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丘估摸着時間,料得一炷香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一大半,卻在剛出送生大殿,身子便是驟然一抖!
“我靠!”厲丘一捶拳,這是小五眼在陽間往“陰陽改氣符”上滴血提醒時間了!
也即是說,那一炷陰陽香只剩下半個小時便要燃盡!
厲丘再不多擔待,撒開腳丫子朝大殿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這陰陽市西南坤位盡頭,便是黃泉大道的起點。
厲丘此刻心急火燎,這柳霜兒一旦被陰差給帶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一切便又徒費心機,前功盡棄!
一喝孟婆湯,忘盡前塵事,她若忘記了前生世事,便成了一縷難以附體的幽魂,再把她帶回去又有何意義?
更何況,過了奈何橋,便到了陰曹地府,十殿閻羅近在眼前,自己雖已避過命缺折壽,卻畢竟一個凡夫俗子,豈敢大鬧地府?
按理說,陰間一日,陽世三天,但厲丘所畫的“陰陽改氣符”把人陽魂送入陰陽市後,
元魂氣場所感應的時間是能和陽間磁場內的時間發生對應疊合的。
因而,小五眼在陽世以五分鐘一個節點來做提醒,厲丘元魂在這陰陽市也能大致感受到時間長短,誤差的確會有,但可以忽略。
厲丘疾步如飛,終於在黃泉路的盡頭,即將快到奈何橋時,見到了三個身影!
兩個高大的漢子一前一後走着,中間一個婀娜女子,脖子上套着枷鎖,手腳拴着鐵鏈,不是柳霜兒又是何人?
即將要踏上奈何橋!
“且慢!”厲丘衝上去,一聲高喝。
聽得背後傳來喝聲,那兩個漢子立時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一黑臉大漢,虯髯飛揚,另一個則面如赤銅,眼如駝鈴,甚是駭人。
而柳霜兒此刻的形容更爲怪誕,兩眼毫無光澤,嘴角耷拉,涎水直流,與被鬼邪上身毫無二致。
厲丘知她一旦被陰差捉拿,套上這副“陰鐐”,一縷活人陽魂便和死人陰魂毫無區別,此刻,她雖然看到了厲丘,卻沒有任何思維和記憶。
讓厲丘只覺荒誕的是,這柳霜兒的三魂六魄盡失,並非是陰陽市送生大殿勾名而爲,實則乃是地府閻君捉拿而去!
這可是亙古難見、荒唐透頂、壞亂三界五行之謬了!
按送生殿判官之言,難道這柳霜兒果然是“干係甚大”,是以地府閻羅欽命來勾魂奪命?
可她一個賣藝爲生的弱女子,又會犯下何等人神共憤之孽,纔會讓閻羅王親自命鬼差來捉拿歸案?
眼見那破敗不堪的奈何橋一橋飛架忘川河,河道對岸一副陰森悽暗之境,便是世人爲之惶恐、避之不及的陰冥之地——陰曹地府。
橋上一處小茅舍,一陣裊裊炊煙,爲這漫天陰雲鬼霧劃上一筆生機。
厲丘一抖精神,走上前朝兩名惡狠狠的大漢一抱拳道:
“兩位陰差大人,此女原是一縷活人陽魂,她本陽壽未盡,豈能隨你們到冥府陰間走一遭?
“二位大人可不會擺出這種烏龍壞了自己名聲吧?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二位官爺笑納!”
厲丘從身上掏出一疊黃紙,此刻早已幻爲冥幣,然後走上前,雙手奉上。
且說兩位陰差一見到冥幣,那惡狠狠的眼光便收斂了些,二人一對望,就聽那黑臉大漢說道:
“我兄弟二人奉秦廣王欽命捉拿此女陰魂,何嘗會拿錯小鬼?小相師你切莫在我兄弟二人跟前胡謅誑語、妨礙我等執行陰務!”
“哦?二位官爺看得出我是一個相師?”厲丘一笑,上前將這疊冥幣塞進那赤銅臉大漢兜裡,那大漢扭捏一陣,終是收下了,
“此女生於壬申年、己酉月、辛卯日、戊戌時,二位官爺可以一算,此女享壽八十四載,她現在才二十二歲,還有一個甲子多的壽元可活,
“你們現在拿下她不就等於在禍害陽間生靈麼?若是此消息傳出去,你二人在冥府可是瀆職之罪啊!”
兩漢子一對望,想想又收下了這小子的錢,那黑臉漢子的口氣便也有所緩和:“小相師你很識大體,也有些手段,
“但你莫要爲難我兄弟二人,我二人也不對你虛言,實話實說吧,即便此女陽壽未盡,命不該絕,
“可咱兄弟也是奉命行事,爲碗飯吃而已,否則,我兄弟二人膽子再大,也不敢越界勾魂不是?”
厲丘聽罷冷笑一聲道:“奉命行事?你們陰曹地府本應懲惡揚善、誅奸誦忠、爲天地三界五行秉持公道正義,
“可現在卻是不管活人陽壽未盡、便要草菅人命,這女子明明能活八十四歲,卻被你們勾魂奪命拿去交差,你們這奉的是哪門子命令?
“這道命令又是何等的犯孽禍亂天地倫序!你們這是擾亂三界、爲禍生靈的大逆之舉,是要遭天收的!
“你們現在就放了這女子,我到了陽世,自會給你們多燒些紙錢,只要你們把名字報給我,
“我保證紙錢就能燒到你們手上,甚至房子、車子、美女,土豪金愛瘋,我都能燒給你們,如何?”
那赤銅臉大漢一陣口水吞嚥,望了一眼黑臉大漢道:“小兄弟,實在不是我們不肯通融!
“真是個無名小鬼我們放了便也放了,可這女子,是秦廣王親筆御點的,我兄弟二人便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敢抗旨違令啊!
“看小相師你神通威武,靈性不俗,是個有福之人,將來你總之是會再碰上我兄弟二人的,彼時我們定當在黃泉路上好好照顧你一程!
“至於,你這回到陽世後嘛,錢、房子車子我就不要了,就給我燒三個美女吧——”
卻在這時,厲丘只覺身子再是一顫!
小五眼滴上了第三滴血——還剩下二十分鐘!
不容折騰了!厲丘當即冷聲道:“我可不管你們奉了什麼命令不命令,總之這女子陽壽未盡,你們勾她元魂便是作孽爲禍天地倫序!
“我今天定要把這女子帶回陽世去!你們即刻把這女子放了,咱們一切都好說!否則,我便只能先禮後兵了!”
一炷陰陽香不到二十分鐘便要燃盡!
一旦燃盡,不但柳霜兒從此香消玉殞,便是厲丘自己也回不去了!
“小相師,我兄弟二人在這條黃泉路上走了幾千年了,還從沒人敢到這來威脅咱的!看你也頗識大體,你趕緊回你陽間好好樂子去!
“咱現在還要急着回去交差,你哪裡來哪裡去罷!”黑臉大漢朝厲丘一揮手,便要踏步而去。
厲丘哪肯讓他們走,再從兜裡掏出那張劍符,化符爲劍,持在手裡:“想走?把人給我放了再走!”
兩個陰差見厲丘不依不饒,不由大怒,尤其是那黑臉大漢:“你一個小相師,膽敢在這陰曹地府撒野?你活膩了麼!
“你是想提前下來還是咋地?我兄弟二人在這黃泉大道走了幾千年,還怕你一個小相師不成?”
“沒時間跟你們囉嗦了!”厲丘再不多言,一劍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