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陽有四坊,每座坊內修建了一口井。
這四口井據說已有數百年曆史,從隱陽城修建之初,便已存在,甚至比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坊還要早。
老一輩傳下來的傳說,隱陽城是潛龍之地,關乎天下運數,威脅到了大明江山,所以李家先祖修建了四口井,分別以四大神獸爲名,將江山氣運鎮壓在井中。
數百年滄海桑田,四口井早已成了枯井,甚至城南朱雀井,因爲常年失修,早已廢棄,被石塊、落葉堆滿,若非細心去尋,很難找到。
就在這一夜,隱陽城地下發出一聲龍吟聲。
若有人在這四口井附近,會發現原本乾涸的枯井,井水開始翻滾,似乎沸騰了一般,向井中望去,隱約有七色光芒閃動。
這四口井,遍佈隱陽四坊,最終卻通過地下暗河,連接到了前老城主舊宅邸的一口井中。
無數刀意,從四面八方,向趙攔江鋪天蓋地而來,徑直涌入趙攔江體內。
劇痛!
撕裂!
這些力量太過強大,又滿是殺伐之意,彷彿要將趙攔江吞噬。
趙攔江感到全身要炸裂,體內各出竅穴,都被這道力量擊碎,原本的橫斷刀意,與這股力量相比,如螢光與皓月之別,不堪一擊。
他緊咬牙關,對抗這種劇痛,強行運功,以靈臺之中一線清明,來保證心智不會失守,刀意越來越盛,趙攔江身體越來越虛弱。
原本他已身受重傷,千萬道刀意下來,將他全身經脈盡數毀去。
識海之中,似乎傳來一道聲音。
“不破,不立!”
聲音幽邃而是深遠,似乎來自百年之外。
趙攔江猛然覺醒,一直以來,他在以內力對抗這些刀意,其實,在半年之前,李秋衣早已在他體內烙入一道金刀之意。
就如播下的一粒種子。
如今遇到同源刀意,這一粒種子,在他丹田之內,慢慢長大。他心念一轉,連以金刀之意引導這千萬道刀意。
趙攔江彷彿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
這些刀意,原本在趙攔江體內四處亂竄,幾乎要將他吞沒,然而遇到李秋衣的那一道刀意,竟變得穩中有序起來。
刀意越來越濃,趙攔江意念所至,以金刀之意,引導涌入體內的萬千刀意,在體內運轉起來,所到之處,原本破碎的竅穴,開始重築,途徑每一處竅穴,都有數十刀意駐守。
痛處之意驟減。
如此三個周天,數千刀意,藏於趙攔江體內。
趙攔江雖然無法隨心所欲掌控這些力量,卻不會擔心被這道力量所吞噬,而原先那一道金刀之意,駐守丹田之內。
即便如此,尚有千萬刀意,圍繞趙攔江體內,不得門而入。
趙攔江確信,他已經再也無法多吸收哪怕一道刀意。
那些刀意,似乎有些不甘心,只得散去,重新隱匿於隱陽城內。
這是什麼境界?
趙攔江體內有數千刀意,原先那半步通象境的真元控制法門,卻都不適用了,但他知道,這一番奇遇,將他刀道提升了數百倍。
趙攔江也想不清楚。
他也不想清楚,能殺人就行,非要確定個三六九等的境界,有他孃的屁用!
四口枯井,有重歸寂靜。
整個隱陽城,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就連昨夜地下的轟鳴聲,衆人都以爲不過是一種錯覺。
趙攔江睜開眼,躍出井口之外。
天色大亮,日上三竿。
距離午時,不到一個時辰。
他眼中盡是冷漠之情,彷彿換了個人一般,這一番境遇,金刀殺伐之意,不斷催生一種魔念,讓他心性也不知覺間發生了變化。
……
城主府。
一場聲勢浩大的儀式正在進行。
正是李仙成的登基儀式。
皇宮並未修建,他的稱帝儀式,就在老城主府內舉行。城主府佔地近千畝,前院落也近百畝,如今已裝飾的金碧輝煌。
數十名番僧,身穿喇嘛服,手持轉經筒,口中唸唸有詞,在護國寺大喇嘛的帶領下,正在誦經。
前日西護國寺一場大火,數十名僧人遇難。開國大典在即,大喇嘛一時無法湊齊這麼多僧人,無奈之下,只得從隱陽城內,花錢僱了五六十人,湊足九九八十一之數。
好在番僧無需剃頭,穿上喇嘛服,戴上番僧帽,手中再那個轉經筒,看上去倒也沒有什麼異樣。
至於會不會念經嘛,根本不重要。
大喇嘛囑咐,無論念什麼都可以,只要別讓人聽懂即可。不過,細聽之下,還是能聽到類如“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打那邊來了個喇嘛”之類,只是人多口雜,這些聲音混在一片誦經聲中,被淹沒不覺。
登基大典由幕僚長柴公望一手操辦,按照儀式,今日一早,李仙成應前往李家祠堂、城隍廟、關帝廟、娘娘廟等祖先及神靈之處通報一番,可是儀式開始,卻不見了柴公望蹤影,後來城門官傳來消息,說柴公望今日一早,駕車離開了隱陽城,氣得李仙成火冒三丈,命人前去追拿他。
城主府一套班底及十七位城主,早已侯在廣場之內,由於時間倉促,來不及置辦各種朝服,這些未來朝廷大員,都自備官服,缺乏統一的標準,導致同一品秩,顏色不一,甚至有些逾禮僭越之現象發生。
這本是很嚴肅之事,但李仙成急於稱帝,本着先行動,再規範的思路,先把開國大典舉辦完再說。
正院已更名爲龍陽殿。
殿前華蓋林立,彩旗飄揚,正門兩側,龍陽大帝登基的詔書、臣子的賀表辭文,整齊的擺放在幾張書案之上。
早有人從中和殿(後院)請來了登基的玉璽,放在龍陽大帝南書房之內,萬事就緒,只等午時一到,龍陽大帝登基。
觀禮區,也密密麻麻坐滿了數百人,在隱陽城有身份地位之人,西楚北周等各國使團,還要江湖上若干門派,都無分左右,靠兩側而坐,前來見證隱陽王朝的誕生。
一名中年富紳打扮之人道,“真沒想到,跟我們一起長大的李狗蛋,竟然當上了皇帝,等老了以後,咱也能跟子孫後代吹噓,當年我們跟龍陽大帝一起偷過雞、摸過狗,看過寡婦洗澡來着!”
另一人道,“鬆老三,他地位與咱們已今非昔比,你可要慎言啊!”
“哎!早知道,當年我把女兒大蓮嫁給他,那現在咱也算是國丈了!”
“你女兒?三年前不是跳了赤水河了嘛?”
“少說兩句吧,從今往後,這裡就是皇宮了,以後想來都不一定能來。”
又有一名花白鬍須老者,拄着柺杖,在晚輩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這大熱天的,連個遮陽傘都沒有,李狗蛋做事,考慮也太不周到了。”
雖已立秋,但今日天氣晴朗,秋老虎依舊不減,溫度較往年,也更高一些。這老者是隱陽李家的長輩,仗着年紀大、輩分高,倚老賣老,發起火來。
一名龍騎衛來到幾人面前,凜然道,“今日大帝請你們來觀禮,是你們家榮幸,若再編排龍陽大帝,小心下半輩子在天牢裡過。”
衆人連忙噤聲。
一通鼓響。
距午時還有半個時辰。
龍陽殿門打開,走出一名宦官,此人身材魁梧,滿臉胡茬,走路時雙腳開攏,姿勢十分怪異,來到書案旁,取過登基詔書,扯開嗓門,大聲誦讀起來。
那老者道,“咦,這不是張老全嘛?他怎麼成了太監?”
一晚輩道,“他在外面欠了高利貸,被人追殺,這幾日朝廷招宦官,他一咬牙,切了子孫根,入宮當了太監,你看他鬍子拉碴,還沒有掉乾淨,聲音還沒變過來呢。”
“可惜老張家,斷了後了。”
“反正他也娶不起媳婦,斷不斷後,倒也不打緊。”
詔書冗長,那位宦官聲音雖洪亮,讀時卻錯字連篇,有些不認識的字,直接讀成了“叉叉”,導致一片詔書,處處叉叉。
司儀聲喊道:“宣百官入殿!”
“跪!”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起!”
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禮,一套繁瑣禮儀下來,不多不少,正好半個時辰,百官進入龍陽殿之中。
當!
一聲鑼響,鞭炮齊鳴。
司儀喊道,“吉時已到,請龍陽大帝登基!”
大喇嘛一聲令下,八十一名“番僧”,嗓門驟然提高,又齊聲誦經起來。
在幾名宦官護送之下,龍陽大帝李仙成,身穿繡着“四爪金龍”的大紅九龍袍,從旁邊殿中走出,來到了龍陽殿前。
“跪!”
文武百官齊聲道,“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望着文武羣臣伏倒一片,李仙成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自今日起,他便是龍陽大帝,掌握隱陽城百姓生死,難怪所有人都想當皇帝,光是這份風光榮耀,以及手中的權力,足以讓人癲狂。
李仙成哈哈大笑起來。
他並沒有讓衆人平身,站在大殿之前,朗聲道,“今日朕奉天命,登臨大寶,自即日起,隱陽城將正式稱爲隱陽王朝。如今大敵當前,朕在此向隱陽百姓承諾,三個月,只要三個月,就除掉一切阻攔我們隱陽前行的障礙,帶領我大隱陽王朝走上巔峰。”
人羣有人忽喊道,“若做不到呢?”
李仙成向觀禮區望了一眼,淡淡道:“若做不到,就讓朕碎屍萬段!”
這時,龍騎衛之中,有一人站了出來,道,“不必三月,今日便遂你心願!”
李仙成望向那人,驚愕道,“趙攔江?你沒死?”
趙攔江笑着道:“之前,我說今日取你性命,你還未死,我又豈敢先死?”
李仙成道,“沒死更好,今日朕就用你的人頭,爲朕的大隱陽王朝祭刀!”
趙攔江道:“鹿死誰手,尚不得知,看刀!”
說罷,趙攔江凌空躍起,向李仙成撲了過來,半空之中,只見他長嘯一聲,手中虛握,忽然金光大作,一道金影閃過,不知何時,趙攔江手中多了一把刀。
一把金刀。
李秋衣的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