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風惴惴不安的看一眼子玉風晴,真想走過去問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可他不敢,怕丟人,又怕得罪人。
靈機一動,劉振風看向那輛陸虎車牌號。
人名問不出來,車牌號擺在那總是可以看見的。只要一查車牌號不就知道對方身份了?
默默記下車牌號,劉振風將車牌號發給了剛纔那位領導。
想讓對方幫忙確認一下。
不出片刻,就見一條信息回覆過來。
“劉老弟,認了吧。是她名下的。”
對方回覆的很隱晦,語焉不詳。可裡面意思再明顯不過,劉振風這回真踢到鐵板了。
長嘆一口氣,劉振風回覆一句“謝謝”,準備認栽。
他收起手機,朝着子玉風晴走過去。
帶着一臉的尷尬,對子玉風晴道:“剛纔的事情舍弟有些魯莽,還請子玉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至於這塊墳地……”
劉振風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老墳場,心疼的不得了。這可是一塊能出王侯將相的風水寶地啊!如此放棄真不甘心,可又能怎麼樣?
劉家終究是沒那個命,這塊地不屬於劉家,硬拿也拿不到。
“我們劉家願意無償贈送給子玉小姐,一應遷墳事宜我們劉家全都做好了,子玉小姐完全不用擔心有什麼後顧之憂。”
“大哥,怎麼能送給他們?”
“大哥,你瘋了!這塊墳地可事關我們家族未來啊!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麒麟點星穴啊!”
劉老三跟劉老四都焦急的大喊道。
而劉老四更是不小心將劉家要這塊地的目的給暴露了。
“麒麟點星?”聽到這四個字,子玉風晴目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
不過她沒有明說,而是看向王庸,道:“這事情你做主,你說怎麼辦?”
王庸看看劉振風,冷聲道:“我來之前就說的很清楚了,這塊地我沒賣,所以你無權贈送,它本來就屬於我,屬於青汶鎮所有村民。你跟村裡籤的合同根本就是弄虛作假,無效的!”
劉振風苦笑一聲,事已至此,再爭論合同是否有效還有什麼用?索性也就不反駁了。
見劉振風不說話,王庸接着道:“你們劉家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不是一兩天,從今天起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如果我是你,我會帶着族人有多遠滾多遠,永遠不再回這裡。”
“姓王的,你讓誰滾?信不信勞資跟你玩命!”劉家其餘幾個兄弟頓時急眼了。
這裡可是他們的大本營,所有根基都在這裡。不少產業甚至都無法轉移,哪裡是說走就能走的?
讓他們走,無異於將整個劉家打回二十年前的窮困模樣。
王庸呵呵一笑,說:“不走?那也可以啊。反正我只是個人建議,聽不聽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劉振風臉色變幻不定,良久,才一咬牙,道:“我們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後劉家早晚還能起來!”
其餘幾個兄弟不清楚,劉振風卻是清楚的很。得罪了子玉家族這種龐然大物,基本就相當於被判了死刑。在本地不可能再有什麼人敢結交劉家,沒了各種關係,劉家還是劉家嗎?
光以前得罪的那些人一擁而上,都能把劉家拆散了。根本用不着子玉家族動手。
王庸所說確實是唯一辦法。遠離齊魯,遠離華東,去他任職的南方重新發展,劉家還可能有再起來的希望。
“大哥……”劉家幾個兄弟如喪考妣,絕望的叫道。
“放下”這倆字說起來簡單,卻沒幾個人能真正做到。
劉振風倒是出乎王庸意料,果斷的乾脆,有壯士斷腕的勇氣。
“還有其他要求嗎?一併說了吧,我全都答應。”劉振風此刻就跟破罐子破摔了一樣,異常爽快的道。
王庸看劉振風一眼,眼中露出一抹譏諷:“你以爲我是你?該是我的我不會給別人,不是我的我一點不要。讀了一輩子聖賢書,仗勢欺人、巧取豪奪的事情我做不出來,你走吧。”
劉振風一愣,隨即臉色複雜的衝王庸鞠了一躬。
不是他卑躬屈膝,實是王庸這一句話相當於救了劉家一命。
子玉風晴將處理權交給了王庸,假如王庸哪怕流露出一點要劉家死的意思,其他地方官員就會不遺餘力的執行,以此討好子玉家族。
可王庸這麼說,反倒是變相給了劉家一條活路。
要是這時候還有哪個人再去爲難劉家,那就是在給子玉風晴抹黑了。因爲王庸說的明白,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的人,事情不會做的太過。
可即便這樣,劉家這些年攢下的家業也別想留下多少了。能夠保住三分之一就算好的。
鞠完躬,劉振風轉身就走,沒有一點的不捨。
劉家幾兄弟面面相覷,想要說什麼,可大哥都這樣了,他們還能折騰起什麼風浪來?
只能也跟上去,灰頭土臉的回家。
“大哥,我呢?救救我啊!”這時劉老二卻像是被遺忘了一樣,兀自被兩個特警押着。
劉振風看王庸一眼,見王庸沒有表態的意思。當即明白了王庸想法。
於是狠心道:“你犯了法,就好好在裡面改造一段時間吧!好好做人,等出來大哥親自去接你!”
說完上車,一行人就這樣匆匆而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子?”劉老二崩潰的癱在地上,痛哭流涕。
邢隊長見事情有了定論,當即知趣的撤退。跟子玉風晴說一聲,羈押着劉老二走了。
而他臨走前不經意一回頭,卻讓他看見了一幕心驚肉跳的場景。
只見那個叫王庸的男人竟然抓住了子玉小姐的手,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而子玉小姐不僅沒抗拒,甚至還有些羞紅了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邢隊長就跟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自言自語道。
一個隊員問他:“隊長,什麼原來如此啊?”
卻被他敲了一個爆慄,道:“不該問的別亂打聽。”
然後發動車子,走了。
當遷墳工人也悄悄走掉後,一時間只剩下了王庸跟子玉風晴兩人。
而王庸的手緊緊牽住子玉風晴的手,儘管眼中有絲絲喜色,臉上卻是一本正經。
“你別多想,這是按照你家老爺子的吩咐做的。他讓你以孫媳婦的身份上墳,就得這樣。不然讓我爺爺看見咱們太生分,他老人家會不開心的。”王庸辯解道。
子玉風晴臉上閃過一抹怒色,卻隨即消失,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她當然知道王庸是故意的,可偏偏王庸說的她還沒法反駁。因爲以孫媳婦身份上墳是經過她同意了的。
好在此地距離王庸爺爺墓地不遠,王庸這種假公濟私的手段持續不了多久。
兩分鐘不到,兩人就來到了王庸爺爺墓前。
可王庸就跟上癮了一樣,兀自牽着子玉風晴的手不放。
“如果你不準備鬆手的話,那就讓它在上面呆一輩子好了。”子玉風晴冷聲道。
王庸下意識的問:“真的行嗎?”
話音才落,就一個哆嗦放開了手。
當然不行。因爲子玉風晴目光不斷在他手腕處遊弋,她所說的留一輩子明顯是把王庸手剁下來留着。
鬆開手後,王庸乾咳一聲,將從車裡提出來的祭拜物品準備好。
香燭、黃紙,水果、茶水,還有一瓶老酒。
王庸將香燭點燃,插上。一應水果茶水擺好,老酒倒在酒杯中。
兩隻手端着酒杯,恭敬的道:“爺爺,不孝孫王庸來看你了。這是你最喜歡喝的同山燒,二十年老酒,很難得的,我一口沒偷喝,全給您帶來了,今天讓你喝個痛快。”
說着,王庸將酒灑在墓前,連撒三杯。
子玉風晴也摸過一個酒杯,倒滿,道:“王爺爺,我是子玉風晴。雖然我沒見過您,可您的事蹟我從小就聽爺爺講,背的滾瓜爛熟。您就是我的偶像。今天我跟王庸來看你,這杯酒,敬您!”
說完,也撒在墳前。
而王庸則開始點燃黃紙,按照齊魯風俗,這時候就該磕頭了。
誰料王庸根本不急,反而看着跳躍的火焰,從旁邊摸過一本厚厚的紙質書籍。
沒有任何封面,裝訂的也很潦草。可是書頁上一個個字跡遒勁有力。
“爺爺,這是秦諍師兄讓我帶來的《學藏》。他讓我告訴你,你要他做的事情他都做完了,但是還要你給指正一下。這是原稿,全都是秦師兄一筆一畫耗費心血寫出來的,本來我不想將這麼珍貴的東西燒掉。可秦師兄說我今天就算燒一車紙錢都不如這一樣東西有分量。於是我就帶來了。您好好看看。”
說着,王庸將《學藏》原稿丟進火中,再拿過剩下的半瓶多老酒,咕咚咕咚一股腦全都倒了下去。
有了老酒助燃,厚厚的稿子很快就燃燒起來,一縷縷青色的火焰跳動在微風中,還伴隨陣陣墨香。
王庸看着這一幕,輕輕道:“酒祭千秋文章,秦師兄說的對,這的確是最好的祭品。”
風吹過,一頁頁燒成灰的書頁隨風起舞,盤旋之上。
就好像一股龍捲風一樣,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最終拔高到足足兩米多。
一個龍捲裡全都是飛起來的書頁。
當下方火焰漸漸熄滅,龍捲才戛然而止,無數飛灰怦然墜落,散落一地。
王庸知道,這是爺爺在回答他。爺爺說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