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到底什麼毛病?一定要弄得好像我們所有人都欠他一樣的嗎?一定要我們所有人都稱讚他是一個演技天才嗎?好好好,我知道他很敬業,但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如果不親自嘗試一下,就演不出來嗎?這纔不是演技天才,這就是低劣的模仿而已。”
“那你希望他怎麼樣?他最近身體一直都不舒服,醫生也建議他吊點滴,他也剛好可以休息休息。如果能夠對拍攝有作用,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我就是看不慣他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好像整個劇組就只有他一個人最爲敬業,好像他爲了表演可以不顧一切,所有人都必須圍着他轉。那種模樣,擺給誰看。說到底,還不是爲了奧斯卡,真是令人不齒。說不定他的經紀人早就安排好了記者發通稿。有膽量的話,他就像羅伯特-德尼羅一樣,真的去當幾個月出租車司機啊,那纔是真正的敬業。”
“噓,不要說了。”
“爲什麼不要說了?這裡是美國,言論自由是每一個人的基本權利,他可以這樣做,我還不能這樣說了?即使他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樣說,而且還要直接對着他的臉說……塞斯!呃。”
塞斯-羅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臉上流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平時那一貫老好人的表情也變得而嚴肅起來,“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劇組還臥虎藏龍,居然隱藏着沒有發現的演技大師,要不然,你親自上陣示範示範,告訴藍禮一下,到底要怎麼表演纔是正確的?”
站在眼前的是兩名工作人員,如果塞斯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劇務組的工作人員,統籌規劃整個劇組的相關事務,並不是核心的工作人員。
“抗癌的我”正式開拍之後,整體的拍攝還算順利,不過超過三分之一的戲份都是在醫院裡真實拍攝完成的,爲了不打擾到醫院的日常運轉,劇組必須小心、再小心,每一次的拍攝都有許多細枝末節的工作需要完成調度,劇務組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不可開交。
作爲整部電影的核心和基調,藍禮的狀態就決定了整個拍攝的進程。不得不承認,藍禮的表現確實讓人驚豔,經過了前面幾天的磨合和摸索,進入狀態之後,藍禮的表演在不動聲色之間自然有一種水到渠成的流暢感,對於劇組來說,着實是難得的好消息。
不過,上週開始,藍禮的身體就開始出現小狀況,先是有些低燒,持續了三天左右才緩和下來,但隨即胃部又出了問題,幾乎吃不下去太多東西,似乎還影響到了晚上的睡眠,短短几天,藍禮整個人就瘦了下來。
這些都不是什麼大毛病,藍禮的表演狀態也沒有受影響,拍攝依舊是行雲流水,但塞斯卻是十分擔心藍禮的情況,專門請醫生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結果顯示,腸胃的問題影響了營養的輸送,還有作息的質量影響了新陳代謝的更迭,建議藍禮稍稍休息一段時間,好好調養一下。
可是“抗癌的我”正在緊鑼密鼓地拍攝之中,一旦停下來,損失是難以估量的。
藍禮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即使要調養,也等拍攝結束之後再說,他拒絕了醫生的提議。
不僅如此,藍禮想要真實體驗一下接受化療的感受,不是通過那些枯燥無味的文戲來學習,也不是通過自己大腦的憑空臆想來杜撰,他希望可以與真正的癌症病患、與正在接受治療的病患,展開交流,深入交談,真正地瞭解化療。
當然,前提是,徵詢病患的同意。
面對藍禮的要求,劇組出面,與醫院進行了溝通,並且爭取了病患的認可,最終達成協議,藍禮可以進入化療室,與病患面對面地交流,但必須是在沒有攝像機的情況下,而且其他陪同者也最好離開。
得知如此情況之後,醫生也順勢建議,藍禮可以放緩一下工作節奏,打點滴、補充營養液,以這樣的方式來緩解胃部的壓力,並且提高休息的質量,改善身體的狀況。這一個建議,藍禮點頭答應了。
所以,現在每一天,藍禮都會花費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化療室打點滴,同時還和其他“病友”們一起閒聊,只不過,那些病患們是接受化療,而藍禮則是注射營養液。
原本劇組還在擔憂着,藍禮一個不需要化療的人闖進去,很有可能會引起其他病患們的反感,甚至是激烈的排斥,畢竟嚴格來說,藍禮是完全健康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藍禮和病友們的相處十分融洽,相談甚歡,彷彿他們之間先天就有着共同話題一般,化療室反而還增添了一抹生機,就連醫生和護士們也是嘖嘖稱奇。
正是因爲如此,無形之中,劇組的拍攝進度就不得不放慢了下來;而且,劇組在醫院的停留時間也增加了,這對於劇務組來說,增加了大量瑣碎的工作,他們不得不進行更多的協調,確實是目前整個劇組最繁忙的部門之一。
有人對藍禮表示了不滿,這也就不足爲奇了。更何況,藍禮進入劇組之後,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風也確實不太討人喜歡。
但是在塞斯看來,這都不能成爲他們嚼舌根的理由。
藍禮的敬業精神和專業姿態,他們都看在眼裡。
老實說,“抗癌的我”是一部風格獨特的小清新獨立電影,對於威爾來說,這是一部折射自己經歷的作品,而對於塞斯和喬納森來說,這則是一部特別的喜劇電影,如果說是衝擊奧斯卡的話,“抗癌的我”卻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用威爾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他沒有必要如此拼命”。
藍禮的一舉一動,全部都是在爲了作品、爲了角色,不僅僅是全力以赴那麼簡單,甚至在挑戰自我。這一份姿態,贏得了塞斯等人的尊重。因爲,作爲演員、作爲導演,他們清楚地知道,藍禮的工作有多麼艱難,而藍禮現在又面臨着什麼樣的困難。
可是現在劇組內部卻有人在無視藍禮的努力,而且還表現出了一幅居高臨下的姿態,挑三揀四地進行批判,彷彿演員工作根本不值一提般,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和褻瀆。
即使是好脾氣的塞斯,也忍不住發火起來,“是的,這裡是美國,你們有發表言論的權利;但同樣,這裡是我的劇組,我也有開除你們的權利!你們最好祈禱,不要被我抓到第二次,否則我保證,你們只能到加拿大去找工作了。”
以塞斯在好萊塢的人脈,封殺兩個劇務組的普通工作人員,根本不是難事。這句威脅,不是簡單的玩笑而已。
“如果你們沒有其他話要說的話,現在就給我滾,滾去工作!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在偷懶,而且還在滿嘴/噴/糞!”塞斯的臉上沒有了笑容,那小小的眼睛瞪了起來,迸發出了犀利的光線,厲聲呵斥到,然後眼前的兩個人就轉過身落荒而逃。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塞斯卻絲毫沒有發泄憤怒的快感,依舊是一臉擔憂,擡起頭看向了身邊的威爾,眉宇之間的憂慮越發明顯起來,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的意思就已經足夠明顯了。
自從進入劇組以來,藍禮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之中,一心一意地揣摩角色。可以看得出來,飾演亞當對藍禮來說是一個艱鉅的挑戰,除了表演之外,藍禮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其他社交的情況,不要說工作人員了,就連塞斯、喬納森、威爾這些核心人員,藍禮也絲毫沒有客套寒暄的打算。
除了表演,還是表演。
就好像第三天那場戲的拍攝一樣,藍禮的所有專注力都集中在表演之上,這可以說是專心致志,卻也可以說是自命清高,這也說是全情投入,卻也可以說是不合羣。
劇組內部這種絮絮叨叨的八卦聲音,根本是屢禁不止。
但問題就在這裡,塞斯他們現在最擔心的還不是工作人員們的抱怨,而是藍禮的狀態——現實生活裡的狀態,他的身體健康狀態十分令人擔憂。
而且,藍禮在表演過程中那種渾然忘我的狀態,似乎正在模糊現實和虛幻的界限,幾乎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是表演還是真實,偏偏,藍禮又表現得再正常不過,彷彿一點問題都沒有,這着實讓人無法放心。
面對塞斯的提問,威爾無奈地搖了搖頭。
每一次他詢問藍禮,情況如何,藍禮都笑容滿面地回答他,“我很好。怎麼,你覺得表演狀態有些不太對嗎?”看着藍禮,威爾就彷彿清晰地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所有一切都太過真實,以至於威爾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事。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輕嘆一口氣,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朝着化療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纔聽護士說,藍禮在打點滴的過程中,直接睡着了,這樣的情況之前還是沒有出現過的。兩個人都十分擔憂,專程趕過來看一看。
可以感受得到,藍禮最近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如果不是醫生再三強調,藍禮的身體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塞斯他們都擔心,是不是真的出了狀況。
即使是真的入戲太深,以爲自己罹患了癌症,但身體狀況也不可能會相對應地鬧出問題,沒有那麼玄乎,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