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其實大雄自己也很清楚,這一趟他不走是不行的。至於剛纔那句話,也只是作爲刺探情報問出來,順便看一下繆頓在這場行動的立場罷了。
他本人根本沒有反抗的打算,且不說現階段他也沒這個能力,就算是有……假設自己真的扳倒了宇聯,又能有什麼好處呢?按繆頓的意思,現在宇聯正以高效率統治着大部分已知宇宙疆域,雖然還有諸多不足,但一時之間,還沒有別的組織能與其抗衡。最好的選擇莫過於想辦法打入宇聯內部,如果運氣好的話混個一官半職,而不是去扯大旗、豎靶子,讓別人來打。
“行,繆頓,我知道了。”大雄鎮定自若地說道,“我會和你去的。”
“……那就好。”繆頓也像是做完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般鬆了一口氣,“你放心吧,父親,宇聯還不至於會給地球下種族滅絕令。他們對你的審判未必就有多嚴格,只要你別表露出明顯的敵意,多半也是做做樣子的……”
他轉過身,憑空一摸,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來一串貼合人體設計的手銬。繆頓將其往三浦尚且完好的左手腕上一銬,那半圓形的鐵環“滴滴”地閃了兩下,猛地合上,和右手上的鐵環吸在了一起。這是用來收押能力者的手環,內含了紅太陽放射器。如果沒有相應的電子編碼,能力者基本不可能把它從手上除掉……與此同時,一股特殊頻率的光芒穿過他的身體,三浦額頭上的冰霜碎片隨之黯淡下去,不再發光。
先前三浦引以爲傲的超能力,就這麼失效了。
也不見繆頓如何發力,三浦的身體便緩緩地懸浮到半空中,四肢朝下,和他保持一致的速度前進。
“走吧。”
“等等,繆頓……能先讓我回一趟家嗎?”大雄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接下來的四天,主神的羣體催眠對外是關閉的。也就是說,我的父母可能會意識到我不在家……那個審判大概要審多久?”
“這……我也說不好,得看上面對你的重視程度。”雖然這麼說,但繆頓還是給了個大概的範圍,“三天肯定要的。”
“那我還是先給家裡面留個便條吧。”
……
平心而論,這個要求也算合情合理,繆頓並沒有理由拒絕。堂堂星雲戰神辦事不能太小氣了,他想着留個便條也就幾分鐘的事情,之後用瞬間移動趕回賽托爾星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難道還缺這幾分鐘嗎?
“沒問題。但……父親,你要明白,從這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被定性爲嫌疑犯了。我作爲你的押送人,有必要也有義務時刻監視你,以免你逃走,所以,我恐怕得和你一起回家。”繆頓有些艱難地說道,“這是例行公事,請你理解。”
大雄當然理解,畢竟人家是在體制內混的,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
二人一起走出了陰暗的橋洞,現在是正午十二點多,陽光正好的時候。小鎮仍舊像以往那般平靜,該上班的人上班,該上學的人上學。這種遊離在羣居生活之外的感覺讓大雄覺得無比痛快。
“轟————!!”
三菱F-2戰機拐了個彎,出現在大雄的視線內。他的身姿像一隻展翅翱翔的鷹,盤旋在城市上空,有力的引擎轟鳴彷彿巨人的呼吸一般震動着下方的土地。之前要處理靜香失蹤的事兒,大雄沒什麼閒心思考別的事情,而現在一旦閒下來,這架形單影隻的戰鬥機很自然地吸引了他的目光,並讓他不由感到陣陣狐疑。
爲什麼就一架?
爲什麼在練馬區上空來回飛行?自大雄出生以來,似乎從來沒有自衛隊在本土領空訓練的先例。
還有,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一直在城市上空飛個不停,引擎的轟鳴一直都沒斷過……飛機真的有這麼多燃料嗎?大雄不知道練馬區附近有沒有補給站,他也不知道從頭到尾究竟有多少架飛機。
“看啊繆頓,很少見吧?”大雄自嘲般地聳了聳肩,笑道,“一般來說,城市上空是見不到這種戰鬥機的……你走之後的十九年,人類的科技體系也沒什麼大的進步,能在空中作戰的東西和當時比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這個駕駛員怎麼想的,在城市上空飛那麼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繆頓?”
他轉過頭,卻看到繆頓一臉驚恐的表情。他同樣也望着那架在高樓上空來回盤旋的飛機,但與大雄不同的是……在這一瞬間,他像是從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清醒過來了,並以大夢初醒的語調喊道,“不——那是辛迪爾!!!”
“什麼?你說什麼?”
————
半空之中,三菱F-2戰機忽然向右下方轉向,朝着一棟大樓筆直墜去。
在即將發生碰撞的前十五秒,一道海藍色的光芒沿着紋路傳遞遍戰鬥機的全身,傳來“碰——”的一聲輕響,這是他登場後發出的唯一聲音。
三菱F-2戰機充滿肌肉感的身體像樂高積木那樣迅速地拆開、組合、旋轉、重疊,由一堆大鐵疙瘩迅速地轉變成一個身高七米的巨大傀儡。他的身體也是仿造人類的,有四肢、軀幹和腦袋,表面是一層光滑的金屬,在內部透出的微弱橙光之下,顯得寒氣逼人。“酷酷咔咔”的變形聲從機械內部傳來,給大雄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咚——!!”
辛迪爾以一個超級英雄降落的姿勢落在大樓樓頂,掀起了一陣塵埃。在背光之中,他緩緩地站直了身體,用他那閃爍着紅光的光學鏡看向幾百米開外的大雄。
“……辛迪爾,追蹤完成,發現目標人物。”他用冷冰冰的口氣說着,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確認爲九級危險生物,捕獲作業,開始。”
“咔——擦!”
————
“父親,快跑……快跑!”
尚未等大雄反應過來,一把亮閃閃的刀片便從辛迪爾的右手臂上抽出,並被他以六馬赫的速度射出膛口,刀片在空中劃過一道虛影,恰到好處地刺中了大雄的身體。辛迪爾的體型要比人類將近高三倍,所以他的武器也普遍偏大,這一把刀片亦是如此……從側面來看,它的整體都是由未知的亮色金屬所打造成,幾乎沒有拼接的痕跡,也看不出厚度。這把巨大的美工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穿了大雄的心口,並藉助強大的慣性將其往後方帶了十來米。從後背穿出來的那一端毫無障礙地刺入了柏油路中,將大雄整個人“釘”在地面上,像被原始人刺死在石矛上的某種動物。
“呃……這什麼鬼……”好在電子材料護盾的效果還在(那不是真的護盾,而是一層類似buff的效果),即便被釘在刀片上,大雄仍舊活着,還能以驚異的語氣吐槽,“變形金剛嗎?”
下一刻,刀片的側面忽地一下亮起來。金屬的光澤逐漸被這種猩紅的灼燒色替代,在刀片的夾層處,逐漸傳來陣陣“噼啪”的聲音。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內,武器的措施限制到了極限,無數道粗壯的扭曲電弧轟射而出,短時間內涌出的電漿使得柏油地面瞬間被加熱,完全融化成瀝青的狀態。大雄的身體很快便被吞沒在一片亮色之中,這一刻,雷電形成的大網將他完全掩蓋住,亮度宛如將太陽傾倒在大地上!
他的慘叫聲被淹沒在了雷電的噼啪閃爍中。
————
“父親!”繆頓吃了一驚,本能地想要上前幫大雄吹散那些閃電。
但在下一刻,大樓上的辛迪爾卻雙腳一鬆,直接從樓頂上躍了下來。位於雙腳腳踝處的超時空躍遷引擎在半空中開啓,向下噴射出兩道彩虹般的焰尾,使得這具七米之高的鋼鐵身軀直接消失,並於0.8秒後出現在了繆頓面前。
“咚——!!”
辛迪爾落地,並未抽出任何武器對着繆頓,但氣勢上卻將“禁止通過”這幾個字說的很明確。
順位第六的星雲戰神,死兆星,辛迪爾。
繆頓自己是順位第十,雖說這個排名並非完全按照實力順序,但他對上辛迪爾也確實有點兒虛……因爲眼前這個生命完全就是麥加託比亞的傀儡,沒有什麼自主思考的能力,更不懂得何爲變通。利露露派他過來的目的也很明顯了——她根本信不過自己!同時,她幾乎認定了大雄就是宇聯的敵人,沒有考慮任何拉攏、收買他的可能性。
……
“繆頓·野比·奇奧拉。請讓開。”辛迪爾的聲音是標準的男低音,在深沉的語調之下,略微隱藏着一絲震顫的金屬電子音。
“你無權這麼做,他還沒有被宇聯定罪。”其實繆頓對宇聯的法律也不是很熟悉,但他現在只能全力調動自己腦中的記憶,企圖找出一兩條能夠說服辛迪爾的理由,“目前,尚未發現該目標有任何勾結混沌勢力的實際行動。”
“在你上傳的報告書中,第四頁第十八行,提到目標人物有建立電子通道的打算,且具備了相應圖紙。”辛迪爾光學鏡中的紅光不減,說話的語氣如磨刀石一般冰冷,“自紀元574年,卡爾根文明圈毀於電子通道後,該項技術對全體泛文明圈處於禁止狀態,從未解禁。我們有理由懷疑,目標人物是從混沌勢力手中得到該項技術……這一行爲增加了其‘對宇聯威懾值’,現階段,目標人物,野比大雄,對宇聯威懾值爲13。根據《宇聯限制法令》,當威懾值超過7時,可以對目標人物採取必要武力。”
“這……不能說是直接證據吧!僅僅只是他手裡有這樣的圖紙而已,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呢!他又不知道電子通道的危險性!”繆頓覺得額頭微微有些發涼了,但他還是拼勁全力地爲大雄開脫。
“此爲小概率事件,地球文明相對落後,在此基礎上,該技術系自主研發的可能性僅爲0.000026%。”
“但也有可能!至於是不是,那要等到元老會或旗下治理的審理機構進一步審查後才能得出!在此之前,目標人物只是嫌疑人,不是罪犯!”
“……”辛迪爾也跟着換了個角度,“目標人物被列入九級危險生命體,且有着倒向混沌側、成爲宇宙軍閥的可能性。根據流程法,逮捕時允許使用部分解禁武力,以解除目標人物的抵抗心理。”
“目標人物同意前往宇聯接受調查,無需再升級武力。”
“……那樣最好。”
————
得到了繆頓的保證後,辛迪爾果然沒有再進一步做出攻擊的姿態,而是徑直繞過他,朝着被刀片釘在地面上的大雄緩緩走去。與此同時,他的右側肋骨的位置開始變形,並分裂出一套適合人類尺寸的高科技鎖甲。
“電漿能放射刺刃可以在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電勢,經過計算,該種武器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擊穿九級危險性生物的外表皮防禦,並使其陷入昏迷狀態。此過程經過宇聯治下的‘聯合安理會’反覆研究,仍處於‘人道兵器’範疇,投放操作流程均爲合法。”
辛迪爾一邊走着,一邊將銘刻在正子電路中的法條背誦出來,嗆得繆頓一句話也沒有。
“現在,根據《宇聯限制法令》,對九級危險生物,野比大雄,實施先行逮捕……”
“啪!”
像殭屍般一動不動的大雄忽然伸出手,死死地握住了辛迪爾探過來的鋼鐵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