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後,趙攔江、李傾城趁守衛不備,借一條衚衕,消失在夜色之中。趙攔江按宇文天祿所吩咐,來到白虎坊洗刀橋上。
全城戒嚴,洗刀橋不復往日繁華,兩個人站在此處,比較顯眼,好在此處沒有官兵巡邏,倒也省去不少麻煩。
兩人等了約莫盞茶光景,依然無人跟他匯合。這時,一個小乞丐晃晃悠悠從兩人面前路過,忽然開口問,“兩位可是趙攔江、李傾城大俠?”
小乞丐十來歲年紀,衣衫破爛,眼角卻帶着一絲狡黠之意。
趙攔江點頭,“我們是。”
“大管事、徐掌櫃已恭候兩位多時,請隨我前來!”
說罷,小乞丐轉身就走,趙、李二人連忙跟上,穿街過巷,來到了朱雀坊,在一家紙馬鋪門前停下。小乞丐以約定暗號敲門,有個老者開門將三人迎了進去。
老者對小乞丐道,“這裡沒你事了,去忙你的。”
小乞丐道,“六爺爺,你讓我進去唄,我現在還能忙什麼?”
老者道,“上街要飯啊!”
小乞丐撇撇嘴,“現在街上連個老鼠都沒有,我去哪裡討去?”
老者道,“討不到?那就去偷!”
小乞丐罵道,“你個老不正經的,也不怕被客人笑話,我今夜就摸進城主府,去偷點吃食過來。”說罷,罵罵咧咧走了出去。
老者指着一個棺材,“兩位請!”
趙攔江心說這是哪門子事兒,廢了半天功夫,就讓爲了讓我們進棺材,笑道,“老先生,您年紀大,您先來。”
老者苦笑,打開棺材板,又按下一處機關,棺材底緩緩移動,露出一處秘道來,又道,“我在這裡給你們守着。”
兩人相望一眼,躍了下秘道,那老者旋即將秘道門關上。
朱雀坊,本是隱陽城平民區所在,這裡又曾是破窯,許多窯洞都已廢棄,許多百姓家也借破窯改建而成,有些甚至沒有跟官府備案。
當年雜貨鋪掌櫃徐陽暗中買下了這些地皮,又秘密打通了幾間廢棄的破窯,連成一片,成爲他在城內的一個秘密聚集點,以備不時之需,這紙馬鋪只是其中的一個入口。
秘道內點着油燈,趙攔江、李傾城沿秘道走了十餘丈,變得寬敞起來,約莫有一畝地大小,其分爲五六間房,裡面燈火通明。兩人不由感慨,從外面看上去破爛不堪的破窯,在這裡竟別有洞天。
大堂之內,宇文圭、徐陽及比目十三中剩餘之人,以及徐陽手下一些核心成員,見到二人前來,紛紛站起身來。
宇文圭抱拳施禮道,“趙將軍!”
趙攔江沒有見過宇文圭,不過見到他身無武功,站在一衆高手之中,依然神態非凡,已隱約猜出了對方身份,也拱手道,“大管事好!”
宇文圭朗聲道,“比目十三聽令!”
衆人紛紛肅然。
“大都督有令,自即日起,天下比目組織人馬,皆由趙攔江將軍調遣!”
衆人轟然應是。
不光是趙攔江,就連李傾城聽到這句話,也驚愕不已。
比目組織與一笑堂,是宇文天祿手下最大的兩股勢力,一個在暗,一個在明,一個負責情報、刺殺,一個負責打勢力、搶地盤,是宇文天祿掌控天下江湖人的重要手段,沒想到,宇文天祿如此輕易的將比目交了出去。
宇文圭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交給趙攔江,“這裡面有天下比目組織全部人員名單,共有聞境兩千一百二十七人,知玄四百三十人,通象七人,還有若干奇能異士,都在其中,從現在起,將交給你節制。”
不光是趙攔江,就連在場的比目十三衆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比目組織是真正實力,本來,他們分散在天下各處,若非這次任務,幾乎毫無交集。
若真如宇文圭所說,這比目組織,幾乎籠絡了天下十分之一的高手。
這些人中,有一些中小門派的掌門,有佔山爲王的江洋大盜,也有名門正派的長老,或明、或暗,交織成了一股巨大的勢力。
如此恐怖的實力!
若真算起來,就算是四大世家、八大門派,恐怕也不是對手。不知覺間,朝廷之上的宇文大都督,利用了二十年時間,暗中完成了對整個江湖的掌控。
這是何等的手段。
然而,就在今日,拱手將這些交給了趙攔江。
趙攔江遲遲不肯接過冊子。
他也看不透宇文天祿了,當日在山澗之下,宇文天祿告訴他,若遇到麻煩,去隱陽城內找宇文圭。
若只是爲完成宇文天祿的計劃,大可只將隱陽城內的比目交給他,誰料宇文天祿卻將整個江湖的比目給了他。
宇文圭道,“趙將軍,請以大局爲重!”
大局爲重!
這四個字,宇文天祿也對他說過。
趙攔江與宇文天祿有血海深仇,即便要報仇,也絕不應在此時、此刻,而且,趙攔江也不想趁人之危,他相信,有朝一日,他刀道大成,會堂堂正正的與宇文天祿有公平的一戰。
但此刻,大局爲重。
趙攔江接過名冊。
除宇文圭外,其餘衆人紛紛跪倒在地,“參見大首領!”
這一刻,趙攔江感到了身上的責任。
整個隱陽城、徵西軍,還有整個大明天下安危,都與他產生了直接的聯繫,而這一切,都因爲宇文天祿一句話。
“奪回隱陽城,守住三個月!”
在雙峰山上,趙攔江雖答應奪隱陽,但以三百精銳,在隱陽城製造混亂尚可,但要攻下隱陽,那幾乎不可能。
有了比目十三以及徐陽多年來經營暗網組織的相助,趙攔江的把握多了一分。
“李仙成叛明之後,命令族人李彪接手了隱陽城防,李悍接手了城主府防衛,這些都是他暗中養地兵馬。”
作爲隱陽比目首領,徐陽在向衆人介紹當前隱陽形勢。
趙攔江問,“那五千白馬義從呢?”
“大將李先忠、四大統領以及伍長以上的頭目,都被關押在白虎坊外的營地之中,其餘五千兵馬,都駐紮在城外十里外的營地之中。好在這些人都是隱陽子弟,李仙成也未對他們下狠手,但此刻他們羣龍無首,就連消息都無法傳遞,更別提其他了。”
趙攔江帶過兵,知道軍隊之中,十人一隊,百人一伍,信息的傳遞,命令的下達,都靠這些伍長、隊長層層傳達。就算真正作戰之中,解讀旗語、鼓語,也都是靠這些人。李仙成直接關押了伍長以上頭領,別說各大營,就連兩個小隊之間,也無法真正有效的傳達命令,跟別說配合作戰了。
徐陽繼續道,“最近兩日,李仙成封閉城池,不斷派人追殺清繳城內的反抗勢力,我們在隱陽的許多據點,都被他們連根拔起,不得已之下,我們才啓用此處安全屋。趙將軍,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打算?”
趙攔江沉吟片刻,道,“天亮之前,攻打城主府,殺李仙成!”
宇文圭聞言,暗中嘆了口氣,心說趙攔江還是太年輕了,直來直往的這一套,在江湖之中行得通,但在這裡,並不可行,然而他此刻已讓出指揮權,並未開口。
徐陽一聽,有些擔憂道,“城主府如今守衛森嚴,李仙成麾下又有高手坐鎮,他本人也是通象高手,強攻之事,恐怕不妥吧?”
趙攔江道,“我有萬無一失的辦法。”
衆人見他不聽勸阻,也都紛紛閉口。
趙攔江道,“諸位請去歇息,三個時辰後,我與李傾城在青龍坊等你們!”
待衆人散去,李傾城也跟着走了出去。
趙攔江對宇文圭道,“大管事,這裡恐怕不能待了,不知城內還有無其他據點?”
徐陽道,“還有五六處。”
趙攔江道,“徐掌櫃不愧是老謀深算。”
徐陽呵呵一笑,“我這人賺了錢也沒別得本事,就喜歡買房子,明裡暗裡,整個隱陽城,好歹也有三十多套,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我屬狗的。”
“有什麼講究嗎?”
“隨口一說哈!”
宇文圭道,“先前那一番話,你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趙攔江點點頭,“宇文天……大都督提醒過我,我們的人有內奸。剛纔我說有辦法攻破城主府,他自然會想辦法傳出去,我讓李傾城去盯着了。”
“那你究竟想怎麼做?”
“三日之後,李仙成將舉辦登基大典,其餘十八城也都會來觀禮,那時隱陽城的戒嚴也會結束,我想在那一日,送李城主一份大禮。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宇文圭問,“什麼事?”
“私事。”
……
李傾城在窯洞的一處高點,一動不動,觀察窯內衆人動向。子時三刻,一間房門打開,有一人躡手躡腳走了出來,四下打量一番之後,離開了窯洞。
李傾城心中冷笑,果然如趙攔江所料,這些人中有內奸。他內力提聚,施展輕功,遠遠的綴在那人身後。
那人行得極爲謹慎,每走幾步,便向後打量一番,若非李傾城已入通象,可以憑藉氣息鎖定他的位置,恐怕很難不被發現。
在城內繞了幾條街之後,那人徑直向青龍坊城主府走去。
來到城主府門口,有守衛攔住道,“來者何人?”
“玄十一有緊急要事要稟報城主。”說着,從懷中遞出一塊黑色的木牌,那人接過去,也不敢怠慢,“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稟。”
那人道,“請速去。”
他站在門口不遠處,等候回覆,忽然覺得有人拍了肩頭一下,心中猛然一驚,以他修爲,被人近身而渾然不覺,他冷不丁打了個冷戰。
“傅長老!”
正是華山派戒律長老傅清泉。
“是你?”
傅清泉微一錯愕,立即反應過來,正要出手,忽然頸間一涼,他似乎覺得自己飛了起來,距離地面越來越高,不過很快就發現不對勁,怎得雙腳還在地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這是他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眼前一個黑布罩了過來,他失去了知覺。
不多時,腳步聲傳來,幕僚長柴公望走出們來,問道,“人呢?”
那守衛道,“在門外!”
柴公望沉着臉,“我看到了,他的頭呢?”
守衛一臉錯愕,“估計有事,先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