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武城。
秦元山覺得天都要塌了,被聖人厭惡被流放,是他秦家的大劫,但一家子男丁安生來到流放地,也還是齊齊整整的,後來老三斷了臂,也還有命在,算是頂好的,再慢慢的,日子好過了。
他想着雖然貧苦一些,但日子未必就過不下去,就在這武城了斷餘生也是可以的。
誰想到,最大的劫是在嫡長孫這裡呢?
秦元山看着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秦明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老天還不如把我這條老命要了去呢!
“爹。”秦伯光看老爺子倒了下去,吼了出聲,衝着傻站在一處的女人:“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
曹氏撇撇嘴,走過來幫忙把老爺子扶到屋內躺下。
“快去取了水來。”秦伯光又繼續支使。
曹氏去倒了一杯水來。
院子外面鬧哄哄的,秦伯光交代女人照顧着老爺子,跑出去,正好看到三弟拽着一個老大夫去了隔壁屋裡,他咬牙跟入內。
秦伯紅六神無主,雙手無處可放,只一雙眼睛赤紅,一個大男人,眼淚掛了滿臉。
老大夫一看那渾身是血的半大孩子,哎喲一聲:“怎麼這麼多血?”
秦伯紅咬牙道:“是被馬兒拖着跑了,胸腔又被馬踩了。”
“呀,這個可不好救嘍。”老大夫上前,手拿了秦明彥的手腕,雙指搭了上去,心裡咯噔一下:“脈象微弱,心跳緩慢,氣機壅塞,這孩子不行嘍。”
秦伯紅眼前發黑,一個踉蹌撞倒身後的架子,上面的陶甕哐的掉了下來。
秦伯卿怒道:“老大夫,您還沒治呢,怎麼就說不行呢?”
“你們自己看看,這孩子出氣多入氣少的,怎麼救?”老大夫指着秦明彥的慘狀。
這明顯是神仙難救,而他還不是神仙!
彷彿爲了證明他說得沒錯似的,秦明彥又噗噗的嘔出兩口血來。
老大夫連忙把他的臉往側邊挪,以免他嘔的血迴流,反嗆着自己。
待兩口血嘔出,秦明彥已經面若金紙了。
“彥兒!”秦伯紅痛苦地大喊。
秦伯卿同樣雙眼赤紅,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要試一試啊。”
老大夫道:“不行啦,若有幾十年以上的老參,還能吊一會氣。”
“你有的話且用參,我們會給銀子。”
老大夫搖搖頭:“我一個老郎中,哪有哦?”
“三叔,我去藥鋪買。”秦明牧不知何時回來了,紅着眼看了一眼看向牀上的堂弟,扭頭又衝了出去。
老大夫哎了一聲,想說其實也沒必要費這個錢,都是白瞎,他們又是流人身份,背這個債豈不更苦。
只是這一家子都不信邪,他也不做那壞人,說那種喪氣話了。
可惜了這個孩子!
老大夫拿了剪刀,剪開秦明彥身上的衣物,看到那胸腔一片血肉模糊的,胸口那還凹下去一點,一摸,心中更是發沉,胸骨斷了。
怪不得會吐這麼多血。
這骨頭要是扎到了心臟,就更回天乏術啦!
老大夫長嘆一聲,真的是神仙難救嘍。
秦伯紅看到秦明彥那慘狀,眼淚滾下,噗通地跪在了地上。
秦伯卿一拳打在了牆壁上,指骨滲血。
所有人都知道,秦明彥只怕過不去這一關。
眼看着他的氣息微弱,老大夫只能拿了銀針紮了幾個穴位試圖通氣機,可惜沒有什麼用。
一陣陰風吹進來,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這天就要下雪了嗎?
老大夫也感到一下子降下的冷意,掩了掩剪開的衣物,嘆氣。
秦家的這個小院圍滿了百姓,探着頭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得罪那賴霸,這秦小哥怕是活不了嘍。”
“都被馬蹄踩了,渾身是血,能活,除非是神仙來嘍。”
“嘿嘿,不也有神仙難救的麼?”
秦流西就這麼闖進了秦家小院,衆人愣了下。
“那是誰啊?”
“誰知道呢。”
外人不知,就連秦伯卿等人也不知,看着這冷不丁夾着冷風闖進來的後生,都愣了一下。
“你是誰啊?”
秦流西沒答話,只是衝着站在秦明彥牀頭的那個陰差沉聲一喝:“滾!”
那陰差還想說你誰啊,讓我滾就滾,我不要面子的嗎?
可等他眯着一雙眼看清秦流西的樣子時,鬼影一虛:“小鬼這就滾。”
說滾就滾,半點不帶含糊。
秦流西這纔看向牀上的秦明彥,臉色難看得要死,這才幾個月,怎麼就搞得自己快嗝屁了。
秦伯卿他們都有些懵,看向剛纔她看的方向,讓誰滾?
這怕不是個瘋子?
秦流西走上前,一邊解下自己的荷包,先拿出一個玉盒,這混小子莫不是算到自己煉出好東西來了,才趕這麼一波?
她上前,打開玉盒,肉痛地捻了一顆回春丹,就往這便宜弟弟嘴裡塞去,你該感謝自己投了個好胎,有個靠譜的親孃。
“你,你誰啊?給我兒吃什麼?”秦伯紅一激靈上前一攔。
老大夫也道:“後生,藥不能亂吃吶。”
秦伯卿卻是看着秦流西的側面,感覺有點異樣,這側面看着,有點像大哥年輕的時候呢,一樣的涼薄。
秦流西冷冷地白了這便宜爹一眼:“你想他死就只管攔着,我無所謂的,頂多他的魂出來了,我助點力讓他掐你報仇。”
秦伯紅:“?”
不是,他就問一下而已,這小嘴叭叭的說什麼?
這打哪來的四六不分的小孩,她爹孃會不會教養的,懂不懂尊長!
秦伯卿嗅到那紅丹丸的藥香味,再細看一眼秦流西的眉眼,腦中靈光一閃,試探地問:“那個,你是西兒嗎?”
秦流西瞥了他一眼,不回話。
秦伯紅有些發懵,啥西兒?
秦伯卿見秦流西不回話,卻也沒反駁,連忙拉開秦伯紅的手,急道:“西兒,你快看看彥兒。”
秦流西把回春丹塞到了秦明彥的嘴巴,撩開他的衣物,看到那塌下去的胸骨,眼神一冷,混賬。
秦伯紅看向老三:“你怎麼?”
“大哥,她是西丫頭啊,你家長女!”秦伯卿有些激動。
秦伯紅:“?”
長女?
他愣愣地看向秦流西,他家姑娘?這哪裡像他了?
不對,剛纔他怎麼腹誹來着,爹孃沒教養好?這,小丑角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