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一走,所有人都覺得心頭卸下了一個重擔,紛紛鬆了一口氣。AST的少女們也重新拾起身爲士兵的責任感,三三兩兩地彼此攙扶着,慢慢聚攏在一起,商量着接下來該怎麼辦。不過這也沒法兒怪她們……大雄是哥斯拉和基多拉的聚合體,這兩頭怪獸在設定上就是“人類的天敵”,屬於一口吞七八十個人都不用放鹽的可怕存在。平日裡,大雄和人打交道時都會刻意壓住自己身爲怪獸的一面,所以不大察覺得出來,一旦他不再掩飾……所能產生的“威懾”足以震撼那些普通人類。
即便是剛纔一鼓作氣衝上去的士道,其實腿也在發抖,他是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聲音哆嗦的不那麼厲害。
“十香他們……不見了!”直到現在,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纔的一連串狀況——零號精靈打了個響指,然後他和十香就像兩捧禮花一樣爆開,瞬間就不見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些懸浮着的金色粉末,依稀勾勒出兩人的身體輪廓。這些小小的粉塵彷彿螢火蟲的光芒,凝滯於半空中,久久不能飄散。
“是瞬間移動。”摺紙比在場的大多數人更快反應過來,她有些吃力地扶着士道的肩膀,緩緩起身,一邊環顧四周道,“零號精靈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這在他剛纔的戰鬥中已經體現出來了……除此之外,他首次降臨是在天宮市的北邊,過了五分鐘都不到就再度出現在學校裡,橫跨了將近大半座天宮市。”
“結合剛纔零號精靈的立場,他似乎有着其他精靈沒有的‘道德感’和‘責任感’,他不惜操作重力扭曲十香的攻擊能量,也確實救了校舍內所有人的性命……如果我們能找到他,說不定可以進一步探明他的立場。”
稍加思索之後,摺紙用一如既往的冷靜語氣說道,“他們在北極或者南極。”
略一停頓,等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後,她又補充道,“而且,就剛纔零號精靈表現出的智能來看……我不覺得他和十香還會繼續戰鬥下去。雖然目前爲止,他對人類羣體沒有什麼惡意,但其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最好還是應該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如果他給十香灌輸了什麼觀念……”
被她這麼一說,士道的後背也開始發涼了。
大雄那雙充滿陰霾的黑色眼眸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令他有些不寒而慄……剛纔的戰鬥足以說明零號精靈有着高超的智能和充足的社會常識(這一點並不是每個精靈都具備的),要是他真的想用語言蠱惑單純的十香,會有什麼難度嗎?
“最好是能快點找到她……”士道望向東邊的天空,憂心忡忡地自語道。
————
北極大陸。
精靈的靈裝可以擋住百萬噸力量的衝撞,卻依舊掩蓋不了布料稀少的事實……當冷風灌進衣領的剎那,鴿子蛋那麼大片的雪花跟着飛進來,直接觸碰到十香的肌膚,凍得她一個哆嗦,差點沒跳起來。
“好冷——!”
她抱着手臂,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切身體會到了日本所處的地帶和這兒比起來有多麼溫暖、多麼溼潤。這裡除了漫天飄舞的大雪就再也沒別的東西了,萬物都蒙着一層素白色的紗布,腳下的冰層絲毫沒有“雪花”那種蓬鬆的質感。在千百年嚴寒的侵蝕下,冰層早已像石塊一樣堅硬,不知有多少層地毯那麼厚的雪花擠壓在一起,最終成品的冰塊足以撞碎那些硬度稍低一些的石頭。
沒有植物,沒有動物,放眼望去也看不到建築。人類宣稱自己“征服”了南極大陸,不過是小孩用氣的吹牛罷了。因爲事實一目瞭然,在視野之內,根本連一座人造的東西都看不見……這片冰霜世界一直都不歡迎人類。
看慣了鋼鐵叢林一樣的日本東京,十香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空曠、很安靜……除了北風呼嘯之外,就再也沒什麼了。自己的聲音可以在沒有阻礙的冰原上擴散開去,一直到和風融爲一體爲止。這片冰原尚未被人類的溫室氣息所染指,故而天空呈現出寶石一般的碧藍色,比自己在日本看到的天空更乾淨。
……
“雖然很漂亮,但這裡好冷啊……”十香整個人因爲寒冷縮成一團,牙齒打顫,雙腿不自禁地開始跺腳下的冰層,發出“咚咚”的悶響聲。結果她一轉頭,發現大雄和他一樣身處在凜冽的寒風之中,卻沒有半點受凍的樣子——他一個人站在不遠處一座凸起的冰山上,望着遠方的冰原,眉關緊縮,神情惆悵,表情還隱約有些痛苦。十香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個方向上只有一望無際的素白,看不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可大雄就是怔怔地望着那邊,兀自出神,像是丟了魂。
於是十香特別惱火……你把我不遠千里地丟到這裡受凍,美其名曰“不讓我們的戰鬥影響到人類”,可是你自己又不受溫度影響,這根本就不公平嘛!
“喂!”她不滿地喊了一聲,對小山上的大雄揮起拳頭,怒道,“不是要接着打嗎?幹嘛一個人在那裡裝神弄鬼的?!”
————
……
“快看快看,哆啦A夢,這是一個大機器人的腳!把這些部件完全拼裝起來,我們就可以有一臺巨大的機器人了!”
“可是……這麼大的機器人,要去哪裡拼裝呢?”
“去院子裡不就好了?”
“院子裡媽媽會生氣的,因爲這樣就沒法晾衣服了。”
“晾衣服什麼的……別幹不就好了!”
“我看這樣,太大了不行,我們還是用縮小燈把它變小……”
“你在說什麼呢?就是要大的纔好啊!”
“可是……這麼大,會給街坊鄰居添很多麻煩的,我看還是交給警察……”
“你要怎麼說呢?說你在北極撿到了巨大的機器人嗎?……不行不行不行!這是我的,這是神明賜予我的禮物……”
……
正當他睹物生情,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時,十香一嗓子愣是把他吼醒了。他搖了搖頭,將山大克羅斯那帥氣逼人的身影從腦海裡驅逐出去,重新在臉上堆起高深莫測的笑。
“我的名字是大雄。野比大雄。”大雄對十香友好地點點頭。
“哦……你自己就有名字啊。”十香嘟囔了一聲,同樣收起幹架的姿勢,一本正經地昂首說道,“我叫夜刀神十香。”
“十號?”大雄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你叫十號?”(在日文發音中,十香和十號非常相近,正是因爲士道和十香的相遇是在四月十日,情急之下,他給十香取了這個名字)
“十香!不是十號,是十香!”傻妞有點惱火地跺了跺腳,只聽得“啪嚓”一聲脆響,腳下的冰層隱隱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裂紋,“把人家的名字故意叫錯實在是太過分了……對啦!我是來和你打架的,不要再說無關的話題了,趕緊出手吧,要一直打到分出勝負爲止!”
說罷,她再次跺腳,擺了個紮實的馬步,臉上的表情自信滿滿,還帶着一抹微笑,就像是在說“隨便你從什麼地方進攻過來吧”!
大雄歪着腦袋打量她,也不說話,就是怪笑。雙方僵持了將近三分多鐘,十香一直堅持這個扎馬步的姿勢,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逝去,她自己也覺得特別不好意思……總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動物園的猴子,而大雄就是欄杆外面的遊客——一直在用饒有興致的眼神看着自己,要是現在時間允許,他說不定還會拿出照相機來拍張照。
“咔——擦——”
大雄真的拿出照相機,調好角度,給十香拍了一張。
“你——幹——嘛——啊??!”雖然他沒有放出和剛纔一樣的攻擊,但十香莫名覺得自己被擊中了,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那傢伙給毀掉了,這讓她火冒三丈,張牙舞爪地吼道,“幹嘛突然給我拍照?”
“嘛……就是覺得挺有趣的,隨手拍一張……”
“快點下來和我打!”
“我爲什麼要和你打呢?”大雄覺得這個姑娘實在太有趣了,忍不住用逗小孩子一樣的口氣說道,“吶,十香,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嗎?”
在哪裡?
“……”被他這麼一提,十香終於收起了一臉求對線的表情,開始打量四周。然而她來到人間也纔沒幾天,活動範圍僅限於日本東京,甚至都不知道日本是一個島國,周圍都是海……以她的地理常識,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
“這裡是北極,地球的一個極點。”大雄指了指二人腳下的厚實冰層,“我爲什麼要和你打呢?比起和你對打,我大可以把你丟在這裡,用瞬間移動回到日本去不是嗎?你自己一個人有辦法走出這片冰原嗎?”
“這,這個……我可以飛!只要往一個方向飛,一定可以出去的!”
“那麼問題來了——日本在哪個方向?”大雄一臉壞笑地問道,“我不清楚你最快的飛行速度是多少,可就算你飛出了北極大陸,沒有精準的制導,你根本就到不了日本。話說回來,你知道日本長什麼樣嗎?因爲從天上俯瞰下去,每個國家的輪廓都不一樣,要是你不知道日本的輪廓是什麼樣的……說不定會找到美國、中國、英國之類的地方去哦。”
“……”十香確實不知道日本長什麼樣,因此,大雄的話成功把她嚇住了。她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紫色的眼睛裡流露出被遺棄小動物的那種惶恐眼神——要是一生都回不了日本,見不到士道,那……
……
大雄看她的神色不太對勁,也是見好就收,哈哈一笑,“放心吧,我會負責把你送回去的,剛纔說的只是嚇嚇你而已。”
“咔——嚓——!”
“啊……惶恐不已的十香真有意思……”大雄情不自禁地舉起相機,又拍了一張她的照片。
“你這傢伙……”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耍了,咬着牙齒恨恨地說着,但又怕大雄變卦反悔不把她帶回去,不敢露出太過敵意的表情,只是一個人低着頭不知道唸叨着什麼。
“好了,不開玩笑。我把你特地請到北極來,不是爲了和你戰鬥的……我想避開一些人的耳目,問一些問題。”他揮了揮手,手指中彈出一道羸弱的天火,小火苗在呼嘯的風雪中屹然點亮,落在冰層之上,竟然也熊熊燃燒起來,成爲一堆明亮的篝火。
“這樣就不冷了吧?”大雄露出慈父一樣的微笑,“天火是宇宙中溫度最高的火焰之一……它有多熱,取決於我的心情,我也可以自行調整它的燃燒狀態。”
“誒~~~~你是魔術師嗎?”十香的眼中滿是好奇。
大雄的笑容瞬間僵在嘴邊,他呼吸了兩大口北極乾冷的空氣,在內心中強行說服自己:找十香這個傻妞過來,不就是看中她腦筋比較直嗎?腦筋直的人說話都不過腦子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是這種人的特點之一,她不一定對你有惡意。
“總,總之……等我們回到日本之後,士道他們一定會詢問關於我的事情。其中有些地方你可以告訴他們,有些事情不行……我需要你幫我保守秘密。這樣可以嗎?”
十香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先答應下來,然後轉手就把你賣掉嗎?要是讓我在你和士道里選擇,我根本不會猶豫的。”她還特意伸出一根手指在大雄面前搖晃,強調着說道,“一分鐘都不猶豫,一秒鐘都不猶豫哦!”
“我信任你。”他用自己爺爺第一次見到自己時那種篤定的語氣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是會撒謊的人,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雖然用詞有點土,但他一本正經地這麼說,看着還挺像這麼回事兒。十香也有些彆扭地移開眼神,喃喃自語了一句,“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