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木衫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他在夢裡似乎也不得安生,從他時不時就會抽搐一下的眼皮就能看出來——這是眼珠高速運轉的表現,而在現代醫學中,這樣的現象就表示他在做夢。
“小衫?醒醒,你這個狀態不能再睡了……”大雄對這種肌肉抽搐的狀況很有了解——那分明就是訓練過度之後的本能抗拒,身體已經很疲憊了,精神卻仍保持着高度緊張,沒有從高強度訓練中緩過來。越睡下去,對身體的傷害反而越大。
他輕輕搖醒了出木衫。
“啊?”睡眼惺忪的學霸君一臉茫然,他這會兒的表情特別像那種關在鐵絲籠子裡的兔子,雙眼血紅,頭髮亂的一塌糊塗,還頂着兩個黑眼圈,就算你把他拉出去賣掉都沒關係,“大雄?你,你從‘那個地方’……回來了……”
“嗯。”大雄沒有多說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冒險,只是拄着雙手,用頗爲關切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們沒事嗎?”
“哈……別提了……我現在才知道你有多厲害。”出木衫苦笑兩聲,再度伏倒在桌子上,甚至連聳聳肩的力氣都沒有,“原來你之前就是頂着這樣的訓練量在上課,利用【時間門】把一天拆成六天來用,然後在訓練的間隙來學校……我服了,真的,佩服得五體投地。真的做過之後我才明白你有多厲害……你甚至還能抽空參與一下社團什麼的,但我根本不行!照這個進度下去,我恐怕得辭掉電子元件科研小組隊長和新時代編程小組組長這兩個位子……實在吃不消了,這兩天我課都上不好。
就算再怎麼給自己留出休息時間,訓練之後在基地裡泡着熱水洗澡,肌肉都休息不夠……一旦坐下來五分鐘內肯定睡着。這幾天我的唸書進度全靠吃老本,但是差不多也吃完了,但我暫時又沒力氣學新東西……”
說到這兒,他自己也搖了搖頭,自嘲般地笑道,“看來全科考試年級第一的不敗神話要結束了。不過這樣也好,年級裡看我不順眼的人一直都有,讓他們親眼看着我跌落神壇……也算滿足心願了。”
“小衫,不要強迫自己。”大雄的聲音中有些不忍,看着昔日溫潤如玉的朋友被折騰成這樣,他當然也會心疼,“這才七天呢,後面的訓練力度會日益加大。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從小學六年級那年開始練的,那時候的訓練都是給我打基礎、打底子,練到高三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成了,反而輕鬆。現在你們一上來就是我最終模式的練習量,受不了很正常。”
“之前我也說了,我現在在做的事註定很辛苦,可我不想看着你們也一起受苦……受不了的話,隨時可以退出,不要擔心給我帶來麻煩。”
午睡時間即將結束了,早已養成生物鐘習慣的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醒過來,教室裡一片此起彼伏的哈欠聲。
儘管已經滿是疲憊,出木衫的眼睛依舊很靈動,大雄能從中看到一股明亮的笑意。
“……大雄君,這是在考驗我嗎?”他輕鬆地微笑道,“如果這麼簡單就放棄,我就不再是我了。爲了幫助你實現這個夢想,就連一向嬌慣的骨川君都咬着牙齒堅持下來……你是知道他的,從小在蜜糖一樣的環境里長大,生活條件優越,又能說會道。他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苦頭,每次身體到達極點狀況時,他都難受得梗直脖子、仰天喘氣,眼睛比現在的我還要紅,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氣似的……
靜香分明是個女孩子,身體比我們更加柔弱。但她同樣也沒說過要放棄,就算用爬的,她都會拼盡全力爬到終點去。昏倒在半途中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剛田君就更別提了……他的身體素質最好,早早地就做完了布魯斯安排下來的訓練內容。可他從來不用那些多餘的時間休息,而是拖着那具快要散架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撲向布魯斯·韋恩,在實戰中磨練自己的技術。每次他都被摔得鼻青臉腫,可他總是會站起來,說一句‘連大雄都能做到的事,我有什麼理由做不到’”
“大雄……大家加入你,不僅僅是靠着友情的一腔熱血。熱血就像雞毛火,來得快,去的也快,如果是那樣的話大家早就不幹了。這些訓練的強度恐怕大大超過了現代……至少是日本軍人的訓練程度,所以訓練量也成倍上升,足以剔除掉那些心志不堅定的人。可就像我一開始預料的那樣,沒有人被踢掉,沒有人掉隊,大家全都咬碎了牙堅持下來。”
“因爲大家信任你。我們相信你正在做的事情是美好的、是正義的,同時對地球也有着積極的意義。尋常人的人生很少能摻和進這種級別的大事,現在你向我們拋出橄欖枝,我們自然要抓緊機會,用盡全力抓住它。誰也不想在日後會今天沒有努力而後悔……因爲一旦錯過,可能就順帶着錯過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我們要一起看到最後……野比大雄的橫空出世,究竟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呢?”
說完這段煽情的話,出木衫倒頭就睡,爭分奪秒地想再多休息一會兒,雖然他估計自己下午上課也要一路睡過去了……徒留大雄一個人怔怔地坐在那兒,體會這股莫名其妙的悸動。
有同伴的感覺……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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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下午的課出木衫還是沒能抗住,眼睛越眯越緊、越眯越緊,最後硬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上國文課的老師看上去也剛畢業沒多久,是個小年輕,就是那種上課的時候自己口氣都有點兒不確定的那種。這樣的年輕老師自然會淪爲辣妹和不良少年們欺負的對象,平時能有出木衫這樣的好學生就燒香拜佛了,這會兒這位王牌學生雜魚化了他也不敢說什麼,假裝沒看見,心裡還拼命替他開脫:一直做年級第一也很累的嘛,壓力實在太大,是該好好放鬆一下。
不管在世界哪個地方,老師對好學生都是有些偏袒的。就同樣的場景,要是換了大雄這麼趴着……估計這位新人老師也不敢說,早在他來到學校任職的第一天,就有老資格的教師告訴過他別去和大雄慪氣,因爲慪到最後你會發現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最後氣個半死的還是你自己。
當他不存在就好了……
“唉……”大雄暗自嘆了口氣,不由地在內心感嘆道,“以前我還不這麼覺得,現在看來,國文老師的課真是催眠啊。本來不想睡的都被他硬是弄困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出木衫的睡姿,東倒西歪,腦袋直接磕在書本上,看樣子睡得也挺淺。
這樣子絕對不行。
大雄默默搖頭。趁着課間,他也到A班去看過了,果不其然,小夫、胖虎和靜香三人也是一副被榨乾精力的樣子,萎靡不振地倒在桌子上,在那兒呼呼大睡。光是看背影都能看出這三人有多疲憊,課間教室裡還是挺鬧騰的,甚至還有人在室內拍打籃球,這都沒把他們三個人吵醒……估計這七天,他們三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倒是大雄的出現讓A班一下子鴉雀無聲了,拍球的那個更是如臨大敵,趕緊把球扔到一邊。
大家的記憶可沒那麼差,高一的時候,那個染着黃毛的傢伙就是不長眼地惹到了這會兒站在走廊上的這尊大神,最後才落了個退學的悽慘下場。在此之前,他混歸混,可是和學生會、空手道社這兩邊關係總還算過得去,剛田武和骨川小夫都對這個混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着要整他。結果就因爲大雄被扯下場,這兩位學生中的大佬突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發飆了,一通文鬥武鬥搞的人家不得不退學,可謂是大大震懾住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宵小之輩。
混混之所以在校內有那麼點兒地位,就是靠面子一點點掙來的啊。
現在面子被一個學生會主席加一個空手道社社長放在腳底下踩碎了,再也沒人把你當回事,你還混個什麼?
於是大雄在年級裡的生物鏈地位一下子又變了,從一個誰都可以欺負的爛泥怪變成了誰都不敢說的大魔頭。再仔細想想,這傢伙上課從不聽講,考試次次滿分擺明瞭是作弊作出來的。可是教師們對他各種圍追堵截,竟然都沒抓到作弊的把柄……野比大雄不僅和混混鬥鬥贏了,和教師鬥竟然都沒落下風,這樣的傢伙已經跳出“學生”這一檔了吧!
自高一那場鬧劇後,大雄還是頭一次來A班門前。他什麼都不用說,光是往那兒一站,這羣半大孩子就腦補出一堆大戲來……大概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又惹到這位奪命煞星,這會兒他站在門口看來看去,八成就是尋仇來了!
……
眼看着他們一幅見到怪獸的表情,大雄大概意識到自己打擾了別人的日常生活,只好抱以苦笑,悻悻離去。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讓人怕,童年時期,大雄一直都是一頭溫順的白綿羊,不管什麼形式的社交他都是弱勢的一方。遇到靜香這樣的好姑娘願意摸摸他的羊毛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要是遇到別人衝他腦袋上扔石子兒,他也只能忍着。可現在不一樣了,孱弱的羊撕破羊皮,變成一頭兇殘的狼。
狼行千里吃肉。所以那些弱小的草食動物看到大雄就是看到天敵,不免瑟瑟發抖。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大雄在心中暗自感嘆着,他有些疲倦地擡起頭,從窗戶看出去,天空呈現出一股壓抑的藏青色,“哆啦A夢……”
“我是不是離你期望的那種人,越來越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