的前一刻。
玄機閣主心中已經意識到那龐然大物的來歷了。
尋木！
尋木洞天的那一株撐起天地的巨樹！這些念頭只是在玄機閣主心中一閃而過，根本不等他再有其他作爲，整個意識就彷彿被撞擊的銅鐘，伴隨着一聲嗡鳴，直接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尋木的因果命數，不是他所能窺探的！
咔嚓！！
在血隱樓主以及諸多換血境高手的矚目下，就見漂浮在虛空中的那面古樸的玄機鏡，其上流轉的光芒陡然一頓，繼而彷彿遭受了什麼劇烈的衝擊一般，鏡面一剎那間破碎，出現了一道道裂痕蔓延，最後整個玄機鏡直接炸碎，四分五裂！
而玄機閣主也是整個人腳步陡然定住，一雙緊閉的眼眸霍然睜開，但眼眸中卻是毫無神采，同時一口鮮血噴出，往前一個踉蹌，噗通一聲栽在地上，氣息迅速萎靡下去。
短短剎那間。
半跪在地的玄機閣主那一頭長髮，就在衆人眼中化作了灰白之色！
“程兄？”
看到如此驚變，在場的諸多換血高手皆是臉色一變。
卜算天機的確會遭到反噬，這一點在場皆是當世頂尖高手，都心知肚明，畢竟那是妄圖以凡人之智慧，去窺測天地之機，但玄機閣主可是一位換血境高手！
此刻玄機閣主整個人氣機一剎那間崩潰，幾乎是遭受了重創，再是天地反噬，又怎能讓一位換血境的高手變化如此巨大，這幾乎像是連命元壽數都受到了巨大的損傷！
“咳……咳……”
項淵向前嘗試攙扶玄機閣主，而玄機閣主在被攙扶起身後，踉踉蹌蹌搖晃幾下，又咳出幾口殷紅的鮮血，雙眼中仍然帶着一絲茫然，念念自語：“怎麼會這樣……”
早在深入尋木洞天的諸多宗師返回之後，關於尋木洞天那株巨樹乃是具有意識的，仿若妖物一般的存活生靈這件事，就很快擴散開來。
哪怕這個消息僅在高層流傳，但玄機閣主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早就知曉。
只是，
爲何他的占卜，會一頭撞在尋木的身上？
尋木這株生靈的恐怖之處，對玄機閣主而言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其若是妖物，則位階遠在十階之上，遠非大宣和外海的任何生靈所能比擬，恐怕換血境在其眼中都是螻蟻！
陳牧在尋木洞天做了什麼，竟然和尋木這樣的妖物有了強烈的因果糾纏！
否則的話，他占卜陳牧的命數，不會映照出尋木！
……
於此同時。
外海海底深處。
距離陳牧閉關煉化赤元果，凝練心魂之力的洞窟約莫數十里外，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來，他整個人氣機內斂，仿若凡人無異，甚至若是行走在尋常的海域之中，游魚從他旁邊經過都難以察覺到他的存在。
其人身披一件漆黑色的長袍，看似樸素平常，但這袍服的內裡，卻繡有淡金色的龍紋，他屹立在海底焦巖之上，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有着彷彿俯瞰萬物的神色。
倘使陳牧在此，則一眼能辨認出，對方這種狀態所施展的斂息之法的本質。
天子斂氣！
正是與他曾經所練過的斂息技法一般無二的手段！
天子斂氣決，在五臟境時唯有乾坤一脈的人物能夠修習，到了換血境之後殊途同歸，參悟出乾坤八相後亦能修煉，但要想將這門技藝練到這樣出神入化的境地，要麼是真正以乾坤入道，要麼就是自身本質與其萬分契合。
綜合種種，其人身份已呼之欲出。
宣帝！
統御大宣九十九州之地，御極而尊，承襲皇位之時便是以換血境而登位，在位已達百年之久，世間皆不知其武道修煉到了什麼境地，只知道其乃是整個大宣至極至尊之存在，只是在許多年前傳出其爲了延壽而修煉‘邪法’，昏沉不醒，繼而拉開了八王之亂的序幕。
而今這位九十九州之地的至尊，在不久前甦醒之後，卻是悄然離開宮廷，短短不到十餘天功夫，已然身在外海之中，且接近了陳牧的閉關之處！
“是這裡麼？”
姬永照喃喃自語一聲，手中翻出一枚泛着點點幽光的卦盤。
大宣王朝屹立世間千載有餘，底蘊遠非任何勢力所能想象，那些排在大宣靈兵譜上的神兵，其中曾有半數都出自大宣王朝，而實際上隱藏的底蘊還遠不止那些。
正如他手中這枚天機卦盤，便是其中之一，比起玄機閣的玄機鏡猶有過之！
不過。
此刻他手中的這枚天機卦盤上，也是裂痕密佈，直至他低頭看去時，其終於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一剎那間碎裂崩潰，化作無數碎屑在其掌中崩散。
“倒還真是有些手段……”
姬永照看着手中的天機卦盤崩碎，眼眸中卻並未露出任何心疼的神色，只有一片淡漠，對他而言，再珍貴的靈兵也只是器物，毀了就毀了，只要能派上應有的用場便好。
大宣千年來毀掉的、遺失的奇珍靈物，也遠不止一件兩件，但在漫長的歲月裡，搜刮天下，探索地淵外海，也在不斷的補充，這些都不重要。
只是這陳牧，的確如他所瞭解的情報一般，非比尋常人物。
尋木洞天的那株尋木，他也曾有所瞭解，在很多年前就判斷，那株尋木大概率是一株生靈，並且層次極高，能在虛空中撐開一片天地，撐起一方大型洞天，其具備的偉力必然是傳說中的‘神境’，只是歷年來聽潮崖探索尋木洞天，始終不曾有更多的發現。
這次陳牧踏入尋木洞天，迴歸之後竟然和尋木之間有了一些因果糾纏，以至於他這位宣帝，執掌整個大宣氣數，又是天人之身，以此操縱天機卦盤，卜問陳牧的消息，結果都受到了反噬，致使卦盤崩碎！
若是不曾達到天人層次的存在，又沒有大宣氣數加持，貿然卜算陳牧的命數，一頭撞在陳牧與尋木糾纏的那一縷因果脈絡上，必然要受到巨大的反噬，當場重創甚至身死隕落都十分正常！
好在。
他終究是在位的當代宣帝，執掌九十九州氣數，陳牧身上的問題再大，還是能以大宣九十九州之氣數來承載，最終還是捕捉到了些許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