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怪獸行星(九)

“歡迎,歡迎!”在燈光的聚焦之下,大雄仍然穿着那件蝙蝠衣,脫下面罩,一臉笑容可掬地和莫里握手,“歡迎光臨我的月面哨站基地!此地剛建成沒多少時間,就有諸位大駕光臨,實在是我之榮幸。”

“啊……不,閣下能向我們這支落魄的種族伸出援助之手,我等萬般感激。”莫里幾乎被他的熱情好客嚇了一跳,作爲一個在宇宙裡窮遊(或者說逃亡)的星艦文明領袖,他思考事物的模式難免受環境影響,變得窮酸,這也導致他很難想象會有人如此無償地幫助別人,“而今,阿拉特拉姆號已然一無所有,我們可能什麼都給不了閣下……”

“啊呀呀~~不要叫我閣下嘛,顯得多生分啊。”時隔許久,大雄終於找回了一點點昔日裡冒險時的感覺,迅速進入狀態,“野比大雄。你們叫我大雄就好了,或者野比君也行。”

“野比……大雄?”在逃離地球之前,莫里的國籍是意大利,他的英文或許說的不錯,但對於日語中特有的姓名,發音就有點拙劣了,“抱歉,我對這種結構的人名……”

“你們飛船上不是有個叫榊晴生的人嗎?我的名字就和他差不多。”大雄笑嘻嘻地說道,“這是我的大使和我說的……他對這個人的印象很深呢。”

“撒!(日語中的語氣詞)別在這兒站着了……會有機器人來照料你們的飛船,請放心吧。”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高聲說道,“那麼,作爲基地的東道主,我正式歡迎各位星艦文明的成員們進入月面基地!在宇宙中,‘天’的概念暫時失去意義,但如果非要計較的話……現在是傍晚七點十二分,諸位請隨我來吧,基地爲你們準備了晚餐。”

說罷,他一抖黑色的披風,向基地深處走去。而莫里、安道夫和多爾多這三位領袖則是互相對視了一眼,暗自敲定一番,便以一個恰到好處的速度跟了上去。而一見到領袖如此,後邊的人自然也是有樣學樣,一支浩浩蕩蕩,幾千來人的隊伍就這麼進了月面基地。

————

說是基地,丹莫刺爾卻是把它當小型城邦來造的。

一個巨大的半圓形流體護罩扣在基地的正上方,以防備突如其來的隕石雨。護罩之下,種種充斥着未來感的高樓擎起,燈光不時地閃爍着,將整座基地映照出一種燈火通明的感覺。這些建築大多都是生產用的巨型工廠,用以生產飛船所需要的零部件,也有一部分是專門負責武器的……數不清的機器人在其中工作着。而平均展開有一點五千米長的阿拉特拉姆號,竟然也像樹葉隱於森林那樣,一頭扎入鋼筋的森林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也得虧他們的人手沒有上限,才能在三天之內造出這樣一個世界奇觀來……

榊晴生走在隊伍的中間段,和其他人一樣,他也是第一次在太空中見到如此宏大的建築羣,未免要多看幾眼。一邊看着,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久違的安全感——不需要再擔心氧氣和燃料何時會消耗完,不需要再擔心會不會迎面撞上巨大的隕石,不需要再擔心漂泊無定的日子……僅僅只是一個暫時搭建的基地,都能讓自己產生這樣巨大的安全感。若是他們真正得到了一個新家……

他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因爲在他心中,真正的家永遠都該是地球,而不是“外星人士”好心饋贈的那些行星。

可如果……那些行星確實比現在的地球更美好、更安全,更適宜人類居住的話……

……

“晴生?你怎麼了?”走在旁邊的梅託菲斯問道,“你的臉色很難看。”

“沒什麼,我在想事情……”對目前的狀況,他似乎還沒能轉過彎來,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了,“事實上,梅託菲斯,我感覺在做夢。我是說……太奇怪了,對不對?那個領主像是突然冒出來一樣,就對我們表達了巨大的善意,他不但款待我們,還會給我們提供一系列宜居行星的座標……這讓我覺得很不現實,就像童話一樣。”

“哦,我完全理解你的疑惑……”梅託菲斯壓低了聲音,鎮定地說道,“你在宇宙中漂流得太久了,會有這種懷疑的想法很正常。在這樣一個黑暗的環境下,沒有人會變得天真……但,我們並不知道那位領主究竟是何方神聖。或許對於他來說,宇宙就是個大一點的遊樂場,宜居行星多的怎麼都用不完,分給我們的那一點只是杯水車薪、無關痛癢。”

“……或許是吧。我在這個狹隘的飛船裡呆了太久,思想也變得狹促了,可能無法理解這種‘爲他人着想’的偉大想法。”晴生聳了聳肩,自嘲道,“這麼說,你也認爲那個領主毫無問題?”

“不盡然。”梅託菲斯否認道,“基地領主是如何一個人……我不清楚,因爲我沒和他打過交道。但我和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位大使打過交道,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瞬間,我和他的視線相互交匯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可以確定,他不是什麼善茬。”

“是嗎?”晴生有點莫名其妙,“可在我看來,他就只是一個比較健談的政客而已。”

“絕非如此……”梅託菲斯將視線投向月面基地的深處,無數林立而起的鋼筋叢林之間,他眯着眼睛、別有深意地說道,“他擁有無可比擬的智慧。從古至今,我從未聽說過某個單體可能會蘊藏着如此海量的智慧……而且就在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的心靈一陣恍惚,思想在他面前完全透明瞭,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多虧了宗教上的一些精神訓練……我及時地緩過神來,而他……那位神秘的大使,也及時撤回了他強大的心靈能量,或許是不願意打草驚蛇吧。”

“他可以控制人類的心靈。如果必要的話,可以做的不漏痕跡,至少人類和畢魯薩魯多人都無法察覺自己的思想被透視了。”

“什麼?”榊晴生吃了一驚,只覺得背脊上一股惡寒傳來,眼前的基地也變得有幾分面目可憎,“透視心靈……是指讀心術嗎?”

“你完全可以這麼理解。”

“既然如此,爲什麼安道夫中將不說出來?他和你一樣是艾克西夫人,肯定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思想被監視了吧?!”榊晴生壓低了聲音問道,“這麼一來,我們在他們面前不就沒有秘密了嘛!”

“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晴生……”梅託菲斯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個大使——他擁有的心靈能量超過整個艾克西夫種族的總和!這或許也和他單體積累的智慧有關,總之,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直接用心靈能量同時殺死船上的每一個人,連三十秒都不用!我不清楚那種能力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練成的……即便安道夫確實發現了不對勁,也不能說出來,否則死的一定會是我們。”

“這便是我感到不安的原因……僅僅一個使臣,就具有如此可怕的實力,那麼這位領主又會是什麼級別的大人物呢?我們現在就在他的基地裡……宛如甕中之鱉,再無去路。”

梅託菲斯又嘆了口氣,看向繁華至極的基地,不安地說道,“接下來,這位領主大人……會怎麼處置我們呢?”

————

“Everybody~~~~~,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露天會場中央,大雄站在一處冉冉升起的舞臺上,有幾艘負責打光的小型無人機在空中盤旋着,給他打上七彩斑斕的光。這位領主彷彿沙雕一般,站在舞臺的最高處,一邊扯着話筒,一邊像某位人氣巨星一樣單手指向下方的人羣——也就是那些一臉懵逼的宇宙流浪客。他們過慣了苦日子,很多甚至已經對這種形式的“娛樂”沒有任何概念,所以大雄得到的迴應幾乎是零。

但是沒關係,因爲他已經完全沉浸到這種氣氛中去了,多虧了【烘托氣氛的樂隊】……

在巨大的護罩之下,整座城邦都有不間斷的氧氣供應,大雄索性挑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廣場來舉辦露天燒烤宴會。食材對他來說就更不是問題,直接複製幾千張【美食家桌布】,然後從裡面抽就是了。對於長期在太空中飛行的人們來說,根本不可能會有機會舉辦什麼燒烤,因此大夥對這種輕鬆、愉快的氛圍都很滿意。而且這裡的風景也很好,月球表面雖然荒涼一些,但從透明的護罩往上看,便能看見蔚藍色的地球遙相對應着,不失爲一種宏大的美。

當他們享受到烤肉那新鮮、多 汁、口感十足的嚼勁時,不少人類當場就哭了……他們和畢魯薩魯多人不同,還保留着味覺的基礎。在長期流浪的日子裡,吃的基本都是沒有味道的能量餐,比苦行僧還素,突然嚐到這麼一頓烤肉……當即遲鈍的味蕾就爆發了,感動得涕泗橫流,幾乎就要給大雄當場跪下。

這都是丹莫刺爾和大雄一早就計劃好的。

他們收買人心的方法很原始,也很管用……在星艦文明中,由於資源短缺,一切享樂主義都被明令禁止。他們嘗不到美味的食物,聽不到優美的音樂,整日都爲了生存繃緊神經,擔心哪一天飛船會報銷……很簡單一個邏輯:他們缺美食,大雄就給他們美食;他們缺娛樂,大雄就給他們娛樂;他們缺住處,大雄就給他們柔軟的牀;他們缺安全感……大雄和丹莫刺爾就用這座基地,給他們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嚐到甜頭後,沒有人會再甘心回到從前的苦日子。

他們只能接受大雄的計劃,移居到別的星球,儘快親手擁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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