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仇恨的沙袋

週末到了,我很開心。每到週末,我都很開心,因爲終於不必再見到那一個個欺負我的人了,不必戰戰兢兢地生活了。在家裡,我很輕鬆,很自在。何況,這個週末,我還請了石鎖來我家裡。石鎖,已經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

石鎖住宿舍,這個週末沒回家,於是,我把他叫到了我家。我媽做了頓好吃的,我們還沒吃完,她就被牌友叫走了,我和石鎖吃完之後,便在院子裡研究我的沙袋。自從喝了洗腳水之後,我就跑到附近的工地上弄了些沙子,裝了個沙袋,吊在院子一角的木架子上,晚上回去,就練沙袋。每天晚上都練,但卻一直沒什麼長進。

石鎖在旁看我打沙袋,我打了一陣子沙袋之後,石鎖說:“你打沙,沙袋的方式,不,不對!這樣,練,練不好的!我,我教你!”

石鎖一邊示範,一邊矯正我的動作。他告訴我,打沙袋,拳頭一定要捏緊,拳面要平,胳膊不要直直地伸出去,要先縮回胳膊,再打出去,這樣纔有力量,而且,要打勾拳,左右打,不要打直拳……

石鎖講解了許多打沙袋的要領,還教了我怎麼用腳踢沙袋,我感覺收穫特別多,要是之前就知道那些東西,我不會這麼久都沒長進。我問他怎麼懂那麼多,石鎖憨憨地笑了笑,說:“我,我在鄉下老家,也練,練沙袋!都是,是我哥,墩子,教給我的!”

通過石鎖的描述,我逐漸知道,石鎖家裡很窮,他哥哥石墩,唸到小學畢業就不再念書了,老早出去闖蕩,也沒闖出什麼名堂,倒是打了不少架。一開始,石墩總是捱打,後來慢慢鑽研打架的竅門,還買了一些教武術的書來自學,漸漸地,竟然厲害起來了,在我們風城小有名氣。石鎖說:“野人,聽,聽過吧?”

“野人”這名號,在我們風城大大有名,聽說這人力大無窮,有一次曾經單挑十個人,而且還打贏了,沒想到竟然是石鎖的哥哥。石鎖說:“我哥哥希望我,我好好讀書,他說他就是吃,吃了沒文化,化的虧,他想讓我,將來上,上大學!”

我和石鎖兩個人,一會兒我打,一會兒他打,整整打了一下午沙袋,星期六結束後,星期天我又把石鎖叫來,繼續打沙袋。石鎖的技巧好,他打的時候,我默默觀察,慢慢學習,覺得自己有了很大的進步。每次我打沙袋的時候,都把沙袋想象成辛東,心中充滿了仇恨,恨不能將沙袋一拳打穿。石鎖看出來了這一點,他說:“要,要平心靜氣,要,要放鬆,肌肉太緊,緊的話,會受傷!”

有時候,我覺得石鎖很憨厚,有時候,我又覺得他深不可測,像一個世外高人一樣。他教給我幾條打架的訣竅,後來,在我和我的敵人一次次的戰鬥過程中,我全都用上了。可以說,石鎖,是我在戰勝自我和戰勝敵人的道路上的第一個老師,也是最好的老師。我至今還記得這些打架的訣竅:如果沒有把握打得過,一定要先打擊對方最脆弱的地方,比如鼻子,比如褲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定要先發制人;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穩、準、狠”,第一時間佔得先機。

之後,在學校裡,我依舊沉默。我儘量和石鎖一起出入,但是,石鎖是住校的,放學後,我卻要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我們學校的人,不會放過我,每次放學後,我取上自行車,迅速出校園,在街上使勁蹬車,想要擺脫欺辱我的人,有時成功,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失敗,免不了一頓打,羞辱,與毒打同在。這一次次欺辱背後的操縱者,要麼是辛東,要麼是三仙子,要麼是他們一起。我已經自願成了他們的奴隸,爲他們跑腿,給他們錢,當他們的狗,他們卻還是不放過我。

我媽後來發現了我身上的傷,但卻罵了我一頓,說我不學好,以前多乖,現在反而學會打架了,說我再打架,就不給我做飯吃了。可是,她哪裡知道,我只有捱打的份,哪裡輪得上我打人。我更不敢告訴班主任了,如果班主任知道的話,三仙子和辛東他們就不會再守那個約定了,而且,對於這類事情,學校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學校的體育老師都被學生在暗夜裡打過,別說其他老師了,老師也怕那些混混學生啊!石鎖有一次對我說:“你應該,起,起來反抗,不,不應該,忍,忍氣吞聲!”

但是,我還是不想反抗,我怕連累藍楓。再說,就算我練沙袋有成效,就算我能打得過三仙子的狗腿子們,我能打得過辛東麼,辛東身強力壯,心狠手辣,我看見他,心裡就發憷。就算萬幸我打得過辛東,他們一定會將黑哥搬來,這個神話一樣的人物,周身圍着無數兄弟,我怎麼對付得了他?

我的性格,是一個糾結的性格,我是一個矛盾的人,一個猶豫不定的人。我想,我真的是典型的天枰座,做什麼事情都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也許,猶豫的背後,是一種不自信,是對自己實力的不自信,是對自己沒有堅強後盾的不自信。

有一天傍晚放學後,我照例迅速取了自行車,打算回家吃完晚飯後去乖乖地上晚自習,那陣子,那些欺負我的人盯得沒那麼緊了,我心存僥倖,心想,也許這天傍晚,他們不會再在路上截住我了。可是,我錯了。剛到一個巷子口,巷子裡就衝出來幾個學生,將我的自行車蹬倒在地,因爲我放鬆了警惕,這天摔得特別慘,而且一下子就被制住了。

那些人騎在我的身上,狠狠地打我,有兩個人站在旁邊踢我,我只能抱着頭默默忍受。正在捱揍,我聽見了一聲大吼,是一個清脆的聲音:“住手!你們這些小混蛋,反了天了,在大街上打人!”

有幾個人停下了手,但有幾個不爲所動,還在繼續揍我,那人走過來,一腳一個,將騎在我身上的人踹翻在地。我忍着痛坐起來,擡頭一看,發現救我的不是別人,卻是凌娜,我說:“女俠,你可救了我了!謝謝你!”

凌娜這次沒有因爲我叫她女俠而開心,反而怒目圓睜,看着我,說:“你咋這麼慫,竟然被人騎在身上猛揍,你這樣,咋保護藍楓?”

我還沒說話,欺負我的那些學生中的一個,笑着說:“他?他有那膽子麼?他是我們學校所有人的奴隸,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保護別人?別搞笑了!”

凌娜瞪了那個人一眼,然後說:“我聽說你們學校有個誰都能欺負的人,被稱爲‘’,難不成,就是你?”

那些欺負我的人一個個都說“是他”“就是他”,我無奈地點點頭。我在米鎮中學的處境終於讓凌娜知道了。凌娜氣得又踹翻了兩個欺負我的人,欺負我的人看凌娜要發作,稍微一商量,一起跑掉了。那些人跑掉之後,我纔看見,除了凌娜,還有兩個穿運動服的人站在旁邊,一個高高瘦瘦,一臉冷峻,一箇中等身材,留着一頭長髮。

凌娜顯得很氣憤,說:“湯河,你氣死我了,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成了你們學校最受欺負的人,還被人稱爲‘’,你……”

她氣得有點說不下去,然後回頭看着一起來的兩個男生,說:“雷霆,鐵星,你們兩個說說,藍楓怎麼找了這麼個慫包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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