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沒有柏林的寬敞和遼闊,也沒有威尼斯的繁華和喧鬧,古老而殘破的電影宮經歷過半個世紀的風霜之後,二十五個有限座位的放映廳根本無法滿足市場的需求。
不僅如此。在主競賽單元之外,還有一種關注單元、特別展映單元、午夜展映等多個環節,短短十二天之內,超過五十部電影將登陸戛納,有的作品在電影宮放映,有的作品則選擇在一公里之外的另外一個場所放映,但巴掌大小的戛納着實沒有更多的空間來容納放映廳了——
更何況,除了每一年的五月之外,小鎮居民又有多少人願意蜂擁進入電影院呢?這不過是一個常駐人口勉強達到七萬的鎮子而已。於是,放映場館以及容納人數的侷限,就註定了戛納的與衆不同。
盧米埃爾大廳的兩千觀衆之數,對於整個龐大市場來說,杯水車薪,換而言之,記者和市場以及專業人士們纔是戛納的主要觀衆羣體,第一時間觀看電影節的入圍作品。
超過四千人的媒體記者構成了戛納電影節的主要觀影陣容,從傳統媒體到電子媒體,從雜誌主編到社交網絡紅人,戛納電影節將網絡時代的傳播特性/發揮到了極致。
儘管如此,無數人潮依舊在初夏降臨的五月蜂擁至戛納電影節。
爲了親眼一睹頂級明星的風采和芳華,爲了親身經歷紙醉金迷的浮華名利場,爲了近距離感受鎂光燈底下的生活,也爲了加入無數電影愛好者的行列。不同於屬於觀衆的多倫多,不同於屬於電影的特柳賴德,不同於屬於藝術的聖丹斯,戛納擁有無數自己的魅力,令人着迷。
每一年的戛納總是如此,讓人興奮,讓人激動,也讓人矚目,羣星雲集的場合時時刻刻都包圍在洶涌的鎂光燈之中,掌聲和喊聲經久不息,連綿不絕地持續足足十二天,見證朝陽的絢爛和夕陽的璀璨。
今年更是如此。
官方組委會公佈評審團名單的時刻,就第一次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將擔任評委會主席,這位縱橫世界影壇超過三十年的電影巨匠,雖然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中始終不曾斬獲最高獎項,但1993年就贏得了威尼斯終身成就獎,1974年就收穫了戛納電影節最佳編劇獎,這一切都證明了他的地位和榮光。
評審團成員名單也是星光熠熠。
李安,妮可-基德曼,克里斯托弗-瓦爾茲,克里斯蒂安-蒙吉(Cristian-Mungiu),琳恩-拉姆塞(Lynne-Ramsay),河瀨直美,薇迪雅-巴蘭(Vidya-Balan),丹尼爾-奧圖(Daniel-Auteuil)。
整個名單的構成沿襲了戛納一貫以來的風格,在藝術和商業之中尋求平衡,而星光則成爲重要參考標準。
李安自然無需贅言,兩座奧斯卡最佳導演小金人,兩座威尼斯金獅獎,兩座柏林金熊獎;妮可也是如此,奧斯卡影后兼柏林影后;克里斯托弗則是兩座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小金人,還有一座戛納影帝獎盃。
羅馬尼亞導演克里斯蒂安-蒙吉於2007年憑藉着“四月三週兩天”斬獲戛納金棕櫚獎;琳恩-拉姆塞是英國導演,目前只有三部短片和三部長片,卻在各個獨立獎項之中拿獎拿到手軟,2011年的“我們需要談談凱文”在美國頒獎季之中大放異彩。
日本導演河瀨直美是戛納力捧出來的嫡系導演,“萌之朱雀”和“原木之森”是代表作;薇迪雅-巴蘭則作爲印度演員的代表,今年是印度電影誕生一百週年,戛納也將舉辦特別環節。
法國演員丹尼爾-奧圖也是老戲骨,“第八日”、“隱藏攝像機”、“冬天的心”、“男人的野心”等多部作品,先後斬獲了戛納、歐洲電影獎、英國學院獎、法國凱撒獎的影帝頭銜。
一位評審團主席,領銜八位評審團成員,清一色全部都是導演和演員,今年的戛納電影節顯然在專業層面上更進一步,同時也在人氣和名望方面更進一步。無疑,這也使得觀衆們對於最終金棕櫚獎的評選報以了更多期待。
因爲根據歐洲三大電影節的評審團制度,所以金熊獎、金獅獎和金棕櫚獎三個最高級別的獎項,也是評審團藝術欣賞品味的最直接體現。
隨後,官方組委會公佈了競賽單元入圍名單的時刻,又第二次引發了全世界的熱議。
粗粗瀏覽一番,這一份名單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了——
吉姆-賈木許(Jim-Jarmush)的“唯愛永生”,阿斯哈-法哈蒂的“過往”,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的“唯神能恕”,三池崇史的“稻草之盾”,羅曼-波蘭斯基的“穿裘皮的維納斯”,賈樟柯的“天註定”……
弗朗索瓦-歐容的“花容月貌”,是枝裕和的“如父如子”,史蒂文-索德伯格的“燭臺背後”,亞歷山大-佩恩的“內布拉斯加”,保羅-索倫蒂諾的“絕美之城”,詹姆士-格雷(James-Gray)的“移民”……
然後,還有科恩兄弟的“醉鄉民謠”。
這,僅僅只是主競賽的一部分參展名單而已。
在這之外,其他單元之中,索菲婭-科波拉的“珠光寶氣”、阿蘭-吉羅迪(Alain-Guiraudie)的“湖畔陌生人”、詹姆斯-弗蘭科的“我彌留之際”、吉約姆-高麗安(Guillaume-Gailienne)的“男孩們和吉約姆”、杜/琪/峰的“盲探”、巴茲-魯曼的“了不起的蓋茨比”……
等等等等。
這是一份重量十足的入圍名單,不僅僅是主競賽而已,其他各個單元也涌現出了一大批備受肯定也備受期待的作品,每一位導演或者每一個卡司陣容單獨拿出來,這都足以讓所有新聞媒體羣起雲涌,而現在,所有作品齊聚一堂,人們怎麼能夠不亢奮呢?
更何況,今年的戛納電影節祭出了保羅-紐曼這張牌。
官方海報採用了已故演員保羅-紐曼和其遺孀喬安娜-伍德沃德爲主角,他們曾經在1963年合作作品“新戀愛/經”之中奉獻了經典的顛倒接吻,這一次海報則以此爲靈感完成了設計,表達對2008年與世長辭的保羅-紐曼的緬懷,同時也旨在紀念這位爲電影事業做出突出貢獻的男演員與妻子之間的愛情。
儘管在喬安娜之前,保羅還有另外一段婚姻,並且育有兩女一子。保羅和喬安娜相遇相戀時,不少人懷疑保羅是婚內/出/軌,最終與前妻離婚,再與喬安娜結合。在當時,這段感情遭受了不少非議和矚目。
但喬安娜和保羅的這段婚姻卻歷久彌新,足足持續了半個世紀,一直到死亡將彼此分開。他們是整個好萊塢的經典模仿夫妻,沒有花邊新聞,沒有負面傳聞,始終低調而專注地經營着屬於他們的家庭,就連業內人士都對他們羨慕不已。
值得一提的是,不僅是生活,保羅和喬安娜在工作之上也是黃金搭檔。
1958年,兩位演員首次合作的電影“漫長的炎夏”入圍戛納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保羅勇奪影帝,兩人不久之後就喜結連理;1973年,保羅執導、喬安娜主演的電影“雛鳳吟”再次入圍戛納的主競賽單元,喬安娜成功封后。
這一次,戛納電影節準備了專門的環節緬懷保羅,同時邀請了喬安娜抵達戛納。無疑,原本就熱鬧非凡的電影節,現在就更是包圍在無盡的矚目之下。
更何況,今年的好萊塢派出了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瑞恩-高斯林和藍禮-霍爾的三駕馬車,就連詹姆斯-弗蘭科、湯姆-希德勒斯頓、馬特-達蒙等人氣演員都不得不退居其次,如此聲勢如此人氣,只怕戛納難以招架。
根據不完全統計,今年的戛納電影節期間足足吸引了四十八萬人次抵達現場,這不僅創造了戛納電影節的歷史記錄,同時也創造了歐洲三大電影節的歷史記錄,即使纔剛剛五月,這座小鎮之中就已經可以感受到盛夏的滾滾熱浪了。
此時此刻,置身於火車車廂之中,藍禮就已經可以窺見那股熱浪的冰山一角了。
離開倫敦之後,藍禮沒有徑直搭乘飛機前往戛納。
他選擇了歐洲之星,跨越海峽隧道,從英國進入了法國,從倫敦抵達了巴黎,在那座衣香鬢影的城市走走停停了三天,欣賞了俄羅斯芭蕾舞劇院的演出,以及一場保羅-塞尚(Paul-Cezanne)遺失畫作的小型修復展,然後這才搭乘火車,一路前往了南部的戛納。
看似橫跨了整個法國境內的遙遠距離,從北部抵達南部,但事實上,火車也不過區區六個小時而已,一路欣賞着窗外的美妙景色,有意識地放慢腳步,時間也就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消失,然後,戛納火車站的輪廓就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超過三分之二車廂都已經塞滿了乘客,這在歐洲境內着實不太常見,此時此刻,他們都陸陸續續地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車廂。
藍禮的視線餘光注意到了過道另一側的一位年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應該是來自中國。
之所以注意到他,那是因爲,藍禮進入夢鄉之前,那名年輕人就打開了隨身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觀看拉斯-馮-提爾(Lars-von-Trier)的“憂鬱症”,看起來應該是爲了今年的戛納電影節做準備,開始補檔以前的相關電影;但現在卻已經更換成了“復仇者聯盟”。
在火車的喧鬧浮躁環境之中觀看“憂鬱症”,這着實需要莫大的勇氣。
藍禮的嘴角不由就勾勒起了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