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州,另一處靠近十萬裡大澤的區域。
八名身着黑袍的身影隨着乳白色的陣法光芒一閃,憑空出現在這片虛空之上。
“就在這個位置吧!紫邪天少主,看你的了。”
將周邊的景象收入眼底,爲首的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輕輕開口,同時眸光瞥向後方七人中央的一人。
“好!”帶着一聲邪意的聲音從紫邪天口中發出,黑袍掀開,露出一張噙着邪魅笑容的俊逸面龐。
告別掌櫃,許木慢騰騰的從酒樓中走出。
看似閒庭信步的隨意晃悠着的他,一雙眼眸卻是暗中觀察着鎮上的一切風吹草動。
自從方纔從掌櫃的那裡聽得出龍之言,許木便將神識收斂了,爲的就是不想惹人注目。
他的元神之力盡管強大,可山外有山,西域自己又從來沒有來過,還是謹慎爲佳。
“鎮上的修士越來越多了。”
輕聲嘀咕了一聲,許木的眼眸從街道上那些衣着完全和鎮民們大相徑庭的人流中掃過。
西域的修士,佛門弟子衆多。
那些光亮的禿頂分散在鎮上各處,想不惹人矚目都難。
以許木而今的修士,眼眸隨意一晃,眼前這些修士的修爲根本無所遁形。
“不過這些都是御氣境的,法身境修士都沒見過幾個,自恃實力過人的傢伙,估計都進十萬裡大澤去尋龍了。”
“看來這裡不能呆了,儘快離開這個是否之地,前往上清寺纔是首要目標。”
經過上一次達州之行,許木現在最敏感的就是這種修士匯聚之地。
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麻煩找上門。
自言自語着的許木很快就有了決定,踏着平穩的步伐,朝着小鎮入口緩緩行去。
修士們都是從各處魚貫進入小鎮,唯有許木是從鎮中走向鎮外。
不過,在他改天換地巧妙的掩飾下,只展露出御氣八重天修爲的他,倒也沒有怎麼引人矚目。
畢竟御氣境的修士,多如螻蟻。
許木兀自行走間,渾然不覺一道目光不着痕跡的自後方瞥向了他的背影。
那是一名隱藏在一襲白色斗笠之下的女子。
身段婀娜,白潔的輕紗掩蓋下,依舊難掩她那綽約多姿的曼妙。
在蕙質蘭心的氣質襯托下,即便看不到她的真實面容,依舊給人一種驚豔之感。
街道行人中,好幾名佛門弟子匆匆一瞥便趕緊收回了目光,生怕犯了佛門五戒。
如此清素若九秋之菊的女子,饒是和尚也會忍不住動搖向佛之心。
不過令人感覺稀奇的是,這名白紗裹身的女子和許木行走的方向是一致的。
兩人俱是朝着鎮外行走。
女子的眸光輕輕一瞥許木,美眸中閃爍過思慮之色。
她似乎在竭力回憶着什麼。
稍息後,她好似了放棄了,輕輕嘆了一口氣,欲要收回目光的間隙。
“恩?”行走在前方的許木眸光倏然一凝。
他儘管已經收起了神識,可強大的元神依舊讓他感覺到了後方眸光的注視。
發出一聲帶着疑惑的聲響後,他當即回頭。
兩人的眸光就這般毫無預兆的觸碰在了一起。
氣氛微微凝滯片刻,許木眉頭一挑,臉上的狐疑之色更加濃郁了。
有白紗阻隔,許木看不清女子的容貌,甚至連她的眼睛都看不真切。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以他的目力,一層區區薄紗即便是相隔數千丈也能忘穿。
而今卻是看不透分毫。
反觀女子,則不着痕跡的將美眸瞥向了別處。
目不轉睛的盯着一名女子看,是極其唐突的行爲,儘管許木心頭有困惑,但在她視線移開後,也隨之轉過了頭額。
“那個斗笠不是凡物!”
輕輕抿了抿嘴脣,許木咕噥一聲。而後又突然曬然一笑。
“算了與我無關。”
言罷,許木正欲收斂心神,目視前方的時候。
驟然。
五個光滑得有些發亮的大光頭,在他身前無聲出現。
沒有一根頭髮的禿頂,正反射着微涼的光澤,看得許木眉頭當即便是一皺。
因爲這五個大和尚正以一種合圍之勢,攔住了他強行的方向。
“來者不善。”見得眼前五人的架勢,許木輕聲嘀咕一聲。
隨即臉上卻是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笑眯眯的問道:
“五位小師傅有何貴幹?”
視線移向擋住許木前路的五人,相貌都是青年模樣,雖說高矮胖瘦不一,但稱之爲小師傅也還算恰當。
五人中,爲首的乃是一名手託飯鉢的青年和尚。
聽得許木的聲音,以一臉平和的笑容,語氣緩慢的說道:“慕長生居士好久不見!”
慕長生三個字一出,許木心頭不詳的預感愈加強烈了。
在結合這個和尚手中託着的飯鉢,許木好似猜到了什麼,以改天換地神通易容的精瘦面容上,當即露出點點苦笑之意。
試探性的問道:“舉鉢羅漢?”
“正是!”青年和尚徐徐行了一禮,臉上笑意不減。
許木再也不做無謂的僞裝了,以手掌拂過自己的額頭,發出哀嚎一般的抱怨聲:“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舉鉢羅漢,大雷音寺十八小羅漢之一。
如果許木沒有猜錯,其餘四人應該是十八小羅漢當中的四人。
經過達州一戰,許木專程在妙空空那裡詢問了三大聖地以及天玄宗弟子所有的情報。
因而才能一語道出眼前五人的身份。
後方的白衣女子被許木那一聲無奈的哀嚎吸引。
隱藏在白色斗笠下的眸子,輕輕撇過他前方站立着的五個和尚。
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女子也停下了腳步。
“慕長生居士,此言差矣。遠隔百萬裡之遙,還能在西域相遇,實乃緣分。”舉鉢羅漢無視了許木那帶着幽怨的出聲,依舊笑意不減的說道:“莫非慕長生居士是大徹大悟,想要去我大雷音寺鎮壓心魔?”
“做夢!”步伐緩緩後退一步,許木連忙搖頭,語氣堅決的反駁。
舉鉢羅漢絲毫不以爲然,帶領着四位師兄弟緊隨許木前踏一步,繼續靠攏後者,以柔和的語氣勸阻道:“居士,這次我們有五個人。”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上一次三個人你能逃,這一次五個人,你跑都沒得跑了。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嘴裡胡亂的和舉鉢羅漢瞎扯,許木的眸子已經開始眼觀六路,尋找退路。
可惜的是,退路沒找到。
看到的卻是整個小鎮的修士盡數將眸光凝聚在他們六人這裡來的景象。
大雷音寺的十八小羅漢在西域頗負盛名。
舉鉢羅漢名字一出,當然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
“居然是舉鉢羅漢。”
“舉鉢羅漢尊下身邊站着的應該是託塔羅漢,芭蕉羅漢、長眉羅漢、看門羅漢吧。”
“五大羅漢竟然同時出現在了這裡,莫不是也是因爲尋龍而來?”
“那個被五羅漢圍着的少年又是什麼身份呢?”
……
“慕長生居士正因爲你上次救了我們三聖地,降龍伏虎兩位師兄特意囑咐我等,見了你一定要將你請回大雷音寺。”對於周邊修士的矚目,舉鉢羅漢和他那四位師兄弟視若無睹,依舊將眼睛死死的盯在許木身上。
“救你一命!”
上一次許木就有從三羅漢手底下逃脫的經歷。
這一次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再跑了。
“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們這羣和尚都是腦子有病。”五大羅漢的步步緊逼,令得許木也有些煩了。
臉色一沉,直言不諱的說道:“如果我還是不肯跟你們走呢!”
託塔羅漢在五人中最爲威嚴,聽得許木的拒絕,當即朗聲說道:“那麼,就讓我們五人再會會慕長生居士吧。”
聽得慕長生的名字,周邊修士好似明白了五大羅漢爲何要阻攔前者了。
一個個饒有興致的說道:
“慕長生!這個少年就是慕長生!他不是在東界嗎,怎麼跑到我們西域來了?”
“誰知道呢,不過據傳聞,慕長生心有魔性滋生,大雷音寺一直想要幫助他壓制心魔。”
“如此甚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
慕長生破掉亂影殺陣的戰績,令得他的名字不僅僅在東界響亮非常,在西域也聲名遠播。
也許他們不認識慕長生的面容,但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慕長生。”聽得周邊修士的紛紛議論,白色斗笠少女輕輕喃語着念出了慕長生的名字。
聲音中沒有夾雜任何情緒。
託塔羅漢話一出口,場上頓時升起劍拔弩張的氣氛。
許木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卻是挑起一抹弧度,寒聲說道:“好啊,看來又得打一場了。”
言盡於此,也沒有什麼要多說的了。
許木眸光一瞥周邊,提議道:“換個地方。”
“正有此意!”舉鉢羅漢點點頭。
其他四位羅漢也沒有異議。
這個小鎮人數衆多,又有凡人居住,一旦在鎮中交手,不知道禍害多少生靈。
因而許木提出的換個戰場,雙方都一致通過。
“走吧!”深深的瞥了一眼眼前的五大羅漢,許木沒有廢話,身形徑直飈射而出。
五大羅漢互相對視一眼,緊隨其後。
看着六人離去的背影,鎮中修士盡皆面露亢奮之色。
“走!五大羅漢大戰慕長生,有眼福了!”
“那咱們還去不去尋龍了?”
“尋個屁,找到了你又能怎麼樣?你那點修爲,雷龍一個噴嚏就能把你滅了,還不如去看看我們蒼瑞域頂級天才的爭鋒。”
“好!”
鎮中修士,當即如潮水一般向着許木六人非去的方向涌去。
原地,白衣斗笠少女略微躊躇後,也跟了上去。
小鎮百里之外的虛空。
“慕長生居士,就是這裡如何?”
舉鉢羅漢五人掃了一眼側旁虛空的許木一眼,正欲停滯身形。
誰曾想,話音還未落下。
咻!
許木那不緩不急飛行着的速度,陡然暴漲。
瞬息之間,已經是十數裡之外。
與此同時,許木臨走前那狡黠的聲音傳蕩五人耳畔。
“和尚,我這招是跟布袋羅漢學的,不送了,再見!”
留下面面相覷的五大羅漢。
“呔!好狡猾的傢伙!”芭蕉羅漢忍不住怒斥。
“追!不能再讓他逃了,慕長生的魔性一旦出世,必將生靈塗炭。”託塔羅漢威嚴的眼瞳一豎,正欲帶着四位師兄弟追殺而去。
卻是被舉鉢羅漢叫住。
“算了!”後者苦笑着搖了搖頭,深深看了一眼許木那快到已經超脫法身境境界的速度。
“咱們追不上。相比達州一戰,慕長生的實力又有提升。單論速度,怕也就降龍伏虎兩位師兄方纔能趕上了。”
“那就這樣算了?”長眉羅漢的聲音略帶不甘。
“走吧,來了西域慕長生就跑不了,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是嗎?”舉鉢羅漢意味深長的一笑。
後方,滿懷着滿滿期待,準備觀摩這難得的聖地弟子級別戰鬥的衆位修士一個個的目瞪口呆。
方纔許木臨走前那一番戲弄一般的言語自然也是被他們聽在了耳中。
他們幾乎不敢相信,傳聞中那個肆無忌憚,連天玄宗亂影殺陣都敢破的慕長生,居然說跑就跑,一點強者的威嚴都沒有。
“有沒有搞錯,這就跑了?”
“大雷音寺一方人多勢衆啊,不跑還能怎麼樣。”
“可惜了,還以爲能看到一場精彩的戰鬥呢。”
人羣中,白衣斗笠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許木離去的方向,無聲的從人羣中退出。
儘管許木溜了。
但他出現在西域的消息,卻是不脛而走。
迅速傳遍忠州地界。
一炷香之後,許木之前落腳的無名小鎮。
八名身着黑袍的身影徑直掠來,出現在了小鎮的上空。
“就是這裡,我已經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息,離開這裡不到一個時辰。”
紫邪天眉心隱隱有血色的光芒閃爍。
一語言罷,邪意的眼瞳從下方小鎮掃過,而後看向八人最前端的邪魔羅。
後者微微點頭,隨即閉目,神識之力頃刻間蔓延而出,將整個小鎮覆蓋。
鎮中所有修士包括凡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倏然,其好似聽到了什麼,臉色一僵。
“大師兄怎麼了?”見得邪魔羅的模樣,紫邪天心頭當即便是一突。
儘管他是少主,可邪魔羅在天玄宗的地位,可不在他之下。
邪魔羅眼瞳睜開,似乎是在壓抑着怒火,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眼。
“慕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