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看着兩人,曼聲長吟:“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爲木鐸!”
話音未落,周遠方、伊集兩人齊齊愕然失色。
王庸吟誦的話乃是《論語·八佾》裡的一句話,意思是天下已經混亂很久了,所以老天爺選擇了孔子爲木鐸規範天下秩序。
木鐸,是古代一種作用類似於鐘的禮器。在國家宣佈政教法令之時會使用木鐸,木鐸一響,就代表着有重要的法令頒佈。
王庸此話無異於在說:他要趁着天下無道的機會,應時而出成爲那柄代替上蒼宣化政令的“木鐸”!
原本王庸是沒有這種機會的,因爲以他現在的地位再做什麼強行規範國學教條的行爲,會被人指責爲“學術霸權”、“壟斷獨裁”。但是現在,周遠方一夥人卻是給了王庸一個絕妙的機會。
國學遭受諸多批評,大廈將傾,急需一個人站出來力挽狂瀾、一言定鼎。王庸挺身而出,非但不會招致非議,還會讓人稱讚其正本清源之功。
想到這一點,周遠方跟伊集的臉色就更加難看。
之前對自己行爲的得意之情全都不翼而飛,此刻只有一種吃了蒼蠅一樣的感覺。
原來爲他人作嫁衣裳,就是這種感覺啊!真的很不爽啊!
伊集目光陰冷,半天才從嗓子裡吐出一句話:“你的算盤打得很精妙,但是不得不說你走錯了一步!而這關鍵性的一步,足以讓我們扭轉乾坤!”
王庸微微一笑:“你說的是我來到這裡吧?殺了我,木鐸計劃就不攻自破。只可惜啊,你對你自己太自信了。”
“是不是自信,試試不就知道了!穢土,無生!”伊集冷不丁大喝一聲。
然後就見他漆黑的瞳孔裡散發出幽幽烏光,一瞬間整個房間變得昏暗。
房間裡的吊燈也開始滋啦滋啦的閃爍,直至嗤啦一下熄滅。
“很強的精神力,都影響到小範圍內的磁場,燒掉電燈了。”王庸讚歎一句。“不過在我臨死前我能不能問一句,你跟八重菊到底什麼關係嗎?還有那個古老神社,又是什麼?”
伊集獰笑一聲:“我既屬於八重菊,又來自古老神社。只不過具體情況,就得讓羽生橘弦那個死鬼在地獄裡告訴你了!”
說完,伊集身上驟然散發出濃重的陰冷氣息,如一條巨蛇吐信舔舐着身體,黏黏的粘液以及溼冷的觸覺讓人從心底感到崩潰。
周遠方就最先忍受不住,彎腰狂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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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伊集也有挾私報復的成分,不然他完全可以不讓周遠方受到影響。
只是讓伊集沒想到的是,王庸竟然風輕雲淡站在黑暗中,彷彿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怎麼可能?我看過你的資料,你跟船越義夫對戰時候展現出來的不過是暗勁三重!一個暗勁三重的武夫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伊集難以置信的道。
王庸悠悠回答:“人都是會進步的,比如我說我現在反掌就可以滅殺你,你信嗎?”
伊集猙獰一笑:“真是狂妄的可笑!我雖然在搬運氣血、演化體力方面不擅長,但是我的意念精神卻是世所罕見!即使船越義夫在我面前,也絕對扛不住我的意念攻擊!就憑你一個暗勁三重,還想滅殺我?做夢!”
伊集瞳孔之中的顏色流轉愈加快速,整個房間變得愈加陰冷潮溼。
彷彿真的墜入了冥界穢土,各種邪惡、骯髒的東西都纏繞上來,侵蝕着王庸心靈。
周遠方此刻已經整個人不堪重負,趴在了地上,活脫脫如一隻死狗。
只是這時候的王庸跟伊集全沒空關注他,兩人就像是端坐寺廟裡的兩尊神像,巋然不動,卻又隔空鬥法。
伊集意念化作的濃烈穢土之氣圍繞着王庸形成一個大繭,將王庸包裹在內。
王庸則周身釋放出冥冥青光,將大繭的束縛範圍始終控制在身外半米。
“不可能,單純的武夫血氣不可能如此抵擋住我的穢土之氣!你也是宗教修行者!”伊集看着眼前一幕,失聲道。
王庸淡淡看了伊集一眼,嘆口氣:“一葉障目。你以爲這種法門就只有你們宗教修行者纔會?而且,你這手段實在是太低級了,低級到我連跟你玩一會兒的興趣都沒有。”
這話不是王庸在裝比,而是自打見過林爲春的拳意世界之後,王庸實在對伊集這種小打小鬧的意念攻擊提不起興趣。
一個是拳意自成世界,演化所有細枝末節;一個不過是精神意念外放攻擊幾步之外的對手。這種差距好比廚王大賽上,一個大廚用豆腐精雕了一座惟妙惟肖的佛國,而另一個僅僅將豆腐切成了小塊。哪怕切的再平滑再規整,也無法跟前者相比。
“大言不慚!本來我還想讓你多活幾秒鐘,現在看來不必了!給我去死吧!”伊集怒氣勃發,眼中的黑氣洶涌外放,房間一時間變得鬼聲縈繞,陰風陣陣。
只不過被餘波觸碰到了一下的周遠方更是直接暈死過去。
可見伊集的精神意念確實非同一般。
可沒想到的是,王庸竟然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好像只是在看一個孩童表演剛從幼兒園學來的戲法一般。
“就這樣?”王庸哂笑一聲。“那對不起,到我了。我正愁剛剛領悟的造化世界找不到人試手呢!”
說着,王庸周身猛然爆發出重重光芒,形成一個方圓一米大小的小世界。而位於其中的穢土氣息全都像是牛油遇見了烈火,頃刻間灼燒殆盡。
“怎麼可能?”伊集大驚失色。
別人或許看不見,但是伊集卻是看的分明。王庸散發出來的拳意成洪爐形狀,裡面躍動的爐火將他意念演化成的穢土氣息一下就焚燒乾淨。
這是什麼路數?
伊集察覺不對,下意識就想跑。
只是王庸輕蔑的笑了一聲,道:“現在纔想到跑,不覺得晚了嗎?”
然後就見王庸驀然一動,身體在空氣中拉出聲聲音爆,欺向伊集。
“滾開!”伊集神色一沉,釋放出全身意念阻擋王庸的近身。
以往他用這一招鎮殺過不少試圖欺近他身邊的武者,但是沒想到這次卻失敗了。
王庸身上不斷躍動的古怪洪爐火焰,輕而易舉就灼穿了伊集的穢土防禦。
轉眼間王庸就到了伊集身前三步之處。
“聽沒聽過‘十步之內,人可敵國’?咱們現在的距離好像比十步短不少呢!”王庸戲虐看着伊集,道。
伊集當然聽過這句話,更知道不擅搬運氣血修煉體力的他被人近身之後是什麼後果。
他必須拉開距離!
嗖,伊集拔腿就逃。
只是一個體力不夠強大的精神修行者,怎麼可能跑得過一位半步入化的宗師武者?
砰!
只見一團血肉爆開在空中,王庸一記崩拳正中伊集後背。
強大的力量直接將伊集整個胸腔洞穿,血肉飛濺一地。
伊集人在半空,眼神就開始潰散,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身上出現的巨大創口:“我竟然……被一個凡人擊敗了?”
王庸厭惡的看伊集一眼:“又是那一套。還真當自己是神了?”
說完又是一拳,伊集整個人橫飛出去,身體貼在牆壁上,骨骼盡碎,狂吐鮮血。
“如果你真的是神,那就死而復生給我看看!”王庸徐徐走向伊集,語氣森冷。
“天照大御神會懲罰你的!古老神社不會放過你的!這個世界最終都將處於天照大御神的統領之下!”伊集癲狂的大吼道。
“是嗎?羽生橘弦死前也這麼說過,然後你出現了,又說了跟他一樣的話。你猜下一個爲你報仇的人,會不會也重蹈覆轍?”王庸一臉譏諷。
伊集癲狂的眼神驀然一怔,然後迅速灰敗下去,喪失了光芒。
這個自認爲精神力量非凡超絕的宗教修行者,最終還是死在了他最看不上的武夫手裡。
確認伊集沒有任何“回魂”的可能,王庸才走向廚房。
那裡還有一個人——周遠方。
王庸一把將趴在地上的周遠方提起,手臂懸在窗外,讓冷風把這位暈過去的哥們吹醒。
只是提起一瞬間,一個東西從周遠方身上掉下來。
卻是一個刻着鄭字的徽章。
“鄭?”王庸掃一眼那枚徽章,心頭涌現一絲猜想。
啪!
等不及冷風幫忙了,王庸直接一巴掌將周遠方抽醒過來。
周遠方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之後,不由嚇得肝膽俱裂。
“你要幹什麼?這可是六樓!會摔死人的!”
王庸冷冷道:“我問你答。答得不對我就鬆手,僞裝自殺方面,我可是比你們這種人專業的多!”
“我說,我一定知無不言。”周遠方恐懼的道。
“伊集跟八重菊到底什麼關係?”
“具體關係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八重菊派來執行計劃的一個重要人物。聽他口氣,他在八重菊裡的地位很超然,這次因爲牽扯到了你,才使得他產生興趣前往華夏。”
王庸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
伊集很可能同時屬於八重菊跟古老神社,因爲接到了古老神社的指令,才決定幫助八重菊執行毀滅王庸的計劃。
從伊集以及羽生橘弦的實力來看,古老神社可能比八重菊更加強大。不排除是一個長期隱匿東洋的古老組織。
“這個東西是什麼?”王庸撿起地上那枚刻着鄭字的徽章,問。
周遠方看到徽章之後面色驀然一變:“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