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外面有武藝高強的殿‘侍’把守,對方既然一路都沒有‘露’面,那麼此刻定也不會貿然現身,只會以香境試探。所以如果安嵐在開放香境後,及時設好‘門’並關上,拒絕外人進入。如此遠的距離,除非對方用上真正的實力,否則即便是大香師也無法闖入安嵐的香境奪人。
每位大香師的香境都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只要用上真正實力,其身份在白廣寒面前就會自然顯‘露’。而對方一直以來都無比謹慎,也無比耐心,所以,眼下他們安全的關鍵,就在於安嵐能不能成功設下香境之‘門’。
既然香境是由心而生,境中一切盡在心間,那麼這香境之‘門’其實說難也不難,但說易也不易。既然是‘門’,自然是現實與虛幻的連接點,也是真實之點。‘門’的作用,除了最基本的開與關,讓設香境者可以順利將別人帶入香境外,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會讓自己‘迷’失在自己的香境中。
香境是把雙刃劍,既可傷別人,亦可傷己。那個非虛非實的世界,又是由心而生,所以自己身處那個世界時,自然是感覺最爲順心。很多年前,長香殿內的每位大香師,初始都不認爲自己會‘迷’失在自己的香境內,因而並未在香境之‘門’上用過什麼心思,也從未意識到,‘門’是在香境內唯一能提醒自己究竟身處何處的東西,是一個自己留給自己的警告,是最後的警戒線。
所以,當一位又一位大香師因沉‘迷’香境,從而再分不清何處爲真何處爲假時。他們才終於真正重視起這個問題。
這些前緣因果。慢慢說的話。怕是幾天幾夜也說不清,但景炎只用幾句話就道完了,他說得很簡潔,不過足夠清楚,要點明瞭。
安嵐聽完後,許是因爲知道時間緊迫,所以任何沒有詢問,只是微微垂下眼。看着地面。此時她手裡正抓着自己的手絹,因緊張的緣故,兩手抓得有些用力,將手絹上的‘花’紋扯得有些變形。
自進了天樞殿後,她身上從首飾到衣服鞋襪都有人給準備,每一樣都無比‘精’貴,及盡奢華,即便是最簡單的頭繩,也是用銀絲‘混’着異‘色’蠶絲編織而成的,在陽光下能反‘射’出不同的顏‘色’。
不過她進天樞殿之前。有幾條舊手絹,都是安婆婆給她買的。並教她怎麼在那手絹上繡‘花’。那個時候她‘女’紅已學了好幾年,因此想要繡只漂亮的蝴蝶,結果卻因繡工不好,將蝴蝶繡成了飛蛾。她心裡不服,可連着繡了幾條手絹,卻都是如此,叫金雀笑話她好一段時間,連婆婆都說她不是幹‘女’紅的料。
她進了天樞殿以後,以前的東西即便沒有扔,也全都收了起來,唯這幾條手絹,她一直放在身邊。
其實,天樞殿的一切,對她來說,更像是一場盛大‘迷’絢的香境。她一直渴望,並且覺得難以企及的地方,當真正身處其中,甚至登上曾經不敢相信的高位時,心裡不由隱隱生出一些恐懼,不是恐懼自己會不會負了他人,而是恐懼自己會‘迷’失在那權力和地位的美味中,忘了她真正的模樣。
所以進了天樞殿後,她就將那幾條手絹留在身邊。
因爲手絹上的那隻灰撲撲的,幻想着成爲蝴蝶的飛蛾,纔是她真正的樣子。
此時,她正將目光落到她手裡的手絹上,片刻後,她扯着手絹的力道慢慢放鬆,手絹上的飛蛾恢復原狀。
景炎也將目光落到她的手絹上,眼神微凝。
那隻飛蛾繡得並不好,不僅顏‘色’灰撲撲的,形狀也很呆板,說飛蛾是客氣了,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隻僵死的蟲子。
只是,此時這隻僵死的蟲蛾眨眼間,似被吹進了一口生氣,只見那對單薄的翅膀忽然顫了顫,隨後開始撲扇,接着竟從那手絹上一點一點飛了起來。而它每自那手絹脫離一點兒,飛蛾的形態和顏‘色’就隨之有一點兒改變,當它全部脫離手絹後,竟完全變成一隻‘色’彩‘豔’麗的蝴蝶!
蝴蝶繞着安嵐飛了一圈,在她肩膀上停了下來,扇動的翅膀合攏,香境之‘門’隨之關上。
景炎目中‘露’出讚許,只是他笑了笑,卻道:“如此醒目的蝴蝶,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安嵐微微側過臉,看了停在自己肩上的蝴蝶一眼,那蝴蝶似明白她的心意,即離開她的肩頭,往‘牀’帳那飛去。那是一張半舊的‘花’蝶‘牀’帳,安嵐的蝴蝶飛過去,停在上面,須臾間就消失了,只是‘牀’帳上的‘花’蝶比原來多了一隻。
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幕,有誰會知道,她的香境之‘門’藏在那裡。
安嵐心念一轉,那蝴蝶從‘牀’帳上現身,又落到枕頭上,停在枕面的那朵‘花’上,化作一副蝶戀‘花’。
不用他指點,她就已經明白,這香境之‘門’隨時都能改變地點,不拘泥於一處,因此,大香師之間的對決,極少去尋對方的香境之‘門’,而是用強悍的力量直接破開。除了之前葉二公子中的那場香境,因對方將香境之‘門’設在葉蓁身上,若強行破開香境,便直接要了葉蓁的‘性’命,所以白廣寒要解開那個香境,只能先找到香境之‘門’。
“感覺到他了嗎?”此時,景炎卻走到窗戶旁,看着外面道了一句。
安嵐微微點頭,就在她關上‘門’的那一瞬,她遂感覺到自己的香境受到一股來自外界的力量,她心裡不禁捏了把冷汗。
“公子就一點都不擔心,萬一我沒能來得及關上香境之‘門’……”
“若如此,頂多是我再吐血一回。”景炎轉頭,看着她笑,那表情說不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只是此時窗外的光落在他臉上,將他側臉的線條勾勒得極致完美,這樣的人,即便是開玩笑,也讓人惱不起來。
“今晚便在這裡渡過了。”景炎接着就嘆了一聲,然後看了那兩張‘牀’一眼,挑眉挑眉,“‘牀’有點小了。”
在景府,他是長安城有名的貴公子,在長香殿,他是名滿天下的大香師,無論哪種身份,都不曾住過如此簡陋的地方,而且這麼小的‘牀’,怕是真擱不下他那雙長‘腿’。
安嵐臉上一熱,默了好一會才道:“待我熟悉一會,再化出天樞殿的寢殿,公子便能休息了。”
“無妨。”景炎走過去往‘牀’上一坐,然後看着她道,“你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