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廂房內,軟榻上。少女靜靜躺在上面,蒼白的臉龐沒有半點血色,卻使得她那絕美無暇的容顏更添幾分柔弱之美。也不知沉睡了多久,彷彿夢中徘徊,預見種種美好事物,她的嘴角不時蕩起開心的笑意。
忽地——
夢魘降臨,她從噩夢中驚醒,猛然起身,大口大口喘息,冷汗已經淋溼了後背。
“九兒!”
低沉的男子聲音,在此刻響起,充滿了關切和擔憂。
少女擡頭看去,一眼便見到自己曾經最崇拜孺慕的人,神情一呆,半響後,方纔輕聲問出一句:“他,他怎麼樣了?”話語中,透出掩飾不住的惦念,刻苦銘心。
“他沒死,人被蠻族強者救了,如今應該回歸蠻荒。”
少女聽後一怔,旋即笑靨如花,透着說不出的歡喜。
“我要去找他。”
走下軟榻,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便朝門外走去。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渴望見到自己摯愛的人,一刻,也不願耽誤。
“別傻了!”
一隻大手將她攔住,帶着無比痛心的話語聲隨後響起,“九兒,你要清除一件事實,霍玄的孃親乃是蠻族冰鳳聖主,早在十年前,她被你皇爺爺擒住,鎮壓在火靈聖塔之下,活生生被煉化。而你皇爺爺因此獲取冰鳳一族血脈之力,藉此突破瓶頸,進階通玄妙境。這一次,你皇爺爺同樣想煉化霍玄的冰風血脈。臂助自身麒麟真火達至圓滿之境,卻不知爲何原因,讓霍玄逃出生天。”
話到此處,威嚴的目光看向少女,後者臉龐更加蒼白無色,嬌軀輕輕顫抖。
“瞭解這一切之後,你應該清楚,在霍玄心裡已經將我秦氏恨之入骨,雙方之仇,不死不休。就算你去蠻荒找到了他。以你的身份,他會毫不介意接納麼?傻孩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好像利錐般狠狠刺入少女心中。讓她無法承受。一口逆血噴出,頓時癱坐在地上。
“九兒。”
那雙大手連忙伸了過去,將她攙扶起身。目光中。充滿了說不出的憐惜。
“父王,告訴我,皇爺爺爲何要這麼做?他爲何要這麼做?”
少女緩過神來,撕心裂肺大喊,神情哀傷,令人見之落淚。
“爲了秦氏萬世不朽基業!”簡簡單單一句話,道明瞭一切。
“我等秦氏血脈,秉承先祖遺願行事,無愧於心……你皇爺爺這麼做沒錯,換做是你父王,也會毫不猶豫這麼做。”
少女聽後,神情癡迷,半響,突然瘋狂大笑起來,“難道就爲了這九州之主的虛名,便可問心無愧,奪人血脈,殘害生靈?哈哈,依我看,秦氏走到這一步,距離滅亡之日已經不遠!”
換做平日,無論是誰這樣說,都會招來不可預料的慘痛代價。如今,話從少女口中說出,只換來一聲無力嘆息。
“你說得對,秦氏氣運已盡,距離覆滅爲時不遠矣!”
噓嘆中,那雙充滿憐惜疼愛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女身上,“霍玄此人,身具鳳翼龍軀之體,天賦異稟,成長潛力無可計算,依你皇爺爺推測,最多百年他便能達到修者巔峰境界,屆時,將會成爲我秦氏生死大敵。冰鳳一族,在蠻荒異族有着無與倫比的號召力,他這一回歸,假以時日,定會率領異族大軍侵犯中土,屆時,便是我秦氏無盡災厄降臨之日。”
“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加快培養出幾名足以跟他相抗衡的高手,藍玉算一個,九兒,你也是其中一人,爲了秦氏萬世基業,你身爲秦氏天之驕女,必須當斷則斷,斬去這份癡戀妄想,否則的話,將會給千萬族人帶來滅頂之災!”
聽到此處,少女依舊神情癡迷,不停喃喃自語,“不會的,他絕不會這樣做,絕不會……”
唉!
一聲嘆息,包含無奈酸辛。那雙威嚴的目光,此刻看向自己的愛女,心底涌起陣陣無力感……
…………
曹城,隸屬秦州平濟郡,乃是秦州東南方最外圍的城邑,跟梁州地域交界,距離帝都皇城足有數萬裡之遙。
城外以西三十里,一處無名山崗上。這裡遍地荒野,人煙稀少,說不出的荒涼。此刻,卻有一男一女出現,並肩立在山崗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
男的俊美異常,女的嬌美可人,年齡看上去都只有二十左右,眉宇間,卻都流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滄桑,默默依偎在一起,良久不語。
就這般,一直到日落西沉,那名嬌美少女方纔離開男子的懷抱,幽幽說了一句:“夏侯,元寶和玲瓏就在城內,你去吧,別讓他們等太久。”
“影兒,你難道真不願跟我在一起?”男子目光凝視看去,透出說不盡的傷感。
“我的情況,你現在都已經知道,我不可能不顧及風牧的性命脫離‘天譴’,要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兄弟,也是唯一的血脈至親。”少女說出這番話,俏臉上充滿了痛苦掙扎。
他們二人,正是夏侯焱和風影。自從那日風影出手刺殺秦皇,在‘天譴’的接應下,他們順利逃出帝都皇城,一路來到秦州邊界,欲要在此跟元寶和玉玲瓏匯合。
風影的身份,讓她無法伴隨夏侯焱遠走天涯,只能忍痛訣別,爲此,夏侯焱也是痛苦萬分。
“你進城之後,轉告元寶和玲瓏,據‘天譴’得來的消息,霍大哥已經逃出生天,如今人已經前往蠻荒之地。讓他們別擔心。”
風影說出此話,一雙美眸噙着淚水,凝視着夏侯焱,半響,方纔輕聲又補充了一句:“能和你相識相愛,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夏侯,此別之後,相信你我再無相見之期,你要自己保重。多學元寶一點。懂得趨吉避禍。”
夏侯焱聽了,只感覺心裡如被無數尖針刺扎,難受得幾乎喘不過來氣。忽地,他猛地上前。緊緊抱着心愛女子。語氣堅定。沒有半分猶豫,“影兒,你告訴他們。我也願意加入‘天譴’,只有一個條件,便是你我永不分離,永遠在一起!”
聽到他的表白,風影心裡很感動,淚如雨下。可是隨即,她便一把推開了夏侯焱,搖了搖頭,堅決道:“不行!你不能加入‘天譴’!”
“爲什麼?”夏侯焱滿臉驚愕。
“加入天譴,必需要種下‘生死符’,自此之後,無論你修爲達到何等境界,都身不由已,永遠受‘天譴’控制。”風影含着淚說道,“我自己已經身陷囹圄,失去了自由之身,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如行屍走肉般活着,”
夏侯焱聽後,目光凝視而去,輕輕一笑,柔聲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生死符’算得了什麼……失去了你,我纔會徹底淪爲行屍走肉!”
此話一出,少女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他的身子,放聲大哭起來。
唉!
就在他們相擁相依之際,一聲輕嘆幽幽響起。兩人立刻分開,滿臉警戒,朝四周察看過去。
“別躲躲藏藏見不得人,出來吧!”夏侯焱說出此話,揮手之間,燎原槍已被祭出,嚴正以待。
一個淡淡黑影,如同鬼魅般,在沒有任何先兆的情況下,出現在二人面前的半空中。夏侯焱見狀,持槍便欲直刺而去,卻被風影伸手攔住。
“師父!”
風影連忙拉着夏侯焱一起跪下。後者有些不情願,卻在收到心上人懇求的眼神之後,無奈順從。他不知道少女這麼做,完全是替他性命着想,眼前這位,可是‘天譴’大首領,一身道行深不可測,翻手之間,便能取了他們的性命。
“你們彼此情深意重,爲師看了,很是感觸。”黑影虛幻,傳出一道低沉的男子聲音,“這樣吧,徒兒,爲師可以答應你,只要這小子願意加入‘天譴’,爲師可以破例一次,免去他的‘生死符’桎梏。”
“真的?”風影還未開口,夏侯焱已然站起身,大聲問道。
“當然,我也有一個條件,你必須拜我爲師,心魔立誓,永不背叛。”
夏侯焱聽了,沒有半分猶豫,立刻重新跪拜,口稱‘師父’,立下心魔誓言。
“哈哈哈……”
黑影中傳出一陣大笑聲,彷彿十分高興。旋即,只聽其聲音又響起:“乖徒兒,都起來吧。”
風影和夏侯焱依言起身。
“自即日起,你們都將獲得‘天譴’所有資源傾注,這比什麼狗屁神候可要強上太多……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們就會成爲我‘天譴’的最強悍將,哈哈,你們很快就會明白,拜我爲師,將會是你們這輩子最大的機緣!”
大笑聲中,狂風驟起,黑霧籠罩,裹住二人破空飛去,瞬息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城內,一座普通茶樓廳堂。元寶和玉玲瓏坐在一處角落,臉上都是失去往日笑容,鬱鬱寡歡。他們隨意點了一壺茶,人坐在這裡已經好幾個時辰,廳堂內的客人都已經走了好幾撥,茶水卻不見少半滴。
“也不知……霍大哥現在怎麼樣呢?”長長一嘆,元寶神情抑鬱,語氣充滿了擔憂。
“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吧,霍大哥不會有事的!”玉玲瓏罕見的伸出小手,拍了拍小道爺手背,柔聲安慰。
自從那日出事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小道爺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的模樣。毫無疑問,霍玄在小道爺的心目中,佔據極重要的位置,他生死難料,小道爺幫不上忙,心情低落難受,表露無遺。
“但願如此!”
元寶點了點頭,接着查看了一下音符,皺着眉說道:“夏侯和風影在搞啥,怎麼到現在還不來?”
“他們或許有事處理,咱們多等一會兒無妨。”玉玲瓏說道。
小道爺近日來脾氣焦躁,若非少女相伴,他早就按捺不住,傳訊催促夏侯焱。如今,只好耐着性子繼續等待,心裡面,卻已經將夏侯焱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又過了半個時辰,小道爺實在忍不住,反手取出音符,貼在嘴邊大聲嚷道:“夏侯,你小子死哪兒去了,怎麼還不過來?”
他嗓門大,嚷嚷之下,立刻引來廳堂內數道目光注視。
“看什麼看,沒見過人發飆啊!”
小道爺怪眼一翻,狠狠盯了過去,頓時,一道道目光如碰蛇蠍,縮了回去。
“元寶!”玉玲瓏在旁見狀,知道他心情不好,只能出言安慰。
無論什麼時候,對於玉玲瓏的話,元寶小道爺還是言聽計從。此刻更是壓住心中火氣,勉強衝着少女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沒過多久,他手中音符傳來陣陣低鳴聲。
“終於回話了!”
小道爺拿起音符,迫不及待察看之後,旋即,臉上表情複雜起來。
“怎麼說?”玉玲瓏問道。
元寶搖了搖頭,一臉落寞,傳音道:“夏侯最終還是加入了‘天譴’,他,不想跟風影分離!”
玉玲瓏聽後,沉默半響,問出一句:“換做是你,該怎麼抉擇?”
元寶沒有躊躇半分,脫口道:“我會跟夏侯一樣,選擇守在心愛的人身旁。”
玉玲瓏聽了,目光凝視看去,眸中充滿了柔情蜜意。
“對了,玲瓏,還有一個好消息,霍大哥逃了出來,被蠻族強者救走,如今他恐怕已經身在蠻荒之地。”
元寶神情一振,說出這番話之後,長吁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開心笑容,“只要霍大哥沒事,我就安心了……大家各有歸宿,自此之後,我便可毫無後顧之憂,陪着玲瓏你遊歷天下,咱們婦唱夫隨,逍遙自在,快活似神仙!”
玉玲瓏聽後,俏臉一紅,啐了一口,沒好氣道:“誰跟你婦唱夫隨!”說罷,便離桌而去。
元寶小道爺掏出一塊碎銀扔在桌上,隨後連忙追了過去,口中然嚷嚷道:“玲瓏,你不願婦唱夫隨的話,那麼這樣,就改爲夫唱婦隨,咱們第一站,就去臨川雁蕩山,新媳婦上門,我那老牛鼻子師父再怎麼摳門,也非得大出血一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