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一直一言不發的子玉風晴終於捨得開口,道。
子玉中霆點點頭:“鴻瑾兄提出這個觀點後,迅速就有幾位國學大師跟進,甚至連香江的媒體也開始報道此事,引用了鴻瑾兄的觀點。香江那邊對於鴻瑾兄的觀點基本都持支持態度,那邊國學基礎本來就不錯。而我們內地仍舊有不少非議,不過輿論這件事情向來是精英輿論。社會上的精英人士觀點會左右一大批下層百姓觀點,王鴻瑾幾位國學大師利用影響力先是扭轉了精英階層觀點,底層百姓觀點自然而然就改變了過來,對子玉集團不再那麼憤恨。”
“之後我立即跟管理層開會制定了幾條政策緊跟其上,宣佈災區那棟商廈未來十年的盈利都將用在災區建設上,商廈的招聘也以本地災民爲主,工資比零售行業平均水平還要高三十個百分點。此舉一出,飽受流言困擾的當地縣委立馬錶示歡迎。經過我們運作後,各家媒體也報道了此事,至此纔將子玉集團的形象扭轉回來。只是遺憾的是,原本子玉集團準備進軍燕京,在燕京紮根的計劃也被擱淺。再無跟燕京鄭家爭鬥的資本。那件事裡究竟還是鄭家得了便宜。”
沈、鄭、葉、司馬,便是所謂的燕京四大家族。子玉中霆嘴裡的燕京鄭家,便是四大家族之一。也只有那個量級的對手才能挫傷到子玉中霆。
現在看來鄭家當年的計劃很成功,不止是當時,直到現在子玉家都沒能重新進入燕京。
時勢佈局是最難的謀算,就連學究天人的諸葛孔明都做不到算無遺策。一步走錯,想要再走回去就難如登天了。
現在的子玉家族恐怕仍然不具備跟鄭家硬剛的能力,不過幸好子玉家出了一個妖孽式的天才,子玉風晴。
再過二十年,當華夏政經結合沒那麼緊密時,商業上佔據優勢的子玉家族很有可能將鄭家取而代之。
子玉中霆故事說完,陷入了沉思。好像在自責當年的失策,又好像在追憶昔日好友的義舉。
子玉家其他人也不說話了,即便他們再看不上王庸,也不敢再出言詆譭。畢竟王庸爺爺確確實實救活了子玉整個家族,在座諸人還能坐在這麼豪華的庭院裡,走在路上就有人恭維阿諛,都得感謝王庸爺爺。
“王爺爺仙逝,此躬你便代爲受之。謝謝!”
這時子玉風晴忽然站起身,鄭重朝着王庸鞠了一躬。
這個行爲也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子玉中霆臉上洋溢起笑容,拍拍孫女的手,說:“風晴,就你最懂爺爺的心啊。知恩圖報,這是我們子玉家做事的準則,誰也不能忘,誰也不準忘!”
誰知這話尾音還沒落下,子玉風晴又說話了:“謝歸謝,可我不認爲應該捆綁某個人的一生去報答。不止被捆綁那人不願意,就連王爺爺也不會願意。”
子玉風晴卻是終於站出來幫王庸分擔火力了。
王庸舒一口氣,道:“風晴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件親事對於我跟她來說都是一種捆綁,我們現在的年輕人更加崇尚自由。言論自由、思想自由、戀愛自由。如果我真的跟風晴有緣分,自然會順着這個緣分走到一起,根本不需要什麼婚約來束縛。如果沒緣分,那強行結合了也是一場悲劇,子玉爺爺總不願看着我們兩人婚後整天吵架打鬧吧?”
子玉中霆眉頭一皺,本能的想說點什麼,可一時半會又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語言來。
他可是在王鴻瑾遺像前發下了誓言的,一定要讓王庸跟子玉風晴完婚。現在兩個孩子一起拒絕,卻讓他如何是好?死了有什麼臉面去見老友?
臉色緩緩陰沉下來,子玉中霆看看孫女,又看看王庸。
半天后才忽然道:“你們兩個商量好的?”
聞言,王庸當即心裡一驚。
人們說老而不死是爲賊,那是罵人的話。不過改動一個字卻足以形容子玉中霆了。
老而不死是爲妖。
子玉中霆就跟一個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一樣,其他人的想法都逃不出他的眼睛,被他掃一眼就無所遁形。
他卻是看出王庸跟子玉風晴在聯手搗鬼。
王庸當然不肯承認,道:“不是。也許我跟風晴思想相近,所以對於一些事情的擔憂跟考量也比較相似吧。”
話一出口,王庸卻後悔了。
這豈不是更加讓子玉中霆找到了撮合兩人的藉口?思想相近,那才更應該親近親近嘛。
子玉風晴也聽出王庸話中紕漏,瞪了王庸一眼。
王庸有些抱歉的飛過去一個眼波。
兩人這小動作雖然是揹着子玉中霆所作,可子玉中霆人老成精,他只是憑感覺就猜到了王庸兩人在做什麼。
“壞了,這下要糟。”王庸心裡暗暗道。
子玉中霆要是不以此爲根據借題發揮就怪了。這老頭子要認真起來,怕是誰也說服不了他啊。
正當王庸擔心的時候,卻見子玉中霆驀然笑了起來:“好吧,既然你們兩個孩子都這種想法,我若強行撮合那就是不講道理了。我尊重你們的觀點。”
“爺爺,你的意思是?”子玉風晴一時間有些聽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你們既然想要給彼此間一點緩衝距離,隨緣而爲,那就按照你們心意來好了。因爲我相信王庸早晚會是子玉家的女婿,而你,也早晚會是王家的兒媳。”
“……”子玉風晴不知道說什麼了。
反倒是王庸高興的搓着手:“爺爺,其實我也這麼……啊,這麼佩服你的開明!”
王庸原本想說“也這麼認爲”的,可是話還沒說出來就見子玉風晴的手伸過來,在他腰間狠狠擰了一下。
吃痛之下王庸才迫不得已改變說辭,話說完,臉上還一片痛楚之色。
兩人這點小動作哪裡瞞得過子玉中霆,他只是帶有深意的笑着。
王庸將那張寫有“承君此諾,必守一生”的照片拿出,遞給了子玉中霆。
“子玉爺爺,這張照片還是還給您。一是現在婚約作廢,用不到了。二是這照片是爺爺生前最後一張照片,也算給您留個念想。”
子玉中霆有些唏噓的接過,看着照片中的王鴻瑾陷入了沉默。
直到一壺茶喝的涼透,子玉中霆纔回過神來,抱歉的笑道:“看我,人一老就容易回憶。都忘了還有客人在了。王庸你吃飯沒?我讓廚房弄點菜,咱們爺倆今晚好好喝一杯。”
王庸趕緊拒絕,說自己已經吃過了。
可是耐不住子玉中霆勸說,只能坐上了餐桌。
很快廚房就上了菜式,前面是幾盤開胃小菜,後面規格竟然達到了孔府宴二等的程度。
在齊魯這個地界上,生活角角落落都充斥着禮儀講究。就連一個小小的家常宴席都是如此。
吃飯時候一定要分主、陪,大菜一定要朝向正對門的位置。客人不動筷其他人都不準動筷,女人小孩更是不能上桌吃飯。
孔府宴則是這種禮儀等級的集中體現。一等宴是招待古時皇帝、聖人的,二等則是重要客人、紅白喜事等等。孔府宴上菜更是講究,首個大件要上什麼;大件之後還要跟兩個配伍的行件;不同性質宴席上不同的菜式林林總總。
王庸這下算是見識到了,一桌子菜眼花繚亂,看的王庸剛剛吃過東西的肚子又忍不住咕咕叫起來。
子玉中霆見狀立馬招呼王庸吃,得知婚約無效的其他叔伯也對王庸有了好臉色,紛紛給王庸夾菜。
一時間一桌人吃的大快朵頤,酒也喝了好幾瓶。
剩下幾個女眷則提前回家了,只有子玉風晴想走的時候,被子玉中霆給留了下來。
此時子玉中霆跟王庸都已經醉意盎然,說話都不利索了。
子玉中霆拍着王庸肩膀,說:“小子,你敢跟爺爺打個賭不?”
王庸張着嘴,醉眼朦朧的道:“有……有什麼不敢!”
“我……我之前沒說,其實我認爲你是覺得追不上風晴,才主動來退婚的……你說……說爺爺說得對不對?”
“什麼?你這純粹是……想當然!你怎麼知道我追上她呢?她有什麼啊,不就是人長得漂亮點,氣質高冷點,腦子聰明點,手裡錢多點,腿長點,胸大點……”
王庸大着舌頭數子玉風晴的優點,沒成想這一數起來竟然沒完了,跟他那句“她有什麼”完全衝突。不由愣住了。
隨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擺手,說:“總之,我想追就肯定追的上!”
子玉中霆不信的看着王庸,直搖頭:“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吹牛。我不信,不信……”
“不信?那我就追給你看看!我要是追到了怎麼辦?”
“追到了我老頭子心服口服!我這輩子可是沒服過幾個人!”子玉中霆拍着胸脯說。
“好!一言……未定!”王庸也拍胸脯道。
喝醉的王庸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後子玉風晴殺人的目光。
“咦?我後頸怎麼涼颼颼的,是不是開空調了?”王庸不舒服的扭動着身體,下意識躲避那殺人目光。
而子玉中霆卻是眼含笑意,一副陰謀得逞的模樣。
年輕時嗜酒如命,有着五六十年酒齡的子玉中霆怎麼會輕易醉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