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迎的名字,京都世家就沒有沒聽過的。
即使元家是後起之秀,斷然也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此次挑釁,不過是因爲元氏是新秀,元振又救了王家對立的三皇子,來個下馬威罷了。
“王氏倒是好大的口氣,區區一個庶女,也敢造次,當真是沒規矩。”周家女周婉婉不忿道,聲音倒是不大,輕飄飄便傳到了一旁的夫人們耳朵裡。
燕國四大世家,王氏爲首,周氏爲次,後面是餘氏和衛氏,只有衛氏是武將。
莊家雖有莊洪爲皇帝太傅,但是年已六十五,膝下唯有一幼女莊冬珍,年僅十三,自此退出了世家之爭。
大皇子和三皇子對立,他們身後分別是王家和周家,自然也是水火不容的。
“問你呢!”王迎聲調拔高,在喧鬧的殿中也十分清楚。
不少貴婦人已經微微皺眉,顯然是看不下這等不該出現在正宴的庶女招搖過市的模樣的。
王迎是庶出,養在嫡母名下的,嫡出的閨秀們自然看不上。
“元家大小姐不過是個孩子,又體弱多病,多半躺在牀上養着,就算是才藝不精又如何。”一小姐暗暗嗤道,的確是存了賣好元振的心思,但是也說出了衆人的心聲。
元振不覺得有什麼,自家女兒就算大字不識一個都有他撐着,還怕婆家嫌女兒不賢良怎的?
但是這不代表有人可以在宮宴上,點名讓他女兒出醜。
元振的暴脾氣正要發作,忠義伯府所出的元應菁在老太君的眼神示意下站了出來,勾了勾脣角。
元應菁淺笑,這王迎來得極好,既顯得元清正無甚才藝,又能顯得王家沒教養,還給了自己表演的機會,便站了起來:“堂妹年紀尚小,都是元家小姐,既然王三小姐盛情邀請,不若就小女來罷!”
“你算個什麼東西?以爲跟元家四房沾點關係就是將軍府的小姐了?
你們不是分家了嗎?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獻藝?”王迎到底是家中寵壞的少女,此時並沒有看興昌侯王奕的眼色,只一味地刁鑽,緊盯着元清正慵懶的眉眼。
元應菁滿臉煞白,被王迎一下子罵出了她內心最深處的自卑,自己如今不如元清正了!指甲便陷入了掌心。
可是王迎生父是侯爺,而且是太后的嫡親,她沒有這個膽子,只能憤憤坐下了。
王迎看了一眼嫡母的臉色,還在不依不饒:“怎麼?元清正你不會什麼都不會吧?”
前世,在父母歸京後,元清正對於十八種技藝,就一通惡補,雖然談不上精通,但是絕對不會一無所知。
琴棋書畫、三從四德、女紅、相夫教子一樣教育都不曾少了的。
皇后周氏撒着金粉的眉眼微微擡起,適時開了口:“小孩子家打打鬧鬧的,不過是個才藝,有沒有又如何?
既然王小姐這般堅持,元小姐便露一手大家看看吧!”
而皇后周氏對於這個元小姐也有一絲探究。
元振救了自己的兒子,如今手裡有二十萬兵權,這是唯一適齡的女兒,若是過兩年納到三皇子府中,也不是不可。
如今便試一試,她的才能。
“王家姐姐這般相求,那小女便獻醜了。”元清正不想出什麼風頭,但是得應付這刁難,再者皇后也開口了,就不好再推諉了,轉了轉手腕,與丫鬟耳語幾句。
辛辰九很快就出去,宮娥隨後準備好了文房四寶,其中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張四尺長兩尺寬的宣紙。
“倒是有趣。”姜太后看着個子不高的元清正,覺得不過是小孩子家家互相鬥氣罷了,就當看個笑話。
不承想,元清正輕輕挽起衣袖,提筆沾墨,氣勢瞬間凌厲。
這個膽怯的堂小姐,多年龜縮在自己的小院子裡,指定是沒有閒着的。
元清正閒來無事,就喜歡拿着元文當丟掉的不要的文房四寶,在小間裡偷偷練字。
元應仙金玉在前,打的是才學過人的名聲,她不好太過惹眼,因而從未有人知道,她寫得一手好書法。
“這每一筆,筆走龍蛇,氣韻生動,力透紙背,元家女果然是藏拙了!”
衛岫山都不由得讚道,他與元振同是武將,也是筆法凌厲,甚至掩不住殺氣的,自然能一眼看出來元清正筆法功底如何。
元清正的手像在跳舞般舞動着,看得人賞心悅目,不出半盞茶,一副字就好了。
明明一張小臉神情慵懶,卻能清楚看出那雙琥珀色的桃花眼裡迸發出冰冷的厲色。
宮娥待墨跡稍稍幹了之後,分四角拿起宣紙展示,元清正卻在此時往輕薄的宣紙上巧勁兒一彈。
那四個大字國泰民安就暈染開來。
衆人傾首,仔細一瞧,細細看去,墨跡暈染開的地方,居然隱隱約約有千軍萬馬的模樣。
“姐姐好厲害!”
周氏嫡子周並年僅七歲,看得滿眼豔羨,鼓起掌來。
“好!極好!鐵畫銀鉤,筆鋒犀利,氣勢磅礴,書法與繪畫並肩,元氏之女,當真是秀外慧中!。”太后撫掌讚道,倒是沒想到元家二小姐能有這般技藝。
隨後看了一眼大皇子妃,心中嘆了一句若非大皇子早已成婚,將這元家獨女納入大皇子府,也並非不可以的。
側妃只怕元振不願。
元清正不慌不忙謝了太后讚賞,回到座位又安安靜靜吃起阿九給她喂的橘子。
“賤人……”
王迎此刻也不敢再挑釁元清正,捏着絹子幾乎把牙齒都咬碎了,坐回座位不敢吱聲。
“衆閨秀都表演得極好,來人,賞。”太后每人都賞了一盒子珠寶,以示皇恩浩蕩。
元清正慣是看慣了這些寶石首飾的,不過嫌累贅,所以不愛穿戴,多半轉手便丟庫房裡去了。
興昌侯心中不是不怪幼女給自己丟人了,但是到底是手心裡捧着長大的女兒,年紀也才十三歲,倒是沒有苛責。
目光落到元清正身上,她正一副憨態,雙手掐着酒樽往嘴裡倒甜酒,喝得雙頰一片蘋果紅。
這般看來,也不過是小孩子鬥氣。
但是興昌侯一向小氣,便掃了一眼滿臉驕傲的元振,心裡暗暗記了一筆。
“鎮北將軍教了個好女兒啊!看這一手書法,淨得元兄真傳!”
官場上的都是老油條,自不會沒事找事給別人下臉子,宴會又恢復了其樂融融。
“小小年紀沒點正形!如何會有好人家要!淨做這種譁衆取寵之事!”王老夫人心裡不滿,可是到底是自家孫女先挑的事,此時並不佔理,這個臉只能白丟,所以悶着一口氣。
“元小姐,書法一絕!”周氏嫡女周婉婉和莊家獨女莊冬珍走了過來,跟元清正互相敬了兩杯酒。
她們素日裡就看不慣王迎這個庶女,無奈人家有太后做靠山,向來是目中無人的,有此一事,也算長了京城裡世家嫡女的威風。
“往日裡便囂張跋扈得很!尤其是那王迎!寵得敢欺凌人家正室嫡出身的小姐們!渾然忘了自己姨娘是誰了。”莊東珍冷笑一聲,顯然是平日裡受了不少排擠。
王家真不是家中沒有別的女兒了,不過兩個嫡女早已出嫁,加上王迎和龍鳳胎庶弟被王家視爲祥瑞,所以偏疼她這個庶幼女一些。
名不正言不順的嫡女,自然擠不進世家嫡女的圈子,心中不滿,便也總是有意無意跟世家嫡女圈使絆子。
“咦,爲何有兩個玉竹?”元清正是極少喝酒的,很快就喝得迷迷糊糊了。
後面的事也不大記得了,只曉得自己乖順地跟着華氏走出了宮門,迷迷糊糊被親爹從宮裡扛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