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摺紙就沒再說什麼。可能她對精靈的仇視仍舊沒有變,但至少,她已經相信殺死其父母的並不是你,這就夠了。我大膽猜測一下,近期她可能會去找士道詢問五年前那場火災時發生的詳細情況,最好還是讓他準備一下。鳶一折紙和我正面交手過一次,我瞭解她……那孩子是個戰鬥方面的人才。如果能把她也爭取過來,只要交給她足夠強大、足夠先進的機甲裝備,她會成爲對抗DEM本社的強勁後援。”
大雄屹然落坐在圓桌會議的一席之上,侃侃而談,發表着自己的見解。
當下是下午四點半,學校內也無事可做,大雄乾脆直接用瞬間移動來到了拉塔託斯克的空中母艦之上,和琴裡他們報告摺紙的事情。事關AST,這邊的領導階層可是半點都不怠慢,當即就召開了圓桌會議,將大雄截獲的情報拿出來分析了一番。不過他們其實也分析不出什麼東西來……說到底,摺紙本人也只是AST的一名士兵,就算其擁有過人的戰鬥能力,也無法媲美精靈,更非拉塔託斯克要保護的對象。
只不過琴裡本人聽完整場複述之後,略顯疲憊地嘆了口氣,好似心中的一個大擔子終於放下了。
“真是太好了呢,司令官大人。”涉及這種話題時,就連一向脫線的神無月也沉下聲線,以少有的嚴肅姿態恭喜道,“不管是什麼方面都太好了。”
琴裡朝他點點頭,仍舊以司令官的威嚴狀態吩咐道,“先不說我的事了……大雄的建議很有價值。我們和DEM本社在處理精靈的理念上有着巨大分歧,且各自都掌握着軍力,遲早是要開戰的。摺紙這件事或許可以成爲我們反攻的伏筆……這樣吧,神無月,動員組織內所有的力量去挖掘五年前事件的真相。最好能儘快彙總起來,等到下次摺紙和士道接觸時,就讓士道把這個拿給她看。”
神無月笑嘻嘻地領命而去。
“大雄,請稍等一下。”會議結束後,令音解析官突然喊住了準備離開的大雄,“和我來一下吧,關於你的力量體系分析……我有了一些新的發現,最好是能和你單獨談談。”
————
……
佛拉克西納斯是一艘近百來米長的浮空母艦,從側面望去,它就像一片漂浮在天空中的樹葉。而此時此刻,大雄則是跟着令音解析官在樹葉的脈絡之中走動着,陰暗的迴廊一直在眼前延伸開去,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平時便少言寡語的令音一句話都不說,頂着兩個熊貓版的黑眼圈,每次見到她時大雄都難免擔心她會不會猝死……她是這艘母艦上唯一的頭腦擔當,卻不得不透支如此之多的時間在工作上,難免會有些睡眠不足。
大雄實在是太懂睡眠不足的痛苦了!
“……大雄,這次真的是謝謝你了。”令音有些突兀地停下腳步,四下望去,周圍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二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唯有不遠處的窗戶連成一片,在這樣的高空,如果擅自開窗會形成一種名叫“高樓風”的可怕自然現象,因此這些窗戶其實都是焊死的,僅僅只是爲了讓身處母艦裡的人看到外面的風景。
“自從得知摺紙父母的事,琴裡一直都很自責。表面上她永遠都是那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其實,她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表現的越堅強,實際上就越脆弱,越是不堪一擊。知曉自己殺過人的心理負擔讓她非常痛苦,幸好你今天還原了事情真相,她纔會好受一些……”令音轉過身來,凝視着大雄的眼睛,以平緩的語氣說道,“有時候我非常慶幸,有士道和你這樣的人陪在她身邊。”
“呀~~~~沒什麼啦,都是舉手之勞而已。”被突然這麼一通誇,大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能幫上忙我也很高興。”
“其實你不是精靈吧?”
被她這麼一問,大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倒還愣了半晌。然而令音的眼神就像冰泉一般刺痛了他的神經,讓他明白自己的演技仍需提高。既然摺紙可以在毫無外物加持的情況下看穿他,那令音更加有可能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
“抱歉啊,令音,這一點上我確實說謊了。”大雄有些尷尬地撓撓頭,解釋道,“一開始你們把我定義爲零號精靈,我覺得這個名頭非常方便,可以很自然地解釋我的很多行爲,所以就沒有反駁。但事實上我確實不是精靈,也不能被歸入那個神奇的體系裡……但是你先別和他們說,眼下,我可能還需要‘零號精靈’的名頭來爲我打掩護。”
令音默默地看着他,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說話。
……
“或許,士道和琴裡他們確實是被你矇騙了,但是我沒有。”她以複述數學定理那般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從一開始就確定你不是零號精靈。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你的存在,所以將這個象徵着始祖的精靈名號暫時安在你的頭上,也好跟琴裡他們交差而已。”
“誒?這麼說,我從一開始就暴露了,只是你沒有揭穿而已?”大雄的好奇心被她激發出來,“爲什麼說我肯定不是零號精靈?”
“因爲我纔是零號精靈。”
說罷,未等大雄反應過來這句話意味着什麼,令音就先行動手,身影一花,一掌印在了他的腹部。時空彷彿凝滯在了這一刻,千斤重的力量透過花芽一般嬌嫩的手掌傳遞過來,於頃刻之間將大雄打的四肢懸空,順便以完美的角度破開了電子材料護盾。力量如驚濤駭浪般遞連傳來,併入到大雄的身體上,他整個人則是近乎以超音速在暴退着,於空氣中留下一道熾熱的灼痕,化作殘影往後倒飛出去。
“轟——隆——!!”
倒飛而出的大雄輕易鑿碎了飛船上的落地窗,徑直從母艦上掉了下去,於空中劃出一道無比靚麗的弧線。最終“砰”的一聲落在下邊的一座大山上,如同從天而降的天基動能武器一般,憑藉着高速度和本身強悍的硬度粉碎了大半座山。但見整座山峰被橫向削去一個角,只留下一道宛如劍劈的巨型裂口。巨大的土石和樹木順着裂口崩落而下,淅淅瀝瀝有如雨點,連帶着一片嘈雜之聲,並在山腳下捲起了一陣無比顯眼的碩大煙塵。
這一撞,驚天動地,宛若雷鳴。
“……”母艦上的令音輕輕一勾手指,發動時光流轉之力。那些方纔飛濺而出的碎玻璃頓時順着散落的軌跡上升,重新拼接起來,將原本支離破碎的窗戶修補完全。
做完這件事後,她的身體如禮花一般“砰”的散開,化作白色光點,從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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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在空中翻滾了將近一千米,犁碎了半座山,大雄才算是堪堪停下……他將雙足重重踩進下方的土地中,在磐石般堅硬的巖壁之上留下兩道帶着火花的“電車軌跡”,一路崩飛大大小小的石頭無數,可算是將身上的動能盡數化解。一擡頭,卻見天空中忽地亮起一個白色光點,緊接着便有一道金魚缸似的球形光罩從天而降,宛若上蒼撒下一片天羅地網,在下落的過程中逐漸擴大、擴大,最終將方圓之內幾百米的山水完全容納其中。大雄本人更是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只得擡手去擋……待到光芒完全散盡之時,天空中已經被蒙上一層棱角分明的玻璃狀碎片,有如滿天星斗,完完全全將大地籠罩在其庇廕之下。大雄看天有如隔了一層模糊不清的毛玻璃,甚至連戰艦佛拉克西納斯的身影都無法看清了。
天羅撒下,自己真的就如一隻小小的甲蟲一般,被籠罩其中。
下一個瞬間,白色的光點在空中聚合,重新凝成村雨令音的樣子就這麼安靜地懸浮在幾十米處的高空。她仍舊穿着那件不起眼的研究所白大褂,頂着熊貓般的黑眼圈,口袋裡裝着一隻破舊的小熊玩偶。只不過在此時此刻,之前她所有的漫不經心都有了別的解釋……
“令音,爲什麼?爲什麼要攻擊我?”大雄暗自將身體調整成臨戰的狀態,每一粒G細胞都開始積蓄電能,提升活性。通過怪獸本能,他已經隱隱預感到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了,但在開戰前,能稍微拖延一會兒都是好的,“我們之間並沒有結下什麼不可調解的仇怨,既然你是始祖精靈,一定也很清楚……我來到這個世界才僅僅三天!根本還沒做什麼事情!就算有誤會,我們也可以慢慢談不是嗎?”
“呼——呼——”
高空的山嵐吹拂不停,宛如利刃,將令音的白大褂吹得獵獵作響。
她用無感情的蒼藍色眼眸凝視着大雄,稍一會兒,便以尋常那種平淡的語氣敘述道,“大雄,你是個好人,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這幾天,你幫助了很多人,包括狂三、四系乃、十香和摺紙,這些我都看在眼裡。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秒,你就殺了不少人,但隨後你又把一切都復原了……諸如你我之輩,掌握了凡人不具備的強大力量,因此往往自視甚高,將尋常人類視作螻蟻。像你這樣的人很少……你確實是個好人,和你接觸之後,那些孩子的心結也幾近解開了,我相信只要再給你一些時間,你還會想辦法把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但是抱歉,這樣……不行。”
她的雙手下垂,隱隱做了個“虛握”的動作,再往上一提。
“本來,我把一切都計劃好了……是你從天而降打亂了這一切。尤其是你和狂三、摺紙以及琴裡的會面,已經完全打亂了我的規劃,將未來引向一個更加光明、更加美好的大團圓結局上去了。”
大雄滿腹狐疑,“這樣……不好嗎?”
“對大多數人來說,當然好。”令音的語氣不帶一絲波瀾,彷彿一個刻板的機械,“但對我來說未必如此……我花了如此多的時間謀篇佈局,自有我的目的。如果讓你達成那個大團圓結局,對我來說,就相當於永久的失敗。繼續放任你成長實在太危險了,我絕對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因此,大雄,非常抱歉。”
白色的光點在令音手中匯聚,無數細碎的白光從四面八方涌來,在她手中凝合成一柄武器的形狀。
“還是請你去死吧。”
身形纖弱的令音揮舞起這柄由光凝造而成的長柄大錘,掄過頭頂,錘頭如風一般朝大雄凌空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