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的街道總是顯得特別寬闊,周圍沒有高樓大廈的圍繞,彷彿整個世界都開闊了起來,璀璨的陽光肆無忌憚地填充着每個角落,棕櫚樹、滑板鞋、復古跑車和檸檬汽水,切都蒙上了層暖暖的奶黃色,就連行色匆匆的路人似乎都帶着絲愜意。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德雷克-多雷穆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拉開旁邊的椅子,在藍禮的右手邊坐了下來,“你什麼時候到這裡的?應該不會等了很久吧?真的十分抱歉,我知道,按照紐約時間來算的話,我已經被列入黑名單了吧?”
德雷克說話節奏始終不緊不慢,而且語調的起伏也十分平穩,即使氣喘吁吁也樣,但話語內容卻總是帶着絲活潑和俏皮,甚至還有戲謔的調侃,再加上萌萌的卷和胖胖的身材,這種反差無比鮮明,不過三兩句話就將他的形象勾勒了出來。
“沒關係,按照洛杉磯時間來算的話,你來得剛剛好。如果按照巴塞羅那時間的話,你還提早了許多。”藍禮的回答讓德雷克悶悶地笑了起來,笑聲在胸腔裡迴盪着。
今天是“愛瘋了”整個劇組正式見面的日子,不僅僅是互相介紹、互相認識的個場合,同時還是確定作品基調風格、角色風格的場合。
前天完成簽約之後,藍禮就拿到了劇本,認認真真地把整個劇本完畢,沉澱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演員和導演之間就可以展開交流,交換彼此的意見和理解,爲接下來的拍攝工作確定個方向,避免進入拍攝之後還需要花費時間展開爭論——對於獨立劇組來說,旦開機,每個環節都要花錢,單單是膠片的費用就夠嗆了。
這個小小的細節就可以看得出來,比起羅德里格-科特斯來說,德雷克執導電影長片的經驗就要豐富了許多。
藍禮比預定的時間提前到了二十五分鐘,僅僅只是坐了不到十分鐘而已,德雷克就出現了——他並沒有遲到。
現在已經是九月下旬了,但洛杉磯依舊是炎炎夏日,德雷克滿頭大汗,急忙召喚了侍應生,點了杯冰可樂,回過頭就看到了藍禮那注視的眼神,他不由左右看了看,瞪圓了眼睛,“怎麼了?我的儀表有問題嗎?”
藍禮微笑地搖了搖頭,他其實直在觀察德雷克。因爲“愛瘋了”的劇本是根據他個人經歷撰寫而成的,雖然說故事裡的雅各布不是他自己的化身,但或多或少還是可以窺見到些影子,所以,他正在試圖從德雷克身上印證他自己對雅各布的理解。
“沒有,只是剛纔在劇本,有些好奇的地方。”藍禮不動聲色地切換了話題。
德雷克不疑有他,眼睛落在了藍禮手中的劇本之上,神情不由亢奮起來,“怎麼樣?你覺得怎麼樣?有什麼問題?”
“我好奇的是,當初你愛上了她什麼——我是說,你的前妻。”藍禮將自己的紅茶移到了旁邊,然後把劇本放到了桌面上,認真地交談起來,“難道是因爲那小詩嗎?還是因爲因爲有人主動向你告白,心臟不由就開始小鹿亂撞了?”
藍禮輕鬆的說法讓德雷克開懷地笑了起來。
在“愛瘋了”的劇本里,對於兩個人墜入愛河的細節沒有給予太多的分量,安娜對雅各布心生情愫,然後寫了小詩,放在了雅各布車子的擋風玻璃上,雅各布了之後,就把安娜約了出來;兩個人簡單地開了些小玩笑,後來安娜把自己寫的其他詩詞展示給雅各布看,度過了美好的天,就這樣墜入了愛河。
劇本里所展現的只有兩幕,幕是兩個人在咖啡館裡試探性的交流,幕是晚上在安娜家,兩個人在筆記本上交換詩詞。
正如藍禮所說,整個劇本時間跨度非常長,導演不可能像“日出之前”、“日落之前”那樣把兩個人緩緩墜入愛河的精神交流和火花碰撞全部展現出來,只能截取些生活片段,然後通過演員的表演來展現。
上世的“愛瘋了”,安東-尤金和菲麗希緹-瓊斯的表演就沒有能夠展現這些細節,僅僅只是像無數好萊塢浪漫愛情電影樣,依靠見鍾情的火花來解釋。
可是,細節的缺失卻讓觀衆失去了共鳴,對於後面雅各布和安娜炙熱到令人融化的愛情缺少進步的理解,更不要說之後兩個人的疏離了,這也使得故事停留在了表面上:兩個因爲激/情而墜入愛河的年輕人,因爲距離而漸行漸遠。繼而影響了電影對愛情本質的內核深入。
現在,藍禮就在試圖瞭解劇本之外的故事,那些只有演員知道,然後通過表演傳達給觀衆的訊息。這些看不到的內容,讀不到的細節,不僅是演員表演的根基,同時也是故事昇華的基礎。他必須從零開始,將腦海裡關於上世的電影片段都刪除,重新構建角色。
“我猜,應該都有吧。”德雷克猶豫地說道,然後雙手用力搓了搓臉頰,出了懊惱的低呼聲,“太久了,切都已經太久了,記憶現在都已經模糊了。”他放下雙手,看向藍禮,“你定要了解這些嗎?”
藍禮抿了抿嘴,施施然地端起咖啡,輕啜了口。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
德雷克肩膀耷拉了下來,垂着腦袋認真想了想,然後做了次深呼吸,這纔再次擡頭看向了藍禮,“你知道,我以前是個悶悶的宅男——當然,現在也是。我選修了十分偏僻的專業,對於女孩子來說,沒有人會喜歡;而且我又不太會說話,不知道應該如何逗女孩笑。所以,當有個女孩突然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必須承認,我是欣喜若狂的。”
德雷克陷入了回憶之中,沉默了好會,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就連眉梢之間都可以看到幸福的模樣。藍禮不由猜想,即使德雷克已經離婚了,但內心深處,他們應該還是相愛的吧。歲月荏苒,依舊沒有消磨掉那回憶的光亮和溫暖。
“我有些緊張,還有些興奮。但很重要的點是,我喜歡她的文字。”德雷克身體向前傾,迎向了藍禮的視線,他的眼睛裡有着激動的光芒,彷彿回到了當初第次收到情書的模樣,“她……她真的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她的詩詞有種細膩的觸感,我很喜歡。對了,她的字很漂亮。”
陷入了回憶之中,德雷克臉上的笑容多了些悵然。
藍禮卻是不由開始想着,德雷克追着前妻到倫敦去之後,內心的失落到底多麼洶涌;重新回到洛杉磯之後,他又是在什麼場合之前遇上了新的對象,當對方搬到他的工作室時,他的心態又是多麼錯雜。他們明明還愛着彼此,卻被生活的洪流推着前進,那份無奈和無力,令人唏噓。
“你還記得你們爲什麼分手嗎?”藍禮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於是就提了出來。
如同藍禮所料,德雷克的眼底流露出了絲茫然,久久沒有說話。這就是生活,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響驚雷,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選擇了分手,明明痛恨的兩個人卻選擇了牽手,猛然回,卻現記憶深處的瑣碎已經無法識別清楚,就連德雷克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走向結束的。
這也恰恰是“愛瘋了”這部電影最深刻的內涵,屬於生活的真諦。
“離別過去那麼多年了,你現在對她記憶最深刻的是什麼?”藍禮順着德雷克的神情,提出了另外個問題。
德雷克的眼神在輕輕波動着,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然後嘴角不由就變得溫柔起來,“她的眼睛。你知道,她有雙漂亮的眼睛,彷彿盛滿了星光。”簡單的句話,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話,可是想起了兩個人遺憾的結局,平添了抹唏噓。
“嘿,我沒有遲到吧?”氣喘吁吁的聲音突兀地闖了進來,那紊亂的呼吸帶着絲慌張,凌亂的絲因爲大風而飄到了脣瓣上,她不由擡手將絲撥開,那雙明亮的眸子就進入了視線之內,顧盼之間的波光流轉勾勒出絲柔韌的堅毅。
僅僅只是驚鴻瞥,藍禮就明白,爲什麼德雷克選擇了她來飾演安娜。
“抱歉,我坐到了二樓去,如果不是侍應生過來詢問我午餐想要點什麼,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剛纔還在納悶,我是不是記錯了時間。”眼前的少女臉上帶着絲羞澀,微微泛紅的雙頰讓她不得不輕輕咬住下脣,掩飾自己的慌亂和害羞,她轉過頭來,朝藍禮伸出了右手,“菲麗希緹-瓊斯!”
堅毅的眼神之下,還有些小小的馬虎,那種少女的嬌憨還有些手足無措。“藍禮-霍爾!”藍禮握住了菲麗希緹的右手,友好地自我介紹到。
“這兒?是這兒吧?”個爽快明朗的女孩聲音隨即響起,然後就看到……個瘦瘦高高的金男生大步大步走了過來,他的腳步在菲麗希緹身邊停了下來,對着德雷克禮貌地點頭示意,“導演,好久不見。”
緊接着,在兩個人之間,又有顆腦袋墊着腳尖冒了出來,她左右打量了下,剛想要打招呼,驚愕的聲音就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