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王庸呵斥,本來垂垂老矣的男人忽然迸發出澎湃生機。
僅僅一秒鐘,整個人就已經氣勢如龍,好似一柄出竅的仙劍,遙遙劍氣戳破虛空,在王庸心湖蕩起層層漣漪。
“絕對高手!”王庸心中一驚。
王庸怎麼都沒想到,這個人竟然可以隱瞞過自己的感知,使得王庸很長時間都沒有發現這座園林裡真正的殺手鐗其實另有其人!
男人緩緩轉過頭,露出一張看上去頗顯年輕的臉龐。只是眼中一抹滄桑可見,顯然他的真實年齡並不是外表上那般年輕。
“我就說這一套對你沒用,可小興偏偏不信。”男人輕輕說道。
“小興?”王庸聽到這個名字,就迅速在腦海中搜索有關記憶。
但是半晌,都沒搜索到一個符合的人。
“看來王老師貴人多忘事,已經忘了孫家還有一位子嗣了。”男人嘆口氣。
王庸瞬間一凜:“孫興?是他!”
本來因爲孫藏龍的死亡,王庸跟孫家的恩怨已經清算乾淨。剛纔腦海搜索的時候,王庸下意識的就將孫這個姓氏排除掉了。現在才驀然想到,孫興還活着!當初孫興被王庸打上門,折了孫藏龍很大臉面,孫興也就被孫藏龍趕到了墨西哥。
沒想到,孫興竟然在墨西哥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那麼你又是誰?孫興請來的打手?”王庸全身戒備,問。
男人哂笑一聲:“我這個等級的打手可是很貴的,就算小興已經掌控了皮達哈亞,也支付不起請我的價錢。我來的原因嘛,很簡單。因爲孫藏龍是我的親哥哥!”
“親哥哥?”王庸再次一驚。
孫藏龍竟然還有一個親兄弟?爲什麼這麼多年對此一無所聞?
似乎看穿了王庸心思,男人解釋道:“我父母早年分居,我哥留在國內跟隨父親,我就跟隨母親出了國。雖然兄弟之間感情談不上多深,可他終究是我親哥哥,小興又終究是我孫家唯一的子嗣。於情於理,我來殺你都是必須的。天地君親師,‘親’字可是排位第四的呢!比你這個老師還要高一位。所以,抱歉了。”
“原來是這樣。”王庸冷笑點頭。“還以爲哪一路神仙作祟,不過是孫家餘孽罷了!孫藏龍我殺得,你,我照樣殺得!”
男人聞言,表情頃刻間變得陰沉如海。一雙眸子裡放射出濃濃殺意,恍若凝結成了實質刺向王庸。
“黃口小兒大言不慚!我孫嘯虎三歲開始學習太極,出國後更是遍訪海外名師勤學苦練。如今五十有六,五十三年來沒有一天不兢兢業業、砥礪修行,終於達成太極究極境界。此刻的我,無論是國內太極名家,還是海外洪門高手,全都要恭恭敬敬稱呼我一聲‘太極第一人’!就憑你,一個不過暗勁境界的小螻蟻,憑什麼跟我鬥!我要你死,你就要死!殺你如反掌觀紋!”孫嘯虎厲聲道。
“太極第一人?”王庸呵呵一笑。“如果楊露禪、孫祿堂站在我面前,我承認。你?”
王庸眼中譏諷之意殷然。
倒不是王庸看不起孫嘯虎,而是孫嘯虎這句話說的實在太大了一些。
所謂太極第一人,即便不如百年前楊露禪那般打遍京城無敵手,被人稱爲“楊無敵”,至少也要達到太極的最高境界——階及神明才行。
一位太極宗師將太極的境界分爲三重,分別是招熟、懂勁以及階及神明。
招熟其實就是明勁,將招式熟練的記憶心中,能夠利用筋骨的力量打人。
懂勁則是內勁,可以分辨出對手的勁力,根據對手的力量進行化解或者反擊。這一層境界之高深,可能許多人練拳一輩子都未必能夠堪破。
階及神明,則是一種玄而上的境界了。劃分此境界的太極宗師稱:達到了此境界的人就猶如神明一般,別人想要打他,他第一時間就能察覺。別人打在他身上,就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而他卻能利用全身肌體反擊,頃刻間迸發出雷霆一擊,傷人於無形。
通俗講,在一位階及神明境界的太極高手十步之內,就是這位高手的神國。入了此範圍,生死就由這位高手掌控了。
這種境界,王庸從未見過。如果硬說有,那就只有林爲春的“天下爲春”拳意世界可以媲美了。
孫嘯虎雖然實力恐怖,但是要說已經是太極第一人,簡直可笑。
從孫嘯虎的站姿就可以看出,孫嘯虎仍然沒有脫離“人”的境界,進入那種傳說中“全身透空,輕而不近於浮,沉而不近於重的虛離狀態”。
“待我捏爆你的腦袋之後,你大概就會相信了!”孫嘯虎目光頻頻閃爍,殺意洶涌。
眼看兩人之間就要爆發戰爭。
這時卻聽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音響起,卻是一個穿着唐裝的四十多歲男人走了過來。
在唐裝男人身後還跟着幾個步伐沉穩的手下,幾個手下手中全都端着東西。
“嘯虎兄,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唐裝男人臉帶笑意,還沒邁入園林,聲音就先傳來。
“古書云:‘吳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請而裁爲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猶焦,故時人名曰焦尾琴焉’。這把古琴雖然不是真正的焦尾琴,可也是我千辛萬苦才尋到的!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招待貴客的面子上,我豈會捨得拿出來給你用?”唐裝男人指向手下捧着的一把琴。琴尾有一段燒焦的痕跡,確實是仿製的焦尾古琴。
話音未落,唐裝男人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泛着幽光的銅爐:“這個乃是近代制爐大師仿照博山爐而作的精品香爐!我讓手下人放上了月麟香,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是看在你招待貴客的份兒上,我是決計捨不得拿出來的!”
“還有這一套茶具,更是我的心頭寶。明月瓦當紫砂壺,銀兔毫曜變茶盞,哪一個拿出去都是響噹噹的玩意兒!如果不是爲了……算了,估計你要聽煩了。話說回來,咱們那位貴客到底來了沒有啊?”
唐裝男人語速極快的說着,腳步邁入園林,正好對他那些茶具、香爐的介紹也完成。
只是與此同時,他也愣在了原地。
“你們這是幹什麼?”唐裝男人愕然指着躺在地上的五個槍手,不解的問。“嘯虎,你說今天是請客來的,沒說搞事啊!再說,你就算搞事也不能在我的地方搞啊!咱們十多年沒見,你上來就給我來個這樣的大禮,我有些接受不起啊!”
唐裝男人前半段話還算正常,後後半段話已經趨於凌厲。語氣中隱含的殺伐之音,讓王庸瞬間明白,這位恐怕也是一位在墨西哥呼風喚雨的大佬。那種頤指氣使的威勢,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表現出來的。
孫嘯虎哈哈一笑,緩緩從亭子裡走出:“蔡襄兄言重了,我怎會搞亂蔡襄兄的地盤呢?放心,等事情結束我會派人將這裡恢復如新的。另外小興也會賠償蔡襄兄一份大禮,權當對蔡襄兄的歉意。”
“蔡襄?”聽到這個名字王庸一震。
這位蔡襄可是海外華人圈的大佬,早年曾經跟隨大圈的那些人縱橫加拿大等地,闖出偌大名頭。之後則脫離了大圈,孤身一人闖蕩墨西哥,打下一片基業。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等事情結束?”蔡襄眼神一冷。“嘯虎兄這是要一意孤行了?如果我還沒老眼昏花的話,這位恐怕就是嘯虎兄要對付的人吧,敢問小兄弟什麼來頭?”
蔡襄問王庸。
王庸轉頭,衝蔡襄拱拱手。
還沒開口自報家門,蔡襄就陡然面色一變:“王庸?是你!原來你早到了!”
蔡襄竟然認識王庸。
“前輩認識我?”王庸奇怪的問。
“你在美國搞出這麼大動靜,想不認識你都難。別說我與你還有些淵源,令祖父鴻謹公當年曾與我有師生之緣,鴻謹公的授業之情我一直銘感五內,未曾敢忘。”蔡襄答道。
原來蔡襄卻是王庸爺爺的一個學生!
孫嘯虎冷笑一聲:“蔡襄兄,我沒記錯的話,當初王鴻瑾僅僅是以客座教授的身份給你講過幾堂課吧?這就算是師生了?那你的師生恩情未免也太廉價了!”
蔡襄眼中迸發一抹寒意:“孫嘯虎,我念在你我曾是大圈戰友的份兒上,始終對你以禮相待。你不要得寸進尺!之前你跟我提及要在這裡宴請王庸,我甚是高興,特意騰出整個後園。沒想到你所謂的宴請,卻是一個鴻門宴!今天有我在此,你休想動王庸一根手指頭!”
孫嘯虎盯着蔡襄良久,驀然仰天哈哈大笑:“蔡襄,你大概在墨西哥呆的太久,忘記了外面世界的危險!你對我以禮相待,我又何嘗對你不是?不然,以你的身份,憑什麼跟我如此講話!換成其他人,我早就捏爆他們的腦袋了!”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你捏一個試試!”蔡襄針鋒相對,毫不示弱。
孫嘯虎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牙齒。
下一秒人就消失不見,而蔡襄的身後則傳來數聲骨頭爆裂的悶響。
捧着古琴、香爐、茶具的三個蔡襄手下,卻是全都頭骨碎裂,癱倒在地。
鮮血迸濺在香爐跟琴絃之上,格外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