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宗位於紫霞山脈深處,山巒連綿不絕,霧氣翻騰。
更有讓凡人望而卻步的兇猛野獸在其中,通常情況,是不會有人邁入這個禁區的。
就算是附近村落裡的獵人,也不會進山狩獵,畢竟世上可不單單隻有茹毛飲血的野獸。
最恐怖的是凡間傳聞可以口吐烈焰,飛天遁地的妖獸。
可今年不同,今年是歸元宗二十年一度的收徒盛典。
收徒範圍囊括了各個階層,下到山野村民,城中商販,上至皇城貴族,官宦子弟,只要你有修煉資質,都可拜入山門。
總而言之,凡是二十骨齡以下的少年少女都有可能。
此刻,正直清晨。
紫霞山脈外圍,上千名前來尋求仙緣的子弟,鬆鬆散散的圍攏在一起,他們前方,是紫霞山脈那終年不見退散的紫色霧氣,縹緲靈動,肉眼凡胎,始終不能看穿那迷霧後的歸元宗山門所在。
所有人都對歸元宗充滿好奇,或是交頭接耳,或是舉目四望。
人羣中,一個十六七歲,書生打扮的俊美少年,尤其惹人注目。
且不談出衆的外貌,單單是那從小在嚴格禮儀訓練中薰陶出來的天然尊貴氣質,已經讓周邊些許芳心初動的少女,頻頻側目。
可能因爲清晨天氣微涼,又在霧氣圍攏下,更覺寒冷的緣故。
那位氣質出衆的少年眉頭始終緊皺,片刻之後,他身軀一震顫抖,而後輕輕彎腰,頭額下垂,發出沉悶的咳嗽。
“咳咳~~”
劇烈咳嗽,導致少年白皙的臉龐,整個通紅,顯現出病態。
許木右手虛握成拳裝,放置於口下,儘量壓制自己的聲音,可還是引來周邊目光的注視。
畢竟他那出衆的氣質,太惹人注目了。
咳嗽導致的身體顫抖加速了他通體血液的流動,使得許木單薄的身軀,稍稍微暖,良久之後,終於不再出聲。
“唉!”許木好似感受到了周圍人羣異樣的目光,心中深深嘆息一聲,從小他就體弱多病,體魄異常的脆弱。
對普通來說不算什麼的風寒雜病,都能讓他臥牀不起,甚至危及性命。
能夠活到今日,完全是他們家族動用的大量資源藥物,吊着他的一口氣,不然怕是早已死去。
再加之紫霞山脈的凌晨,空氣本就清涼異常,對凡人來說都不算什麼的寒冷,就已經讓他咳嗽不停。
嘴角待着自嘲的苦笑,許木深深吸了一口混雜着霧氣的冰涼空氣,使得喉嚨處因爲咳嗽帶來的刺痛感,稍稍緩解,而後收拾心情,目光開始在周邊遊走。
能夠來到這裡的,都是通過了歸元宗外派弟子初步審覈的,初步選出的擁有修煉天賦的少年少女。
許木所在的平陽州,聽說也就只有十個通過了初步的審覈測試,而他就是其中一個,他的兩個哥哥,均沒有這個緣分。
想到自己的兩個哥哥,許木嘴角又不自禁的挑起。對於歸元宗,他的兩位兄長可都是異常眼熱的,許木都是被他們拖着去歸元宗審覈弟子進行審覈的,哪知道兩個哥哥都沒有通過,反而是他,通過了審覈。
真是有心插花,花成柳,無心栽柳,柳成花。
想起臨走之前,兩個兄長那幽怨的眼神,許木又是不自禁一笑。
他來歸元宗,不求成爲飛天遁地的修真者,只爲尋求能夠讓他身體復原的方法,希望入門之後,能夠修煉那傳聞已久的仙家功法,慢慢改善一下體質吧,英年早逝什麼的,許木可是一點也不敢想。
想罷,許木將已經凍得冰涼的雙手,放置於鼻息之下,口腔之上,徐徐哈出一口熱氣,想將雙手微暖。
可惜,已經被冷得有些麻木的雙手,根本感覺不到熱量,反而是他的嘴脣,被冰涼的手掌,凍得一激靈。
無奈之下,只得放下手掌。
索性豎起耳朵,開始聽聞周邊幾個的竊竊私語。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都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吧!”
“就是,這裡什麼都沒有,一眼望去全是霧氣,太無趣了!”
“仙緣難得!我們能站在這裡,都不知道是多幸運了!你們就不要抱怨了”
……
等候時間是有些長了,畢竟都是少年,不免耐性不足,不少人都開始抱怨了!
但也有人緊張的,畢竟能夠走到這一步的人,都是幸運兒。
許木莞爾一笑,耐性,或許對於他來說,同齡人最不屑擁有的這個脾性,他最擅長了。
因爲身板脆弱,從幼時起,他就不能像常人孩子一般嬉戲玩耍,更多的時候,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自己兩位兄長打鬧。一坐,他可以半天不挪動一下。
反而是大多數人都忽略的寒冷,反倒對許木來說是一種折磨。
就在許木感慨的時候,他好似記起來什麼,手掌探入懷中,拿出一塊被精緻的荷葉包裹着的點心,這是他母親臨走之前,特意爲她做的糯米糕,他的最愛。
點心一掏出來,淡淡的甜香氣息,吸入鼻息,許木微微一笑,頓時食慾大增。
而後不顧周邊少年少女異樣呆滯的注視,自顧自的小口咬食。
“這傢伙誰呀,我們都緊張得不得了,他還有閒心吃甜點!”
“不認識,看他的衣着氣質,家室應該不簡單!”
“家室好有什麼用,一看就是病秧子,我方纔注意過,咳嗽了許久!”
……
正在這些閒人子弟,對着許木品頭論足的時候。
濃濃霧氣只外,三名身着陰陽道袍的身影,正仔細的大量着面前所有前來拜入山門的人,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都逃脫不了他們的眼睛。
好似那對於凡人來說,根本不可能看透的翻涌霧氣,在他們眼中,根本不存在一般。
三人中,以一名面白無鬚的中年男子爲首。
“這一批的小傢伙,耐性真差,修真之路,奪天地造化,逆天而行,與孤獨相伴,如此心性,談何修真!”
眼神中充滿淡薄冷清,雖然相距甚遠,但好似人羣中發出的牢騷聲,都躲不過中年道人的耳朵冷然說道:
“將這些浮躁之人都從初選名單中剔除吧,我歸元宗的資源可不用再廢物身上!”
“是,長明師叔!”中年道人發話,他身後恭敬站立的兩名歸元宗弟子,當然不敢忤逆,連忙統計那些心性不佳的弟子,那可是一大批名字。
“咦!”豁地,一臉漠然的長明道人好似在人羣中發現了什麼,輕咦一聲,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有意思,這小傢伙居然還有閒心吃甜食!”
順着長明道人目光所致之處,正是許木所在,後者正小口小口的咬食着香甜的糯米糕,沉浸在滿口甜膩的許木,渾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長明道人收入眼底。
時過半晌。
“都列好了嗎!”長明道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已經列好了長明師叔,一共439人,都從名單中剔除了!”
其中一名歸元宗弟子連忙恭敬的迴應。
“好,我們出去見見這一批的弟子吧,希望複試之後,能剩下幾人!”冷漠的回頭瞥了一眼兩名弟子,長明道人徐徐走出。
“唉,今年鐵面道人長明師叔擔任入門審覈使者,那些弟子要倒黴了。”後方,看着長明道人徐步走出,明顯要年長一些的歸元宗弟子,無奈嘆了一口氣。
“對呀,希望還能留下十之一二吧!”側旁,年級偏小,生有一張娃娃臉的弟子,聳了聳肩頭,明顯贊同師兄的話。
而後,兩人不敢多做停留,趕忙跟上師叔。
當三人從霧氣中走出的瞬間,所有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歸元宗弟子入門審覈複審開始,所有通過初審的弟子上前!”
年長的歸元宗弟子,邁步而出,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在場每一個弟子的耳中。
方纔的抱怨聲,再沒有一絲絲的出現,所有人敢忙按照歸元宗弟子的吩咐,緊張走到三人的面前。
初次審覈都通過了,就差這臨門一腳了,都不想出漏子。
許木也剛好將最後一口糯米糕嚥下,跟上大衆的步伐。
“在複試之前,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宣佈,”眼眸在無數人羣中穿梭,全部掃視一圈之後,歸雲宗弟子手臂一揮,一枚玉簡從其手中浮空而上。
到玉簡飛到一定高度後,一片光幕閃耀,好幾百個人名浮現於光幕之上。
這是這些少年少女第一次見識到修真者的神奇手段,還不等他們在震驚和激動中回過神來。
歸雲宗弟子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仔細看清楚吧!這枚玉簡中記錄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淘汰了!”
“怎麼回事,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爲什麼會被淘汰!”有一名身材高大,衣着錦衣的少年當即出聲,面色激動,因爲他在這片光幕之中,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對呀,都是在一起的,憑什麼我們會被淘汰!”
“這不公平,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
有人帶頭,好些在光幕中有名的子弟,紛紛出生迎合,畢竟這關係到他們能否拜入歸元宗,一步登天的機會!
見得人羣沸騰,年長的歸元宗弟子眉頭一皺,下意識的就回頭看向長明道人。
長明道人卻神情悠然,神遊物外,顯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或者他根本不屑於開口。
也同時算是暗示那名歸元宗弟子自己處理。
那歸元宗弟子明白該怎麼做了,眼神一凜,本不是特別高大的身軀中,猛然爆發出一個兇猛的氣息,純正的元力沖天而起。
給所有人的感覺好似方纔還一副與凡人一般道人模樣的他,轉瞬間化爲了一條狂猛的蛟龍。
使得沒有見過什麼修真者手段的少年們,身軀一震,心底裡對他產生一股恐懼和敬畏。
方纔還嚷嚷着的人羣,戛然而止。
許木臉色一陣蒼白,那歸元宗弟子釋放威壓的對象是他們所有人,但他的體質最差,險些在那突如其來的威壓下,站立不穩。
“這就是歸元宗嗎!修真者!被人間封爲人仙的存在。”
好不容易適應了這股仿若壓在胸膛之上的威壓,許木心中驚駭莫名。
他總算是知道,得知自己初審通過之後,自己的兩位兄長爲何會這麼羨慕自己了,爲何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沒有對自己有絲毫的阻攔。
甚至他的父親,那個在平陽州舉足輕重的實權爹爹,眼神流露出不可思議和激動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和身體的雙重壓力,許木目光撇過光幕,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運氣似乎不錯。
而後,他的眼神又在方纔嚷嚷着不公平的子弟中一一掃過,發現好幾個都是在等待的過程中表現出不耐,或者抱怨過的人。
可是方纔歸元宗的人,並沒有在場啊,他們怎麼知道的,難道說他們一直在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想罷,許木又是一陣後怕,還好他方纔並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表現得也算是中規中矩。
“我知道爾等不服,實話告訴你們,其實在你們第一個人到這落霞山脈之時,我們就已先一步到達,你們所有的一切都被我們看在眼裡。”
“玉簡中所記載的人,都是在等待過程中心境煩躁之人!修真之路,奪天地造化,逆天而行,與孤獨相伴,如此心性,談何修真!”
說道最後,歸元宗弟子甚至套用了方纔長明道人的評價,本來心中不服的人,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反駁,甚至有人羞愧的低下了頭額。
原來是因爲這個,這個這麼簡單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