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震驚了,不僅是我,奴幫的兄弟,還有梅周和那四個打牌的傢伙,全都愣在了地上。反應過來之後,那四個打牌的傢伙,兩個準備奪門而去,一個和奴幫的兄弟打了起來,還有一個人,似乎與牀上被石鎖放倒的兩個傢伙關係不錯,他跑過去,想要阻止石鎖,但懾於石鎖的威勢,又停住了腳步。石鎖就像瘋了一樣,揮舞着匕首,一下下戳進那兩個人的身體裡,那兩個人已經從牀上跌倒了地上,但石鎖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從震驚中醒過來之後,我和倪亮衝到了石鎖身邊,我從身後抱住石鎖,倪亮抓住石鎖的手腕,一下子奪走了石鎖的匕首,石鎖驚了一下,就像是從夢中醒來,然後愣愣的,癱倒在了地上。破爛王走到牀邊,用被子蓋住了梅秀的身體。梅秀有氣無力,眼神裡滿是空洞,似乎連破爛王都不認識了。
這時候,屋子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奪門而逃的兩個傢伙,與之前就動手的那個傢伙,一起與奴幫的兄弟動起手來,而梅周卻趁機擺脫押着他的奴幫兄弟,跑出了屋子,破爛王立刻從牀邊跑出去,和奴幫兄弟一起去追梅周了。這時候,有人抱着被石鎖捅倒的其中一個人的身體,大喊:“快叫救護車呀,一個已經死了,我哥也快死了!救人呀!”
大喊的傢伙,正是屋子裡第四個打牌的傢伙,他一直都沒跑,原來,被捅的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是他哥。牀上一片狼藉,我走過去,發現倒在牀邊的兩個傢伙的傷口裡還在流血,地上一灘灘鮮血,血腥味很濃。大喊着的傢伙,抱着被捅的其中一個,一邊哭一邊喊着“哥”,看起來很是悲傷。
我也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雙手也在微微顫抖。雖說我現在也算是個混混,整天領着人打打殺殺,可是,我們一般都是棍棒,不動刀子,也沒殺過人。之前,大塊頭被殺的時候,我腦子昏昏沉沉的,也沒細看,這一次,我纔算是真真切切地經歷了殺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人。
那個大喊的傢伙,哭了起來。我假裝鎮定,走過去,探了一下鼻息,發現被石鎖捅了的兩個人,一個,真的沒有氣息了,而被抱着的那一個,氣息很弱。我掏出,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剛打完電話,抱着人的那傢伙,就嚎啕起來,嘴裡一個勁地喊:“哥,你醒醒啊!哥,你不能死啊!哥——”
被稱爲“哥”的那個傢伙,頭歪在了一邊,身體泡在血海之中,一動不動,也許真的死了。這時候,我才注意到石鎖和梅秀。石鎖已經從癱軟中恢復了,他的全身上下都是血,臉上也有血,但他顧不得擦臉上的血,蹲在牀邊,搖晃着梅秀。梅秀的眼神依舊空洞無神,愣愣地看着石鎖,但從她的表情看,她並沒有認出石鎖。
我一下子就知道梅秀怎麼了,她被下藥了。我曾經着過道兒,而且因此犯了大錯,我明白被下藥的感覺。看梅秀的樣子,被下的藥很重,非一般的重,意識似乎已經模糊不清了。我讓一個奴幫的兄弟從地上的暖瓶裡倒了一杯水,給石鎖,讓他等水不燙了,給梅秀喝下去,也許會管點用。
這時候,抱着他哥哥的那個人還在大哭,而其他三個打牌的人,一個已經被制服,另外兩個衝出重圍,跑出了屋子。奴幫的兄弟追了出去,我也跟着追了出去。追出去之後,我發現,廢棄的工廠裡,很是明亮,原來,月亮上來了。這一晚的月光很亮,照得整個廢棄的工廠裡,猶如白晝。
我發現,跑出去的兩個傢伙,被奴幫的兄弟追趕着,在廢棄的工廠裡跑來跑去。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個人也在跑,那就是梅周,而他身後追着的人,是破爛王。我顧不上什麼,趕緊跟在破爛王身後,開始追梅周。梅周這個混蛋,把梅秀交給黑社會混混糟蹋,都成那樣子了,而且,要不是他,石鎖也不會用刀子捅人。我心裡很是難受,心想,石鎖這下完蛋了,他捅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可能都死了,完全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梅周跑得很快,可是,工廠大門那裡守着奴幫的兄弟,他跑不出工廠,所以一直在工廠裡面兜圈子。追着追着,梅週一下子消失了。雖說月光很亮,但畢竟是夜裡,要是梅周突然躲起來,我們也不好找。別的不說,這工廠裡,那麼多廠房,還有破爛的宿舍樓,哪裡都可以藏人。
我們正在尋找,救護車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就開進了廠區。奴幫的兄弟趕緊引導,開到了梅秀所在的那棟樓門前。我和破爛王還在找梅周,突然聽見吵了起來,我趕過去一看,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發怒了,他們說人已經死了,還叫他們幹什麼,兩個人都死了,沒法救了。其中一個男醫生,還打電話報了警。我說:“死了的就不管了,看看活的吧,還有一個女孩!”
醫護人員這才注意到了梅秀,他們給梅秀簡單檢查了一下,說必須得送醫院,我們同意了,奴幫的兄弟一起幫忙,將梅秀用被子包着,擡上了救護車。需要有人陪着去,石鎖要跟着一起去,我一把扯住了他。我讓韓威帶着一個奴幫的兄弟跟着去,然後問了醫院地址,打電話給了盤玉子,讓她也趕過去,需要錢的話,讓她幫個忙,盤玉子毫不猶豫,說馬上就去。
救護車開走之後,石鎖還是掙扎着要追上去,我一把拉住他,說:“石鎖,聽我說,事情很嚴重!醫生已經報了警,警察一會兒就來了!你想清楚,要麼坐牢,要麼跑路!”
“我坐牢!一人做事,一人當!”石鎖似乎也緊張起來,但是,緊張卻不慌張,而且顯得很決絕,“人是,我殺的,殺人償命,我懂!”
“可是,你殺了兩個人!”我扯着他,壓低聲音,“也許,不僅僅是坐牢,也許是死刑,你懂不懂?你不想想,你死了,你父母得多難受?你哥哥石墩,得多難受?他們把希望全寄託在你身上了!”
石鎖不說話了。也許,他的確想到了他父母和他哥哥,他是個鄉下的孩子,哥哥老早混社會,家裡把希望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石鎖看了我一眼,眼睛裡滿是迷茫,說:“湯河,你說我該咋辦?我到底該咋辦?”
“跑路!”我毫不猶豫。我將自己身上的所有的錢都塞給石鎖,又把錢包裡唯一的一張銀行卡給他,告訴了他密碼。我說:“你現在就走!我卡里的錢雖然不多,但暫時也能對付一陣子!你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比坐牢強!警察快來了!走!快走!”
我使勁推了一把石鎖,石鎖往前走了兩步,說:“湯河,兄弟,幫我,照顧,梅秀!”
我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壯感,一曲悲歌在我的心裡響了起來。
“我知道,快走!”我從後面踢了石鎖一腳,石鎖忽然邁開腳,大步跑了起來,很快跑出了廢棄的廠區大門。守在工廠門口的奴幫兄弟,看是石鎖,沒有攔他。石鎖的身影,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就在這時候,我聽見了頭頂上有吵鬧聲,擡頭一看,發現廠區最前面那棟六層樓的樓頂上有兩個人,一邊對打,一邊互相謾罵。
定睛一看,是梅周和破爛王,不知何時,他們竟然上了樓頂,也許是破爛王追梅周追上了那裡。兩個人對打了片刻,都到了樓頂的邊緣,而破爛王一下子扯住了梅周的領子,似乎想將他推下樓,梅周大叫起來。
正在這時候,警報響了起來,一輛警車開進了這個廢棄的廠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