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歸來,最高興的莫過於大管家清遠,那雙眼睛,好比狼看見了肉一樣,發綠發光。
實在是自鬧災起,他們清平觀就沒停過施粥,已經窮得叮噹響了,尤其是現在的米糧越來越貴,他們也已經改爲兩日一施,還是粥水爲多,也都快支持不住了。
現在秦流西一回來,他就跟看到了行走的錢袋子一樣。
“少觀主都出去搞銀子了,您再不回來,我們清平觀也得吃清徹見底的粥水了。”清遠苦兮兮地說。
秦流西把一迭銀票遞了過去,道:“玄一他去哪了?”
“安南府知府家的小姐似是中了邪,請了他前去看看。”清遠說道:“不過這去了也有好幾天了還沒回來。”
“他自己去的?”
清遠搖搖頭,回道:“小參跟着去了。”
秦流西聽了眉頭皺起,想到二人年紀和性子,當即起了一卦,隨着掐算,她眉心都皺得能夾死蚊子了。
清遠的心提了起來,別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上卦爲兌,兌爲澤;下卦爲坎,坎爲水,水滲澤底,澤中乾涸,是困卦的卦象,他們被困住了。”且還是受困於小人。
“啊?”清遠跳了起來:“在哪,誰幹的,誰這麼大的膽子!”
困他們清平觀的少觀主,是嫌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嗎?
“沒事,只要堅守正道,自得其樂,必可脫困,只不過安南府那邊怕是出了大問題。”秦流西道:“近日在山腳下的流民,注意有沒有特別異常的,南邊發了水,恐出瘟疫,要是有帶病的跑過來,只怕麻煩,更莫讓他們闖觀。”
清遠聽到瘟疫二字就白了臉,疫病傳人,到時候不知要死多少人,便道:“如今外面的糧價急升,藥材更是緊缺,我們施粥都沒法熬稠,藥湯估計難以施捨。”
秦流西道:“還沒到那地步,不必急。我去安南府探一下看看是什麼情況再準備,藥材方面也不急,長生殿的庫存還有,就算沒有,我們也已經盡了力,不必內疚。”
清遠自然知道行善積德都是量力而爲的,但如果當真是亂世現,他們清平觀只怕也難以獨善其身。
現在那些流民還會顧忌神明在上,且清平觀一直在行善,善名在外,並不敢強闖放肆,但如果活不下去了呢?
管你神明不神明,有沒有報應的,先活下去再說!
清遠把憂慮一說,秦流西笑了:“敢胡作非爲者,也得看看有沒本事進出。”
她話音才落,忽聽客院那邊傳來一聲尖叫,然後就沒聲了。
秦流西看過去:“有嬌客住進來?”
清遠連忙說道:“前日來了一對母女上香留宿。”
“怕是出事了,過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往那邊去。
剛走到客院,有人從屋子內衝了出來,是個婦人,看到秦流西他們,明顯有些慌張,轉身帶上了門。
“這位居士,發生何事了?”清遠笑着上前。
婦人支支吾吾地道:“沒,沒事,就是看到一隻老鼠過去,嚇着了。”
秦流西眸子一眯,疾步上前,在婦人的驚愕中拉起她的手,雙指搭了上去。
婦人大驚,立即掙扎:“你要幹什麼?” 秦流西把着脈,看她那脈急而亂,心跳飛快,又看她手背有被撓傷的傷口,體溫有些高,脖子瘰癧增大,不禁面露寒霜。
“清遠,立即去兌了醋水來揮灑這個院子,不要讓人進出,此外讓道童去閉了山門,不接香客了。”
清遠懵了,這操作,是殺毒防疫的操作啊。
他瞪向婦人:“你有病?”
婦人驚恐搖頭:“不,我沒有。”
“別廢話,快去。”秦流西瞪向清遠,後者連忙去下去安排。
秦流西已經從乾坤袋取了一張藥符燃了,又用布巾蒙鼻,拽着婦人就往屋子內去。
屋內,一個身材纖細瘦弱的姑娘倒在地上,臉上全是抓痕,血肉模糊,同樣的,脖子瘰癧增大,雙頰泛着不正常的紅,顯然是犯了什麼病。
秦流西走過去,一探那昏迷在地的女子,雙目凌厲地盯向那眼神閃爍的婦人:“你們從何而來,那個地方可是出了疫病?”
婦人噗通一下跪了下來,磕着頭道:“大師,你行行好,不要把我們送出去,不然我們就是死路一條……”
“閉嘴,快說,你們從哪裡來?”秦流西冷聲說道:“我可不是不殺生的和尚,而是道士,你們明顯是中了疫病,爲了不傳給無辜的人,我可以親自殺了你們,而誰都不敢說什麼你信不信?”
現在的人,聞疫色變,一旦發生大規模的瘟疫,就會立封病源地,不許進出,不管你有沒有病,殺了也不爲過的。
婦人被她的氣勢所嚇,瑟縮了一下,道:“我們從安南府李家屯逃出來的,我們那村子有人吃了撿回來的田鼠後就開始陸續生病,後來村子就被封了,說是有鼠疫。我閨女和一個衙衛定了親的,他把我們偷偷放出來了,我們出來的時候,沒病的,出來後,我閨女纔有點發熱……”
“沒病會這樣?”秦流西指着那姑娘低吼:“鼠疫傳染最是快且麻煩,你們一路過來,也不知接觸了多少人,你們這是造孽!”
真是好的不靈醜的靈,剛纔才和清遠說安南府那邊估計出問題,結果就來了這麼一個大麻煩。
秦流西想起剛纔起的卦,道:“李家屯可有派大夫過去?”
“有,有的。”婦人道:“但是他們也不能出來的。”
“你可見有兩個年紀小的道士?”
婦人心虛地點頭:“我們逃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小道長進了村,我那未來女婿,說是清平觀的道長,來幫忙治疫的。清平觀這麼出名,我們這纔來了這裡。”
真的是被困在了那裡。
秦流西氣得想刀人,要是兩人自願去的還好,要是被那安南知府故意推去送死的,且給她等着!
“道,道長,我我是不是……”
“是,你被染上了,要是治不好,你等死吧!”秦流西氣得口吐惡言。
婦人頓時慘叫出聲,癱軟在地,她們最終還是逃不過一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