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牛刀小試

順着嬰兒的啼哭,尤金走到了屋子的最裡面,然後就看到了無助地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嬰兒,小小的、骯髒的、脆弱的嬰兒。

渾身血污沾滿了戰爭的痕跡,無辜哭聲卻帶着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純淨;屍體環繞切斷了所有生命的跡象,死亡的腐朽氣息肆無忌憚地瀰漫,初生的稚嫩和喜悅卻在哭喊之中宣告生命的誕生,猶如腐爛屍體上盛開出的罌粟花,妖冶而致命。

尤金的腳步不由就放緩了下來,他不能再靠近,他無法再靠近,端着步槍的雙手緩緩地放了下來,木然之中帶着一絲疑惑,愣愣地看着那個嬰兒,那個因爲啼哭過於厲害而面部漲紅的小生命,不知所措。

他就這樣站着,安靜地站着,狹長的眸子裡波瀾不驚,太久沒有嗅到新生的氣息以至於他都遺忘了生命的存在形式。那張污痕遍佈的臉龐一片冷漠和疏離,卻隱隱透露出一絲恐慌和無措,甚至還有一絲厭惡和排斥,在那陰鬱稀疏的光線之下若隱若現。

梅里爾也走了過來,看着撕心裂肺的嬰兒,愣了愣,眼眶不由微微泛紅,但卻只是站在原地,彷彿尤金的腳下畫出了一道深淵界限般,不可逾越。

順着尤金的視線,擡起頭來,梅里爾就看到了屋頂上那一個大洞,寒風肆意地灌進來,讓人瑟瑟發抖,嬰兒的啼哭讓風聲變得蕭索陰森起來,“很多人朝這裡轟過迫擊炮。”梅里爾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多麼諷刺,不是嗎?在戰爭之中,士兵的死亡血流成河,但更可怕的是,那些無辜的平民也隨風而逝,卻根本沒有人在乎。

“無所謂了。”尤金平靜地說道,面無表情的臉龐彷彿可以清晰地看到生機一點點退散的過程,那支離破碎的痛楚在眼底閃爍,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和絕望就在脣齒之間瀰漫開來。原來,冷漠也是有色彩的。

身後又有同僚走了進來,看着愣在原地的尤金和梅里爾,不由有些憤怒,“你們兩個他媽愣着幹什麼!”他走了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嬰兒抱入了懷中。

尤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後退了一步,他居然後退了一步,漠然的臉龐之上浮現出一絲恐懼,彷彿那蓬勃的生機會將他身上所有的勇氣和堅定都吞噬一般,然後再次暴露出他的柔軟和脆弱。

嬰兒被抱着離開了,他們沒有注意到尤金的異常,梅里爾確認了一下其他人都已經死透了,隨即也轉身跟着離開了,只留下尤金一個人,依舊愣愣地看着那個嬰兒的母親——袒/胸/露/乳地躺在地上,冰冷地沒有任何溫度,似乎前一秒她還在哺育着自己的孩子,下一秒就已經陰陽兩隔。

尤金的視線根本無法離開那具躺在血泊裡的屍體,一動不動地、沉寂安靜地看着,就這樣看着,時光在他的肩頭緩緩流淌,冰冷得讓天使都無法張開羽翼。然後,尤金就轉身離開了,那波瀾不驚的情緒僅僅只是漾起了點點漣漪,隨即就再次回覆了平靜。

眨了眨眼,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死一般的寂靜。

尤金離開了最裡面的屋子,正準備出去時,卻聽到了一個動靜,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就握緊了手裡的步槍,生存本/能讓血腥氣息再次開始瀰漫,“日本……”身後傳來了斷斷續續哽咽的聲音。

尤金擡起了步槍,轉過身謹慎地逼近,然後就在草簾後面看到了一個亞裔面孔的女人,倒在了一片稻草堆上,張大着嘴巴努力地呼吸,雙眼猶如一潭死水般擡了起來,當她看到尤金時,眼珠子輕輕轉動了一下,依舊沒有任何光芒,但卻竭盡全力地再次說道,“日本……”然後擡起了自己的雙手,指了指手背上的圖案,似乎在說:日本人殺死了她所有家人。

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苟延殘喘地歪着腦袋,似乎可以清晰地看到生機正在從體內流失的過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尤金,眼神深處流露出一絲渴望,在哀求着些什麼。但,尤金依舊無動於衷。

尤金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不享受卻也不痛苦,只有一片平靜,就好像在看着水洗天空之上的雲捲雲舒一般,淡然而祥和,那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神在污穢遍地的血污之中卻讓人不寒而慄,一股隱隱綽綽的悲涼和孤寂輕輕漾了開來,彷彿可以看到透明縹緲的靈魂在空無一人的黃泉路上前行。

然後尤金就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那枚手榴彈,槍支再次舉了起來,那種捕獵者般的警惕瞬間爆發出來,甚至可以清晰感覺到他渾身肌肉的緊繃,只需要輕輕一動,整個人就可以狂奔出去,輕易地收割敵人的生命。

不想,看到尤金這樣的動作,女人卻輕輕點了點頭,一道滾燙的淚水滑落下來,似乎……似乎在懇求着尤金終結她的生命。女人伸手掀開了自己的襯衫,割破的肚皮就顯露了出來,血腥的腸子和內臟流得滿地都是。

她在懇求尤金結束她的痛苦。

尤金依舊站在原地,情緒的波瀾不驚連帶着動作都開始變得緩慢起來,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女人,她竭盡全力伸出了右手,試圖抓住尤金的槍管,但他還是無動於衷。死亡,對於他來說太過稀疏平常,就好像他的夥伴一般。

終於,尤金終於邁開了腳步,僅僅兩個小步,然後就站在了女人的身邊。比起嬰兒來說,他寧願靠近一具屍體。

女人抓住了尤金垂下來的槍管,然後對準了自己的眉心,解脫般地閉上了眼睛,意圖着實再明確不過了。尤金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這是他最爲熟悉的動作,已經演變成爲了他的本能,他自己都數不清到底殺死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是日本人,有多少是無辜平民……又有多少是誤傷的友軍。

手指微微一縮,只需要稍微一用力,他就可以結束這個女人的痛苦,而對他來說,不過是日常生活裡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小動作,和吃飯喝水沒有太多區別。

但,他卻猶豫了。

看着那個女人放棄般的舒出一口氣,好像渾身的痛苦都如同潮水一般散去,但他腦海裡卻浮現出了剛纔那個嬰兒啼哭的模樣。那深邃的眼眸裡漾起了淺淺的掙扎,卻痛苦不堪,他慌亂地閉上了眼睛,掩去自己的真實情感,然後垂下了右手,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扣動扳機。

他到底在爲了什麼而戰鬥呢?他到底在爲了什麼而堅持、爲了什麼而殺戮、又爲了什麼而求生?上帝現在到底在哪裡?難道上帝不應該是拯救世人、愛護世人的嗎?難道上帝不是派下耶穌來承受人類的苦痛和災難嗎?那爲什麼這個女人會躺在這裡,那爲什麼那個嬰兒會躺在這裡,爲什麼他們脆弱的生命會逐漸消散,爲什麼那些多無辜之人會死亡?上帝到底是如何選擇的呢,爲什麼是那些人死亡,爲什麼他依舊還活着?

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女人察覺到槍支垂了下來,重新睜開眼睛,然後就看到了尤金那一雙深邃的眼睛,眼底有一抹痛苦的掙扎,她失望地放下了右手,悲傷而絕望地看着尤金。緊接着,女人就看到尤金那冷漠如同冰山一般的臉龐慢慢地柔和了下來,一縷溫暖的光芒帶着痛楚和煎熬,微微地閃爍着。

尤金輕輕吐出一口氣,彎下腰將槍支放在了一旁,然後將女人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緩緩地,緩緩地將她的腦袋擁入胸膛,那溫暖的氣息讓女人露出了舒服的表情,似乎痛苦瞬間就緩解了許多。

尤金低頭看着這個滿面血污的女人,苦澀在舌尖輕輕舞動,他不由擡起右手,用大拇指輕輕地撫摸着女人的下頜,彷彿在呵護自己的愛人般,專注而認真,僵硬的臉部線條就這樣慢慢地化了開來。

女人注視着近在咫尺的士兵,微弱的光線透過木屋的門板灑落下來,稀稀疏疏,士兵那猶如蝴蝶翅膀般的睫毛遮掩着眸子裡的真實情緒,她只能窺見到一個角落,那脆弱的靈魂卻在緩慢地、緩慢地分崩離析,就好像親眼目睹整個世界的崩潰一般,恢弘而壯闊,眼睜睜地看着善良、純真、質樸、友好、真誠的靈魂被一點一點地抽離生命力,信仰的堅定逐漸消散,從柔和的金色逐漸退去所有色彩,剎那間讓人屏住了呼吸。

女人忍不住擡起左手,無力地拍了拍尤金的手臂,艱難地閉上眼睛,汲取着那一絲淡淡的溫暖。

看着自己懷中一碰就碎的生命,尤金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將眼眶裡的瑩瑩水光完全遮掩而去,眼角那一絲折射的光芒轉眼就被掐滅,彷彿是上帝的最後一絲憐憫和仁慈。然後,尤金將女人抱入了懷中,下巴貼住女人的額頭,輕輕地、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唯恐自己驚醒了沉睡的天使。

女人,就這樣永遠地沉睡了;上帝,永遠地拋棄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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