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梅達劇院的後門長巷裡,熱情的討論聲氤氳出大團大團的暖氣,悄悄地驅散夜晚的寒冷和凜冽,那些關於戲劇的討論,或專業或業餘,卻總是能夠得到回答,甚至不是來自於藍禮,而是來自於其他觀衆,熙熙攘攘的議論氛圍,真正地將所有人團結起來。
也許,這也是倫敦西區的魅力之一。
“你們確定沒有關係嗎?今天降溫着實有些厲害,要不然,我爲大家購買一杯咖啡。這至少是我能夠做的。”藍禮可以在人羣之中捕捉到幾個瑟瑟發抖的身影,單薄的衣衫,似乎不足以遮擋無處不在的陣陣妖風。
“不用”“沒事兒”“我們很好”,此起彼伏的回答聲,帶着淺淺的笑意,充斥着耳邊。
藍禮不由莞爾,心情放鬆了下來,開起了玩笑,“不用擔心我的銀行賬戶情況,就我所知,阿爾梅達劇院過去兩週的上座率還是不錯的。一杯咖啡,這至少是我能做的;但,最多再添加一個甜甜圈,這就是我的極限了。今天后門在場的人數似乎有些多。”
所有人頓時集體鬨笑起來。
倫敦西區從來就不是一個賺錢的地方。
在好萊塢,即使是最普通的配角,片酬可能都是五萬起跳;而臨時演員的日薪則是一百五十美元,如果需要淋雨、頭套或者在惡劣環境裡拍攝,則是兩百美元。
在倫敦西區,演員們的平均週薪是五百英鎊,這裡的演員們,特指第一陣容的演員,如果是演出場次不多的第二或者第三陣容,酬勞還要更低。
原因不復雜,一方面,倫敦西區的一齣劇目,演員衆多,除了絕對核心主角之外,其他演員的週薪是一視同仁的,而不是好萊塢那樣的等級制;另一方面,則是老生常談,倫敦西區的票房收益、投資水準都已經遠遠不如十年前,酬勞的漲幅相對有限。
如果想要賺錢,迴歸倫敦西區或百老匯是最愚蠢的做法;而大部分英國演員站在西區的舞臺之上,賺錢也不是第一目標。不少頂級大牌演員,偶爾在倫敦西區或者百老匯客串一回,要麼象徵性地收取幾千美元,要麼乾脆就免費演出。
阿爾梅達劇院版本的“悲慘世界”,所有人都知道,藍禮的商業價值是獨領風騷的,僅僅是藍禮一個人就可以抵得上劇組其他所有人了;可是,在劇組之中,藍禮的酬勞和米歇爾-道克瑞、夏洛特-肯尼迪、戴茜-雷德利等人都是一樣的,六百英鎊。
雖然這齣劇目的投資商是安德烈-漢密爾頓,一位不差錢的主,但在商言商,投資製作一齣劇目,終究還是要專業客觀,而不是抱着坑冤大頭的心態。
所以,“悲慘世界”依舊是嚴格按照業內標準投入製作的,考慮到六個小時的長度,以及開拓創新的創作,劇目的市場價值都承受着巨大的壓力。爲了節省成本,劇組演員的酬勞也只是保持在業內平均水準之上一點點。
六百英鎊,這是週薪。不是按照演出場次計算的,而是按照上演週期結算的。換而言之,“悲慘世界”將在阿爾梅達劇院上演三個月,一共十二週,藍禮的酬勞也僅僅只有七千兩百英鎊。
順帶一提,這是稅前收入,真正銀行入賬時,還達不到這個數字。
如此酬勞,甚至比藍禮出演“愛瘋了”的數字還要更低,甚至比藍禮出演一集“太平洋戰爭”的薪水還要更低。不要說賺錢了,在倫敦這樣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裡,維持生計都無比困難。
接拍“明日邊緣”時,藍禮的個人片酬就已經突破了一千萬美元;奧斯卡落幕之後,傳聞說,派拉蒙和二十世紀福克斯都有意邀請藍禮出演項目,片酬則開到了一千五百萬。
但,藍禮甚至沒有展開交涉,乾脆利落地就回到了倫敦西區,以週薪六百英鎊的酬勞水準,加盟了阿爾梅達劇院版本“悲慘世界”。
事實上,不要那些橫向對比了,僅僅比較電影版本的“悲慘世界”,休-傑克曼的個人片酬是八百萬美元——這不是商業電影,而是藝術電影,片酬相對還是比較收斂一些的。
這一舉動,切切實實地將所有的“炒作傳聞”都清除乾淨。
雖然說,還是有媒體質疑,藍禮之所以回到倫敦西區,就是因爲“愛瘋了”贏得奧斯卡小金人,說服力不夠,於是藍禮選擇了站在舞臺之上,以絕對實力來決一勝負;但這樣的說法終究還是沒有太多市場,在“愛瘋了”之外,藍禮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最好的證據,於是,類似說法沒有掀起任何波瀾,轉瞬即逝。
對比藍禮在好萊塢的片酬待遇,倫敦西區的薪資酬勞着實太過寒磣。人們甚至戲稱,倫敦西區和百老匯根本不是娛樂產業,僅僅只是普通上班族而已。
爲什麼倫敦西區和百老匯越來越衰落?演員也越來越少?人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惡性循環,但不可否認的是,銀行賬戶之上的數字,也許就是原因——至少是原因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這也是英國老戲骨們始終堅持不懈回到倫敦西區的原因,以低價乃至免費的方式,持續出演劇目,爲了將倫敦西區維持下去,也爲了讓藝術創作維持下去。自然而然,對於那些拒絕回到倫敦西區的演員,其他同行演員們心目之中也有一杆秤。
每一位喜愛倫敦西區的觀衆,他們都清楚地知道,演員們面臨的困境。藍禮剛纔的話語,未嘗不是苦中作樂的自嘲;當然,對於藍禮來說,他確確實實不差一杯咖啡的錢。
“既然如此,今晚的交談就到此爲止吧。我需要回去洗一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爲明天——不對,爲今天的演出做準備。”藍禮微笑地說道,“再次謝謝今晚大家的支持,希望你們享受了今晚的演出。”
瑞貝卡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清亮而明媚的聲音,在夜色之中迴盪,“少爺,注意身體,好好保重,今天的演出加油!”
藍禮嘴角的笑容終於徹底綻放了開來,輕盈地上揚起來,勾勒出了一抹暖意,“你們都趕快回去吧,現在已經沒有地鐵了,回家路上,注意安全!需要我爲你們支付出租車的費用嗎?”
“少爺,小心破產。”瑞貝卡再次喊到,所有人都齊聲爆笑起來,藍禮也是忍俊不禁,朝大家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開了。
瑞貝卡就這樣目送着藍禮離開的背影,繞過了小巷子,走向了倫敦西區的主街,那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奶黃色的路燈光暈之下,一切都如此美好。
收回視線,瑞貝卡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其他小夥伴們,“阿爾梅達劇院的表演還有兩個半月呢,以後我們在後門等候的時候,互相勸告一下吧,保持理智,保持冷靜,少爺真的太辛苦了,至少,我們可以維持好秩序……”
“對,對,我也是這樣認爲的。老實說,結束了一整天的演出,少爺還在這裡陪我們聊天,上帝,他真是一個天使!”
“我們以後商量組織一下吧,不要讓少爺擔心我們了。”
瑞貝卡僅僅只是起了一個頭,其他聲音就迫不及待地表示了迴應,幸福和滿足的情緒就輕輕上揚起來。她喜歡這樣的藍禮,她也喜歡這樣的粉絲,她更加喜歡這樣的倫敦西區。
今晚的後門交流時間並不長,僅僅持續了不到十分鐘,藍禮就宣告了結束;但今天的狀態確實不太好,明天可以延長逗留的時間,作爲補償,反正之後就是休息日了,可以真正地放鬆下來。
離開後巷之後,主街之上的寒風越來越肆虐,藍禮不得不拉起了大衣外套的領子,抵禦寒冷,而後掏出了手機,撥通了熟悉的號碼,“你現在在哪兒?”
▪TTKдN ▪Сo 馬修-鄧洛普打開了汽車的燈,橘黃色的光暈驅散了周圍的黑暗,猶如燈塔一般,指引着方向,“看到我了嗎?”
今晚演出結束之後,馬修沒有立刻離開。他知道保羅和梅朵今晚出席了,藍禮和他們勢必會閒聊一會;後來又得知演出結束之後,尚未成年的少年湯姆沒有第一時間回家,馬修就預料到,內森肯定會被派出去做司機,於是他就留了下來,稍稍等候一會。
果然,藍禮的電話來了。
“是的,我看到了。”藍禮揮了揮手,“你收到了我的短信嗎?還是乾脆就沒有回去?”送走保羅他們之後,藍禮就給馬修發了一條短信,表示呼救。
“我知道湯姆沒有趕上末班車。”馬修簡潔明瞭的答案,以另外一種方式作出了回答。
站在十字路口,老老實實地等待着紅燈變成綠燈,藍禮不由吐槽到,“天氣預報沒有說今天寒流侵襲,爲什麼晚上降溫如此厲害?”但下一秒,藍禮就話語就切斷了,“嘿,卡隆先生,你還沒有離開嗎?”
看着出現在眼前的阿方索-卡隆,藍禮的眼睛不由瞪大了起來,“馬修,我一會給你打回去。”掛斷電話之後,藍禮不明所以地打量着阿方索,然後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耶穌基督,你確定沒事嗎?你看起來凍壞了。你的同伴呢?”
“呃……”阿方索真的凍壞了,他今天沒有穿厚重的大衣,顯然是低估了倫敦的天氣攻擊,這導致他話語變得更加不利索起來,“她……她先回酒店了,我留下來……你,嗯,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