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過來老太太這就爲了確認秦家老三是不是出事兒了,如今確認了,方子也開了,她也沒久留,行了禮就走,彷彿她過來就真的只是爲了給秦老太太請平安脈,半點不磨嘰,把陪着老太太說話的那個東北來的方婆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小姐這人,還真是實誠,有一句說一句,挺雷厲風行的。”方婆子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
這換了別家的姑娘,誰不在祖母跟前討好說些好話,就她,來了就是請脈,說話還不好聽,半點不怕老人家膈應。
就她看着,都覺得秦流西是故意埋汰人了。
秦老太太這兩日心緒不寧,再者秦流西又說了那麼幾句,心裡不是很痛快,擺手道:“她也算是世外之人,規矩不同真正的大族,不提了。方家的你明日就啓程回去,英娘那邊,可別提太多糟心事,養胎要緊……”
方婆子看她興致不高,也識趣地順着這話題說了下去。
秦流西並不知自己被人上了眼藥,就是知道,她也不在意,在她眼中,區區小人伎倆,不值一提。
走出老太太院子,她就遇到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幾個姑娘,看她們雖然穿着棉裙披着薄披風,比起剛來的時候可強太多了,頭髮都有兩朵珠花戴了。
衣着打扮搭配相宜,正青春,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秦流西睨了一眼,心想秦家姑娘說苦,亦不苦,還是有點福運,換了別的人家,都不知在哪淪爲下僕丫鬟嘍。
看到秦流西,幾人就下意識停下,屈膝行禮。
秦流西點了頭,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秦明月待直起身子時有些氣惱,惱自己的腿怎麼不爭氣,竟屈了下去。
……
西北。
秦元山一行人好不容易纔從流營搬出來,住進了一處低矮的小民房,卻是沒高興兩天,一家幾口就跌落了谷底。
因爲秦伯卿出事了,渾身是血地被擡回來,左手臂空蕩蕩的。
秦元山一見就差點往後栽倒,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纔沒暈過去,哆哆嗦嗦地撲到秦伯卿面前,抖着手想去碰又不敢碰:“怎麼回事,怎會這樣?”
秦明牧哭着說:“三叔是爲了救我。”
他們找了個在石場背石的苦力活,卻沒想到有個正在破石的工匠,手中的鐵楔砍劈時脫了手,直向着當時站着的秦明牧的頭飛去,而距離他兩步遠的秦伯卿下意識地就撲上前去,一擋一推。
本就極其鋒利的鐵楔由於慣性所然,衝力極大,直接就把秦伯卿的手給削掉了。
秦元山聽了這話,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來了,大夫來了。”秦伯光拉着一個鬍子拉渣的大夫飛快地跑來,可憐那老大夫,一把年紀,鞋子都跑脫了。
屋內昏暗,老大夫上前,哎喲一聲,拿了剪子剪開被血黏糊一塊的手臂衣裳,看到那齊刷刷的斷處,嘆了一口氣:“這是被一刀削斷啊,倒少了截肢的煎熬。”
“你胡說什麼!”秦伯光大怒。
老大夫瑟縮一下,道:“我這說得也沒錯啊,像這樣斷個乾淨,倒還好,要斷不斷的,也得截掉,被砸碎就更慘了,都得用鋸了,那不得更疼?”
“你!”
秦元山推開他,顫聲問:“大夫,我兒的手,接不上了?”
老大夫搖頭:“都斷成這樣了,還怎麼接,那手呢?”
秦明牧連忙把用衣裳包着的斷手打開。
老大夫看了,搖頭嘆息:“沒用嘍,縫也縫不上,縫上也沒用,你看這筋絡,一定得連着縫上才行,別說我沒這個醫術,整個大西北都沒有。”
秦明牧一屁股坐在地上,抽了自己幾巴掌,抱着斷手痛哭出聲。
秦元山終是忍不住,暈倒過去,早已嚇得臉色發白的秦明彥只能抱着他哀叫:“二叔,快來。”
秦伯紅就在這亂糟糟的狀況下跑進來,先把手中的大包袱放在桌面,再看小弟的斷臂處還在流血,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道:“大夫,先給我三弟止血吧。老二,去打了乾淨的溫水來。明牧,你不要哭了,和彥兒擡你祖父回屋去,仔細照料。”
他雙眼赤紅,手捏成拳,想到什麼,打開大包袱,拿出一個藥瓶,上寫着金瘡藥。
原本接到家中送來信和物的消息,他是極開心的,卻不想轉眼就遇了這事,莫非上天是嫌他們不夠慘?
有了秦伯紅安排,幾人各就位,這首要處理的還是秦伯卿的斷臂位置和止血,否則,一直這麼下去,也是血流不止,遲早會死。
清洗傷口,一如老大夫所言,斷臂齊整,多餘的卷肉都沒有,也少了要用刀剔除的麻煩,清洗過傷口,再灑金瘡藥包紮。
“用這個。”秦伯紅把手中的藥遞過去。
老大夫接過,灑上,不過幾個呼吸,那傷口便不再滲出了,不由驚訝:“這藥……”
秦伯紅也是震驚不已,重新拿過藥,道:“包紮吧。”
老大夫沒多問,麻利地包紮,一邊道:“到底是受了大傷,還得注意着晚上發熱。”
秦伯紅看着躺在牀上慘白着臉的小弟,再看一旁的斷臂,脣抿成了一條直線,擦了一下眼角的淚,他該如何向娘和三弟妹交代?
而另一處行商會館,一管事匆匆走進主子房間稟告:“爺,那秦伯卿出事了,手被鐵橛給削斷了。”
公孫承正翻着一本野史,聽到這話,頭都沒擡一下,道:“人活着?”
“只是斷了左臂,也是巧,秦家今日接到了漓城送來的物資,其中有大小姐給的金瘡藥,也有幾枚平安符。”
公孫承曲起手指點了點桌面,道:“那等這秦老三傷好,給他安排一個輕省的活吧。”
“是。”管事問:“那秦伯紅?”
“不必管他,最該吃苦的,就是他,這斷臂的咋不是他?真是狗屎運。”公孫承冷漠地道。
管事瞥自家爺一樣,心想您這是醋了吧,那樣的人,偏是小姐的生父,夠吞蒼蠅那般噁心的。
公孫承放下書,道:“研磨吧,這事總得告知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