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任由他們徹底擊潰,終究存在屬於我的一片天地,只因我的與衆不同!”
藍禮渾厚的歌聲迸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強大能量,伴隨着高音的一點一點攀升,徹底引爆了空氣之中所有的火花,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爆裂的聲響在耳膜之上擊打出了久久的迴響,心臟的跳動不由自主就失去了原本的節奏。
伊迪絲出列了。
亞瑟站在了身後,受到了十萬點暴擊,制止的聲音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慢了半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伊迪絲走出了人羣,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緊握成拳,如同響應號召的追隨者般,成爲了藍禮所掀起的這股浪潮之中的一員。
但問題是,這裡不是演唱會,也不是好萊塢。沒有人會在這裡因爲情緒激動而忘乎所以,更加沒有人會高高舉起右手錶示自己的支持,這不僅僅是丟臉,更將淪爲所有人的笑柄。
亞瑟不由閉上了眼睛,滿臉的懊惱幾乎無法遮掩。
但下一秒,當亞瑟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呆愣在了原地。
比阿特麗斯出列了,她也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淚流滿面、痛苦不已,那雙眼睛之中閃動的光芒折射出了漫天星辰般的璀璨,無視了他人的視線,無視了派對的場合,也無視了王室的禮儀,就這樣單純地追隨着內心所向,響應了號召。
馬修-鄧洛普出列了。
伊頓-多默出列了。
安德烈-漢密爾頓出列了。
就連理查德-德-維爾也出列了。
一個接着一個,看似高貴看似矜持看似內斂的貴族們,他們一個個出列了。有些笨拙,有些羞澀,有些難堪,但他們終究還是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緊握成拳,構建成爲了一片森林,頂天立地,卻是如此陌生。
聞所未聞。
但問題就在於,“藍禮-霍爾”的成就和輝煌,又何嘗不是聞所未聞呢?那麼,此時眼前的盛況和異常,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
亞瑟微微張開了嘴巴,滿臉震驚,滿臉錯愕,他的視線緩緩地落在了藍禮的身上。霍爾家的小兒子,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傢伙,現在卻正在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起了一片天地,毅然決然地勇往直前,這一刻,在他的身上,綻放出了萬丈光芒,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當言語刀鋒襲擊而來,我以排山倒海擊退,我英勇無畏,我遍體鱗傷,我就是與生俱來的自己,這就是我!”
那消瘦的肩膀倔強地挺直起來,如同蒼勁的青松,儒雅而俊朗的面容,卻迸發出了一股勢不可擋的朝氣和血性,就連灑落在側臉之上的光芒都變得黯淡起來。那一份榮耀,那一份讚賞,那一份憧憬,那一份敬佩,全部都低頭臣服。
前所未有地,亞瑟也感受到了內心的那股蠢蠢欲動。
這裡不是阿爾梅達劇院,他知道,但這一刻,他卻不在乎,又或者說,他不想在乎,他也想要勇敢地面對自己,最真實的自己,擁抱自由,擺脫束縛,追逐夢想。
嘴角不由流露出了一抹笑容。亞瑟現在終於明白了伊迪絲的那句話:他做到了。
即使遍體鱗傷,即使傷痕累累,即使舉步維艱,但藍禮從來不曾畏懼過,更加不曾退縮過。他終究還是尋找到了屬於他的一片天地,哪怕是在上流社會之中,掃視一下全場那一隻只高高舉起的拳頭,亞瑟就知道,他也擁有了一席之地。
“是啊,他終於做到了。”
然後,亞瑟也往前邁了一步,舉起了右手,變掌爲拳,握緊,再握緊。
亞瑟以爲自己不會感動,但事實卻是,在那激昂而恢弘的旋律之中,力量源源不斷地迸發出來,他牢牢地將拳頭握緊,靈魂深處似乎終於有什麼東西開始甦醒了過來,那種充實、那種幸福、那種喜悅,開始在血管之中快速地流淌起來。
“注意我將閃亮登場,我將踩着鼓點勇往直前,我無所畏懼,我心胸坦蕩,我絕對不會爲此道歉,這就是我!”
不由自主地,在那激昂澎湃地的樂符之中,伊迪絲開始輕聲跟着哼唱起來,“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輕快而簡單的旋律,正在呼喚着每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旋律,在那澎湃有力的琴鍵音之中,全數釋放出來,然後,一個接着一個,一個再一個,哼唱的隊伍正在越來越壯大。
周圍依舊充斥洋溢着鄙夷和嫌棄的眼神,比奧福德子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如此低俗、如此膚淺、如此粗鄙的表演方式,現在居然出現在了上流派對之中,這簡直就是一個無法抹去的恥辱,怒火從腳底一路躥升到了頭頂。
這對於上流社會,這對於貴族階層,簡直就是道德淪喪的恥辱!但卻真實地在眼前上演着,比奧福德子爵彷彿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堅守了數個世紀的傳統正在分崩離析,他所珍視的、他所堅持的、他所熱愛的正在墮落。
而比奧福德子爵不是唯一一個。
但問題就在於,這些挑剔的視線,卻似乎是最美妙的伴奏,生動地詮釋演繹了藍禮歌聲之中的靈魂奧義——那些刀山火海、那些艱難險阻、那些遍體鱗傷,卻無法定義他們的靈魂和自我,他們就是自己,不需要因爲作爲自己而道歉。
旋律之中的每一個詞彙、每一個樂符都變得如此真實而動人,現場越是尖銳,情感越是澎湃,視線越是犀利,情緒越是堅定,漸漸地,他們紛紛開始脫下僞裝、卸下面具,張開雙臂,加入行列,高呼着: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不可思議地,現場的合唱聲正在越來越大,剛開始僅僅只是少數幾個人而已,但迅速就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在全場蔓延了開來,就連理查德都不例外地加入其中,那整齊劃一的歌聲讓宴會大廳的空氣汩汩沸騰起來,似乎所有人都連成一體,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至於那些依舊沉默的人們,反而被孤立在外,第一次在洶涌人羣之中感受到了孤獨的滋味。
“這就是我!”
不需要提醒,所有人都齊聲跟着吶喊起來,亞瑟的嘴角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歡快了起來,不是因爲現場歌唱,而是因爲衝破束縛——當勇敢承認自己並且擁抱自己的時候,人生才真正地開始,生命才真正地鮮活。
不僅僅是亞瑟和伊迪絲,不僅僅是理查德和比阿特麗斯,不僅僅是安德烈和伊頓,就連一向冷漠如同冰山馬修也忍不住輕聲跟着哼唱起來,那滔滔不絕的合唱聲,似乎就是最好的獎賞,也是最好的勳章,真正地讓藍禮傲然綻放。
沉浸在音樂之中,藍禮火力全開。
還有什麼攻擊,還有什麼陰謀,還有什麼侮辱,全部都放馬過來,今天,就在這裡,他全部都接下了:他不會因爲堅持做自己而感到羞愧,他也不會因爲追逐自己的夢想而感到內疚,他更不會因爲自己的與衆不同而選擇道歉。
靈魂深處的力量,在這一刻酣暢淋漓地爆發了出來。
“我知道我值得被愛,沒有什麼是我配不上的!”
那漸漸走高的嗓音,迸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能量!所有的榮耀、所有的讚譽、所有的擁護和所有的愛戴,這是他應得的。即使從小到大,他們從來不曾支持過他,哪怕一次都沒有。
那是憤怒。
那是不屈。
爲了喬治和伊麗莎白的鄙夷和冷漠!
那是反擊。
那是堅定。
爲了藍禮的夢想和自由!
那是號角。
那是歡呼。
爲了每一個不甘揹負枷鎖的靈魂!
每一個人都是值得被愛的,不應該因爲自己的與衆不同而遭受傷害;每一個人都是值得珍惜的,不應該因爲自己的特立獨行而遭遇排擠;每一個人都是值得尊重的,不應該因爲自己的獨一無二而惴惴不安。
“沒有什麼是我配不上的。”這是來自藍禮內心的呼喊和嘶吼,他值得擁有整個世界。
注視着傷痕累累地竭力嘶吼的藍禮,馬修的視線再次變得模糊起來,狼狽不堪。他希望喬治和伊麗莎白感到羞愧,他希望比奧福德子爵感到恥辱,他希望那些依舊懷抱着馬戲團眼光看待藍禮的人感到無地自容。
沒有人應該因爲勇敢做自己而道歉。沒有人!
當他們的視線落在藍禮的身上時,那個勇敢地追逐夢想、那個堅定地擁抱自由、那個披荊斬棘鮮血淋漓卻也拒絕妥協放棄、那個才華橫溢光芒萬丈的男人,他們應該爲自己的渺小和卑微而感到狼狽不堪,他們應該爲自己而羞恥,永遠地躲在陰暗的角落裡。
竭盡全力的嘶吼和吶喊,讓胸膛裡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一股撕裂的疼痛感緩緩氤氳了開來。藍禮的身體之上和靈魂深處,那些看不見的傷痕,正在緩緩浮現出來,可是,他卻依舊拒絕妥協拒絕投降拒絕膽怯,勇敢地再次站立了起來,沐浴在陽光之下,堂堂正正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剎那間,鋼琴音停止了下來,所有的歌聲、所有的哼唱、所有的旋律全部都停止了下來,整個大廳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無數視線全部都落在了藍禮的身上,靜靜地注視着他,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屏住了呼吸,似乎就連心跳聲都已經徹底消失。
這一刻,世界是如此驚心動魄!
注:這就是我(This-Is-Me——Keala-Settle/The-Greatest-Showman-Ensem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