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就是一片混亂啊……”大雄皺着鼻子,慢慢行過方纔英一和混混們戰鬥的地方,入眼便是一片狼藉——焦黑色的地面,烤焦的骨頭以各種形狀疊在一起,像極了傳說中帝王的墓穴。四周的牆壁像融化的蠟燭一樣塌下來,又冷卻成爛泥怪那樣的形狀,儼然是要有什麼高溫物體在這裡爆炸了,順帶着炸死了一大片人……仔細看去,餘燼之中仍然能發現一些金屬塊,依稀可以辨認出它們之前是槍械一類的武器。
還原一下現場:有一羣持槍的暴徒從通道里經過,與什麼人發生交戰,在牆壁上留下了彈孔。此時有不明爆炸物爆炸,進而釋放出不可阻擋的高溫,瞬間將一定範圍內的所有事物都碳化了。
這個展開……略微有點兒莫名其妙。
“可惜現在時間不夠了。”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狂放不羈的戰鬥痕跡,拔腿就跑,朝着更下層飛奔而去。由於大雄自帶夜視能力,不需要什麼照明工具,一路上自然也沒碰到阻攔他的人,估摸着那場通道里的大戰把所有人員都給耗光了。
“燕。”
“什麼事,主人?”
“你剛纔說過,有某種干擾將這裡和外界的通訊完全隔開了。假如我破壞掉那個干擾源,你能不能用短距離躍遷的能力將目標送到安全地區呢?”
“從理論上來說是可行的。但……本機強烈建議您不要這麼衝動。”雨飛燕平淡地說着,像是在複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真理,“經歷了虎嘯山之行後,您先後與夜粹王、戲天帝交戰,不可避免的消耗了大量體力。現在,敵人的數量、正體和目的都不清楚,您如此貿然地與之交戰,很可能會引發某些不可控的後果。而反觀敵人……似乎對您有着某種程度上的瞭解,有備而來,先行綁架了您的朋友作爲人質。可想而知,接下來他會進一步用這些人質來限制您的行動,根據數字命理學的分析,他對您有不利傾向的概率高達94%,您死在他手上的概率爲17%。現在的情況萬分危急,您單槍匹馬闖入敵營,很可能正中下懷。”
“呵……”大雄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
雨飛燕分析的這些,他又何嘗不明白?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況下,貿然一頭扎進敵營,就像主動把腦袋往絞索上套一樣蠢……不管對方是誰,既然敢這麼做,就代表着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等着自己沉不住氣打上門,他好守株待兔。
但是沒辦法,他不得不去——再多拖一會兒,指不定那喪心病狂的傢伙就會把靜香的手指頭什麼的剪下來送到自己家去,到時候自己就更沒法兒保持冷靜了。
其實他很早就料到了這一天會來——他在宇宙中名聲鵲起,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識到來自地球的野比大雄,多虧了那些星球級八卦媒體夜以繼日的無底線宣傳。大雄的上位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快的:從被宇聯關注的嫌疑犯搖身一變,直接變成了特席執行官,再一升級就成了星雲戰神的備選人之一!這樣坐火箭般的升遷其實埋下了巨大的隱患,不管在明處暗處,看自己不順眼的必然大有人在。想想也是,別人花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幾百年競爭的一個崗位,你順手就摘走了,這讓人家怎麼不眼紅?怎麼不嫉妒?
“那……燕,你還有什麼好辦法嗎?”
“本機認爲,當前最保險的方法是暫行撤退,並用長膜通訊的方法呼叫宇聯總部,請更高戰力介入此事。結合實際情況,運用數字命理學分析,宇聯高層派人營救的概率高達78%,您完全不必親自出手。”
“或許這的確是最合理的方法。”大雄繞過一個拐角,馬不停蹄地飛奔着,眼看隧道在眼前一點一點延伸,“但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等他們收到長膜通訊,再決定派人過來,再到援兵真的到來,少說也要半天時間。這半天內,如果綁匪也得知我呼叫了宇聯援軍,很有可能會對靜香他們採取報復性 行爲,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既然該方案被否決,本機將進行二次解析。”
“保險起見,本機已經派遣六百位人形哨兵在‘干擾邊緣’處徘徊,構成一張立體監視網絡。萬一情況不對,您察覺到僅憑一人之力無法順利救出所有同伴,還請您不要勉強,至少要保存體力,想辦法撤出酒吧。一旦您離開干擾範圍,自有哨兵前來接應……”
“多謝了,燕。”
……
隧道終究走到了盡頭,鑲嵌在巖壁上的,是一扇破舊的栓把式鐵門。門的邊角處早已是鏽跡斑斑、破爛不堪,裹着一層厚厚的灰塵。幾滴黑色的污漬黏在鐵門正上方,大雄從中聞到了血的味道,不由地眉頭緊皺……這麼高的地方濺到血,他能想象到的畫面無非是有個人就在自己站的這個位置被砍了腦袋,血柱纔有可能飈到門上面去……
“要開門了。”大雄將手放門栓上,內心竟微微有些緊張,“祝我好運吧。”
“主人,一切小心。”
————
“吱——呀——”
門還未完全打開,一陣強烈的疾風便撲面而來,強大的風將眼鏡完完全全壓在了大雄的鼻樑上。
“……誒?這,這是怎麼……”
刺眼的陽光進入瞳孔,大雄的肉體結構早已不是人類了,所以他並沒有因此而閉眼,反倒是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瞳仁中盡是錯愕。
天空,好大的天空,好像是透過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所能看到的景色。
想象中陰森黑暗的地穴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好陽光。天空就在周圍,蔚藍色幾乎要將一切都包住了,雲彩在自己的腳下流動着,宛如舞臺上的乾冰氣體,將此地烘托出一股莫名神聖的氣氛。高空的世界如此寂靜、如此安寧,彷彿一個尚未被驚醒的美夢,唯有“呼呼”的風聲從耳旁呼嘯而過。這裡的風大的能迷住眼睛,大雄感覺自己平淡無奇的蘑菇頭被吹得紛亂狂娟,頭髮止不住地要往後飛起來,最終定型成一個卡卡羅特那樣的刺蝟頭型。
“空島……?”大雄轉過身,卻發現方纔那扇鐵門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回身望去,也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黃色土壤。這座位於天際的島嶼實在太高太高了,大雄能聽到潺潺水聲在耳邊流淌,但水源一定是位於相當遠的地方,以至於這片土地得不到任何滋潤,自然也就生不出什麼綠色的植物。
可惜瞭如此繁盛的陽光。
“燕?燕!這是怎麼回事?”
“請冷靜一些,主人,您現在看到的都是幻覺,是假的!”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讓大雄略微有了一些安全感,“以本機的視角來看,您推門進入了一個非常龐大的地下洞穴之中。您的五位同伴都被吊在半空中……準確來說,是‘浮’在半空中,沒有繩子固定,但他們的身上閃爍着一些血紅色的魔法陣。他們正在大聲呼喊您的名字,可您沒有做出回答,自進門之後,您就一直呆立在原地。除了這五個人之外,地穴的正中央還放着一塊巨大的不明礦物,它正向外源源不斷地放射藍色光芒。本機推測,應該就是這種礦物阻擋了信息的傳遞。”
“原來如此,幻覺啊……”大雄嘟囔了一聲,問道,“燕,能幫我標識出那塊石頭的大致方位嗎?”
“可以。”
“好,現在先不要標,等我的信號。敵人弄這個幻覺出來想必是有原因的,入鄉隨俗,我得先跟着流程走一遍……畢竟靜香他們還在他手上。萬一我硬破開幻覺讓他惱羞成怒可不好,暫時先靜觀其變吧。”
“瞭解。”雨飛燕在心聲中說道,“等您需要解開幻覺時,本機將會用元光體衝擊您的心靈結構,屆時您自然會醒來。在此之前,本機將進入潛伏狀態,請您隨時保持警惕。”
“行……我好像已經聽到聲音了。”
————
“野比大雄……真遺憾,對你,我實在是說不出‘歡迎’二字。但無論如何,自我介紹的過程是不可省略的,那麼你請聽好。”一個優雅、冷酷如魔鬼般的聲音從空中飄來,“我叫布萊克·紅環,乃是塞西爾·紅環之子,血族之王。我專爲復仇而來,必將啜飲汝等之血。”
“我不記得在哪裡惹過你,我甚至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大雄冷靜地應答道,“但是無所謂了……或許是我在宇聯所做的一些事間接地觸犯到了你的利益。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只是爲了復仇而來,那就請放過你綁架的人。他們應該不可能傷害過你吧?”
“哼哼……持神血者,你把我想象成了一個風光的騎士。”布萊克冷笑道,“我會放走他們的,但這與‘道德’、‘原則’之類高尚的東西無關。我抓走他們只是爲了逼出你,既然你主動來了,他們對我來說就沒有了利用價值……等到你死在這裡後,這些地球人就可以活着離開。”
換句話說,要是我負隅頑抗,他們仍然可以是你手中的人質。
大雄在心裡如此想着,嘴上卻說,“那麼我們是否還有交談的餘地呢?起碼要讓我知道前因後果吧?布萊克·紅環,我到底是在哪個時間、哪個場合傷害了你,讓你不惜追大半個宇宙也要追到我的故鄉,對我實施報復呢?”
“你的兒子,殺了我的父親。”
“不可能。”大雄篤定地說道,“我的兒子還沒有出生。”
“不是你血緣上的兒子。哎……”布萊克嘆了口氣,似乎是不想說下去了,“你自己看吧。”
下一個瞬間,定格的幻覺忽然動起來。
地動山搖。
“轟————!!”
一個披着紅袍的身影高高躍起,以音速剪開雲層,驟然下墜,“咚”的一聲落在了空島的最高層。狂風吹拂之下,紅袍不由地獵獵作響,逆光的背影在雲霓中顯得格外駭人,似乎自帶着一股妖魔一般的煞氣。
“繆頓?”大雄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