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大雄他們之後,繆頓並未休息,而是徑直飛向了星系中央的虎嘯山。
原則上來說,在1號殖民星到虎嘯山的這段距離不允許任何形式空間躍遷的……想登陸虎嘯山,你最好乘着飛船一步一步地老老實實飛上去。這一規矩自珊戴爾星系建立的第一天就有,有人猜測這山下畢竟還封印着一個混沌大帝呢,雖說她現在處於弱勢狀態,理應無法對外界的刺激做出迴應,可也保不齊有這麼千萬分之一的概率,運氣好的不行,就利用某一條尚未被修正的躍遷軌跡逃出生天了。越獄電影不都這麼個套路嗎?主角開局只有一把小小的湯勺,乘着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靠着這柄湯勺不停地挖啊挖……最終積土成山,給他從地底下挖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爲絕後患,連一根小小的湯勺都不能給她!
因此以虎嘯山爲球心,在一個相當大的半徑之內,一切和“空間”有關的能力都被禁止使用。除了管理中心委派的“乙太粒子收集裝置”可以在這一帶自由活動以外,原則上嚴禁大功率飛行器自由飛行。
好在繆頓也非常人,他是大雄創造出來的終極人形,哪怕是太空這種對大多數種族而言都算致命的惡劣環境,他也能不穿任何防護服就上……直接從1號殖民星飛到虎嘯山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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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了看,這座懸浮於宇宙中的大山真的很宏偉,由上到下都散發着一陣熠熠的金光。宇宙的背景自然無比宏大,與之相比,一尊小小的山印就如芥子般微不足道,在輻射背景圖上甚至都無法留下它的身影。播種者並沒有在山上加別的什麼東西,沒有樹也沒有鳥,換個角度看,虎嘯山似乎就只是一塊光禿禿的大石頭而已。山崖的外側上以相當老練的手法刻滿了各式各樣的文字,或許世上除了播種者之外再也沒人能讀懂它們……這些文字經受了千萬年時光的洗禮,依舊沒有淡去光澤。每時每刻,它們都會在虎嘯山表面“流動”着,組合成與方纔截然不同的排列,以便更好地鎮壓住山底的那個人。
這無疑是人爲運轉的結果。
五新神留下的神印很多,爲什麼只要虎嘯山需要管事?
因爲戲天帝的能力實在太過多變,若是以一尊固定不變的封印壓她,指不定她過幾天就將其中的言靈法術完全吃透,破印而出了。因此必須要有人來人爲地調整言靈順序,使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化,這樣才能震住這個不出世的天才。而如何靈活地調整封印手法,正是管事需要考慮的事。
……
繆頓此刻已經飛到虎嘯山的正上方,往下俯視,卻見山巔的邊緣處往上噴射出八道奪目的光柱,直指蒼穹,其亮度幾乎可以與飛船的核聚變推進器相媲美,色澤卻是在宇宙中難得一見的絳紫色。光芒中彷彿騰躍着火焰的精靈,如劍一般刺破無盡的黑色真空,使虎嘯山在黑色的寰宇裡顯得寂寥而又冷傲。“隆隆”的巨響聲在耳膜中迴響,身處這八道光柱旁,繆頓覺得自己像是飛在一片雷雨雲中,這一陣一陣的巨響從未停過,震得四周空氣都“嗡嗡”顫動,彷彿某種來自亙古巨獸的咆哮。
它的循環能源主要還是乙太粒子,這八道噴出去的光束同樣是爲防止虎嘯山運行過載而排出的“冗餘能量”。
就是這些頂天立地的絳紫色光柱養活了珊戴爾星系。
此情此景確實壯美,但繆頓來這兒也不是一天兩天,天天看,自然就覺不出它有多精妙……他以一個適中的速度緩緩降落到虎嘯山的山巔之處,雙足踏地的那一瞬,原本暗金色的地面竟然發出叮咚一聲輕響,朝四面八方涌起一道鎏金色的漣漪,宛如被投入一顆小石子後的碧潭之水。說來也怪,虎嘯山分明應該是固態的,可每次雙腳一落地,繆頓總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託着他……行走在上面更是有種凌波微步的錯覺。
每走出一步,腳下暗金色的地面就會生出幾寸華美的純金光點,彷彿一捧別出心裁的蓮花。
這一任虎嘯山管事正坐在他面前。
這是一個甘道夫式的人,留着花白的鬍子和頭髮,精神矍鑠、氣度不凡。他的打扮和賽巴斯有幾分相像,腰間同樣是一條秘銀打造的腰帶,披着一件如墨一般漆黑色的大風衣,渾身上下的打扮很是幹練,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物,隨時可以投入戰鬥。唯一不同的是胸前的掛墜——不是水晶十字架,而是一隻以翡翠打造出來的哨子,哨口似乎經常被摩挲,弄得相當光滑。不得不說這個白鬍子老頭確實有一股“宗師”的氣質,光是往那兒一坐,雙手一疊,都不需要多說半句話,氣場自然而然就很足。
順位第十一號星雲戰神,坎多拉·馮·愛因茲貝倫,獵魔人的領袖,目前唯一的“星辰”級獵魔人。
他就這麼保持着歡喜禪的姿勢,坐在一圈正圓形的法陣中間,法陣時不時還會蹦幾顆火星出來,偶爾濺到他的鬍子上,他也不管……這一圈能將他圍起來的魔法陣就是坎多拉掌控虎嘯山的法門,通過與魔法陣的高強度互動,他可以輕易改變咒令的排列方式,將這枚大印的功效發揮到極致。
他已經這樣枯坐了17年零6個月,什麼事都不做,就是靠冥想的力量操縱虎嘯山,來鎮壓山下的邪魔。獵魔人本就是肉身極度堅韌的種族,再加上坎多拉的修煉已經趨於大成,所以乾脆連飯也不吃了……跟個苦行僧似的一直坐着,閉目冥想,這些年下來魔術迴路的等級不減反升。
這也是繆頓接下來18年需要做的事。
繆頓深吸了一口氣,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像個走入茶室的武士一般卸下刀劍,正襟危坐。兩人之間隔了差不多三米,背景是一望無際的宇宙深空,點點繁星在遠處閃爍着。往近了看,1號殖民星也依稀可見……雖然不像賽托爾或者卡拉星那樣在星球表面蓋一層東西,但其本身的太空站和各式各樣的衛星就足夠顯眼了。不少太空站這會兒還在運作,更是一幅繁華至極的後工業化圖景,可以說是很有特點了。
在這種環境下,二人坐而論道,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氛圍的事。
……
“來了?”坎多拉睜開眼睛,緩緩說道。
“來了。”
“上面的指令收到了吧?”坎多拉以長輩的口吻說着,倒不是他看不起繆頓,其實論年齡,諸如詹姆、阿蘭·瑟之類的星雲戰神年齡都比他大,但他和誰說話都是一幅老爺爺的口氣……估計是因爲要和自己的形象相匹配吧,“事出有因,後天就正式舉行交接儀式。繆頓,這之後,虎嘯山就要靠你了。”
繆頓苦笑着說道,“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我纔剛到這兒半個月,對珊戴爾星系的大小事務都還在熟悉階段,理應還有五個半月的時間讓我適應纔對。現在這麼走馬上任,我怕出問題。”
……
“……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是宇宙海盜團的副團長吧?”沉默一陣,坎多拉忽然提了個完全無關的問題,“我之前貌似看到過你的通緝令。是叫什麼來着……死星海盜團?聽說你們是唯一一支馳騁在黑海里的‘和平海盜團’,還說什麼要開闢一個屬於宇宙海盜的時代,以發掘上古遺蹟作爲主要工作,從而將海盜事業正規化、合法化。”
“當年運氣不錯,先後找到了黑鬍子和紅環那個時代留下的礦,覺得手裡頭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想想也是海盜界的一顆新星,然後就飄了唄……”繆頓擺了擺手,似乎不太想提起自己青春年少時候那點兒黑歷史,扶着額頭笑道,“現在想想哪兒有海盜去奉行騎士道的?我們船長也是個傻不拉幾的理想主義者,不過運氣稍微好點兒就飄了,拉着我們一起去實現他那個‘夢想’……
到頭來在海盜眼裡我們是異類,在宇聯眼裡我們還是海盜……真不如當初選一條道走到黑,省的這麼不倫不類的,結果還要被兩邊人迫害。”
“原來如此……再後來,就是‘那個年代’震動四方的‘天龍港事件’了吧。”坎多拉的眼睛是深藍色的,中間有一道墨綠的豎紋,像極了傳說中的末影珍珠,從這樣的眸子裡射出的精光可以一下子刺到人心的最深處,“那一役讓死星海盜團損傷慘重,你們遭到了背叛,船長和幾位得力下屬悉數陣亡……爲了給他們復仇,你才接受宇聯的招安,成爲‘星雲戰神’的。”
“正是如此。”繆頓對此稍稍有些驚訝,“沒想到你還挺關注我的。”
“我只是想以前輩的身份再寬慰你兩句……別嫌我嘮叨啊。”坎多拉慈祥地笑了笑,“不管你是最初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加入星雲戰神,我相信這個職業一定讓你變得更好了。除了‘行刑者’之外,星雲戰神往往也會扮演救贖者,這樣的經歷能昇華掉一個人內心的黑暗和污濁……這世上有能之人很多很多,但星雲戰神始終只有12個。因爲,有能力,同時又敢於承擔責任的人,並沒有那麼多。”
“既然元老會一致通過了這項決定,就說明他們認爲你沒有問題……這種情況下,你自己首先得對自己有自信。”
他指了指身下這片金色的土壤,微笑道,“虎嘯山……說穿了也只是一尊封印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尤其是它的管事絕對不能畏懼它。我聽說你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高智力,通過實踐,你遲早可以完全掌握它的運轉模式,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