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白’。”安迪低頭看了看手錶,沒有繼續賣關子,揭曉了答案,“創作卡司方面,名字着實有些多,我記不太清楚,但劇院經理我卻是記得的,艾瑪-菲丁。”
不想,藍禮卻挑了挑眉尾,收了收下頜表示明白,“噢,阿爾梅達劇院。”
安迪意外地睜大了眼睛,“是的,你認識她?”
藍禮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而是繞過了話題,“這是一間頗爲有趣的劇院,排練的劇目具有一定新意,也具有一定挑戰,他們總是可以帶來驚喜。我記得,嗯……應該五年前,他們排練了大名鼎鼎的’1984’,當時在倫敦西區可是轟動一時;還有’美國精神病人’,那也是一次不錯的嘗試。”
在戲劇領域裡,因爲劇院舞臺的唯一性,上演劇目都是相對固定的,確定一齣劇目之後,短暫兩個季度,長則數年時間,劇目和劇院都是捆綁打包在一起,廣爲大衆所知,比如“悲慘世界”和女王劇院,比如“歌劇魅影”和女王陛下劇院。
這也意味着,劇院經理的決策至關重要,他們挑選劇目的藝術品位和鑑賞能力,不僅僅決定了市場的回饋,也決定了劇院的品味。所以,在倫敦的藝術愛好者圈子裡,又或者是上流社會圈子裡,提起劇院時,劇院經理都是繞不開的話題。
事實上,某種程度上來說,劇院經理和畫廊的藝術總監是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的,即使在上流社會圈子裡,他們也往往可以打開小小的一扇窗,躋身其中。
艾瑪-菲丁,阿爾梅達劇院的經理。其中的任意一個關鍵詞,都可以自動地聯想到另外一個。
“所以,現在他們正在上演’麥克白’?”藍禮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選擇。
“麥克白”作爲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藝術性自然毋庸置疑,不過因爲題材太過沉重,而且劇中有着大量獨白,在近年戲劇市場普遍不景氣的情況下,艾瑪居然選擇再次將其搬上舞臺,確實是具備莫大勇氣。
腦海裡靈光一閃,藍禮追問了一句,“導演是約翰-科德?”
約翰,藍禮的恩師,不久之前在伊頓-多默個人品牌的揭幕儀式上剛剛見過一次面。約翰最擅長的就是莎士比亞劇目,而且近些年來也始終孜孜不倦地期待着能夠將莎士比亞重新搬上舞臺,他的成名作是“哈姆雷特”。
“哦,對,約翰-科德!”安迪剛纔沒有想起來,現在藍禮扣動了扳機,名字頓時就變得清晰起來,“是的,你認識他?”同樣的反問,僅僅只是換了一個人稱代詞,安迪說出口之後,隨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笨拙,啞然失笑起來,“等等,讓我們倒帶一下,對於倫敦西區,你到底瞭解多少?爲什麼我覺得,我在背後做了那麼多工作,結果你卻已經掌控全局?”
藍禮啞然失笑,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的無辜,“我是倫敦人,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們在週末的時候,總是會選擇劇院來打發時間。”
“不,我不知道,因爲你從來沒有提起過。”安迪逮住機會了,故作嚴肅地搖了搖頭,但那彌勒佛模樣的笑容卻泄露了內心的真實情緒,“還有什麼事情你需要交代的?老實說,我今晚和艾瑪又一次會面,在我們交談的時候,爲了避免我成爲傻瓜,還有什麼事情是我需要知道的?”
“我畢業於英國皇家戲劇學院,然後在倫敦西區打滾了一年多時間。這就是全部了。”藍禮微笑地說道,至於“霍爾”這個姓氏,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八卦不斷,但外人還是很難直接聯繫起來的。
安迪卻眯起了眼睛,滿臉寫着“不相信”,“這就是全部了?那麼我在艾瑪面前,提起藍禮-霍爾,她不會突然說,她是你的前女友之類的?又或者是約翰-科德,他不會說你們曾經約會過?”安迪也打趣地開起了玩笑。
藍禮眼底泛起了一陣淺淺的笑意,“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約翰是我的老師。”
“……”安迪眯着眼睛,卻愣在了原地;坐在旁邊的內森和羅伊兩個人,噗嗤一下沒有忍住,輕笑出了聲。安迪的視線卻沒有移動,依舊落在了藍禮身上,然後語氣平靜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我過去這段時間的努力都是無用功?你本來就已經搭上線了?卻沒有告訴我?我其實可以不用過來倫敦,直接前往柏林就可以了?所以,是這樣嗎?”
藍禮和安迪已經認識了兩年,雖然平時安迪一貫都是笑眯眯的模樣,但藍禮卻不會天真地認爲安迪就是一個好好先生。只是,一直到今天,藍禮才第一次真正地見識到安迪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活埋”編劇克里斯-斯帕林撰寫自薦郵件那一次,藍禮通過電話聽筒間接地體驗了一次。
藍禮知道此時必須保持嚴肅,真摯地進行交談,但眼底的笑意還是難以抑制地翻滾了起來,這算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
不過,藍禮還是認真地解釋起來,“十一月在倫敦的時候,約翰和我隨意地提起過一次,不過’明日邊緣’的拍攝檔期無法確定下來,不要說排練了,我就連試鏡都沒有辦法參加。所以,我們沒有深入交談。”
“另外,約翰是我的老師,但他不會給我任何特殊待遇。因爲這裡是倫敦西區,這裡的演員成百上千,每個人都必須依靠自己的實力站穩腳跟。百老匯也是一樣。”藍禮不緊不慢地解釋到,“我想當然地認爲,他的劇目應該找到了合適的演員,應該進入緊鑼密鼓的排練階段,但顯然,他的工作重心暫時放在了’麥克白’之上,新劇目還在籌備之中。”
不同於電影和電視領域,戲劇圈的規章制度依舊十分嚴苛,實力爲王的鐵律還是無法動搖。新人也好,好萊塢巨星也罷,他們都必須腳踏實地地打磨自己的表演,確保站在舞臺上的演出是“完美無瑕”的至少是朝着這個方向努力的。
無論是娛樂至死的百老匯,還是藝術至上的倫敦西區,都是如此。這是戲劇圈的底線,也是他們的堅持。在英國,頂級巨星也好,資深戲骨也罷,想要贏得業內地位,倫敦西區就是繞不過去的必經門檻;奧斯卡小金人,歐洲三大電影節獎盃,這都不管用,一切都在劇院舞臺上見分曉。
參加“太平洋戰爭”試鏡的那個早晨,喬治和伊麗莎白曾經打電話給藍禮,要求藍禮回去倫敦,因爲他們爲藍禮在“哈姆雷特”劇組裡找到了一席之地。不過,即使是他們疏通了關係,將藍禮安排進去,但他們也無法確保,到底是第一陣容、第二陣容還是第三陣容,歸根結底還是要看藍禮的實力。
這就是倫敦西區,始終帶着一股清高和驕傲的戲劇圈子。
“那麼,約翰正在籌備的劇目……”解釋完畢之後,藍禮主動將話題拉了回來,“也是’悲慘世界’?”
派對之夜,約翰提起過他正在籌備“悲慘世界”和“彼得-潘”兩套新劇目。藍禮當時沒有太過在意,想當然地認爲“彼得-潘”重新登上舞臺的可能性更大,但現在看來,反而是“悲慘世界”的籌備工作暫時領先。
仔細想想,卻也不稀奇,在資金欠缺的情況下,“悲慘世界”這樣名聲響亮的劇目總是更加容易拉到贊助的。現在卡梅隆版本的“悲慘世界”依舊正在女王劇院上演,如果出現一套打對臺的劇目,那勢必是倫敦西區的熱門話題,這也符合阿爾梅達劇院的一貫風格。
藍禮之所以如此想,還是因爲安迪。安迪迫不及待地趕來倫敦,顯然就是做好了兩手準備,同樣是“悲慘世界”,一邊是電影改編版本,一邊是舞臺劇重新編排版本,無論是哪一個版本,這都是值得參與的。
同樣一部作品,模板套用在兩種藝術形式之上,這是最爲經濟實惠又最爲簡單直接的作品挑選方案百老匯劇目改編成爲好萊塢電影時,選角導演往往會優先考量百老匯原版的演員,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現在,安迪也在試圖複製這一模板。
“是的。”安迪點點頭給予了肯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回想一下自己過去這幾個月的忙碌,再看看藍禮的怡然自得,時時刻刻掛在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多了一抹無奈,“藍禮,我需要你和我分享這些信息,這對我的工作至關重要。老實說,如果你主動聯繫約翰,那麼你是不是可以獲得試鏡的機會,乃至直接主演的機會?”
藍禮正準備開口,安迪卻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後又補充說明到,“還有,你以前在倫敦西區到底是什麼地位?報你的名字,這裡的人都知道嗎?接下來,我將要到柏林去,爲你打開局面,有什麼事情是我需要注意的?還有,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利用的?”
看着滔滔不絕的安迪,似乎是心有餘悸的模樣,藍禮笑得更加開心了,“你的意思是,如果這裡的工作我可以搞定,你就不管了?”
不僅沒有回答問題,還展開了反擊。
安迪也是啞然失笑,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糾正一下,不是不管了,而是更加有效率地展開柏林電影節以及頒獎季工作。但,歐洲是我不熟悉的領域,這裡的藝術家們顯然對好萊塢沒有太多好感,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