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跟丹陽郡主相識的,葉清清多少放下了戒心,加上她正同丹陽郡主聊長安夜市,就有人在她面前說有關於夜市的趣事,她自當是想聽的。
丹陽郡主心知自己是被對方借道了,她有些訝異,便看了安嵐一眼,心裡暗暗納罕。之前在燕子樓,先生並未留下安嵐,現在安嵐怎麼又過來了呢?是先生的意思嗎?先生因何改變主意?
安嵐看着丹陽郡主道:“是個關於金玉生香的故事,不知郡主可有聽過?”
“這倒沒聽說過。”丹陽郡主收回深思,淡淡一笑,重新坐下。
“金玉生香,這名兒可真好聽,我們江南那邊,有種面果子,叫金玉圓子。你倒說說,這金玉生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葉清清沒注意眼前兩人流露出的微妙情緒,品了一下這名字,不禁生出幾分好奇。
安嵐開口道:“長安城的夜市主要集中在東坊那幾條街,其中有一條街是專門賣吃食的,如此說來,這金玉生香跟金玉果子倒是有緣了,金玉生香也是那條街上一種極有名的小吃。據說,甚至有位南邊的世家公子千里迢迢地過來,就是爲吃上那一口金玉生香,併爲此在長安城落腳,從此再未回江南。”
原來也是跟吃食有關的,葉清清初一聽,當即少了幾分興趣。只是當安嵐說到南邊的世家公子時,她心一動,原本露出興致缺缺的表情也跟着收了起來。
丹陽郡主心頭亦是一動,再看葉清清的表情變化。看着安嵐的眼神也跟着凝重幾分。心道安嵐果然是有備而來。
安嵐接着道:“我聽幾位上了年紀的嬤嬤說。二十餘年前,長安城是沒有金玉生香這等小吃,直到有位公子從南邊過來後,這等小吃纔在那條街興起。”
葉清清忍不住開口問:“那位南邊來的公子叫什麼?難不成這等小吃,還是個男人想出來的?”
安嵐笑道:“都是口口相傳的故事,是不是真有這麼一位公子也無人考究,不過故事裡,人們都將那位江南來的公子稱爲金玉公子。估摸着就是爲了襯這道小吃纔給取的名字。”
葉清清忽聽到“金玉公子”這四字,臉色當即一變。丹陽郡主則是微怔,金玉,錦魚,這兩字是諧音,難不成裡頭藏了什麼事,她竟不知道!?
屋外,李懷榮又看了景炎一眼,卻沒說什麼。
金玉圓子,確實是江南的一種小吃。但這種小吃在江南的名聲不顯,因爲普通人家吃不起。那是他們少時。幾個交好的世家子弟湊在一塊,讓府裡的廚子給弄出來的名堂。一碗金玉圓子,僅僅是用料,就快一兩銀子了,一般人家哪裡吃得起。一開始他們本是取了個金玉滿堂的名兒,葉清清覺得不合適,李懷仁便改爲金玉圓子。後來,也不知是怎的,大家就戲稱李懷仁爲金玉公子。
金玉公子,也稱得上名副其實,李懷仁比他們年長七八歲,除了庶出的身份比他們略低一些,別的方面都是拔尖的。當年不說那些待嫁的姑娘,就是還未及笄的葉清清,也都是一顆心全系在金玉公子身上。
原以爲,那個人早就從葉清清心裡抹去了,卻不想,都過了這麼些年,竟又冒了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孽緣!?
李懷榮心裡很是惱恨,跟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妻子,連孩子都生好幾個了,結果心心念唸的卻還是別的男人,這叫他將臉往哪擱!
“景公子。”李懷榮忽然轉身,“在下有件事想拜託公子。”
“李三爺無需客氣,只要是在下能幫得上的,自當不會惜力。”景炎說着就往裡看了一眼,然後問,“是否去書房?”
李懷榮,想了想,便點頭。
屋內,安嵐也差不多將這個故事說完了,其實是個很簡單的故事,世家出身的公子,自南千里迢迢而來,因運氣不好,一時有些落魄。因而那段時間常夜裡出去喝酒,正好那酒莊旁邊是個專門賣甜湯的攤子,擺攤的是個年輕漂亮得姑娘,那位公子來的次數多了,自然就同那姑娘熟絡起來,於是漸漸由喝酒改爲喝湯。隨後有一天,公子正在姑娘那兒喝湯呢,忽然來了幾個惡霸調戲姑娘,公子自然出手相助,結果公子被惡霸狠揍了一頓,姑娘的攤子也被砸了。原以爲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誰想那公子也不是個麪人兒,幾番謀劃,竟叫那幾個惡霸入了大獄,那條街上,但凡擺攤的,沒有不吃過那惡霸的虧,公子此舉自當得人心。
只是姑娘一家子的生計卻日漸艱難,於是那公子就教姑娘做一種甜湯圓子,甜湯裡的圓子有黃白兩種顏色,湯水裡不知添了什麼香料,入口生香,食之令人回味無窮。因那姑娘的名字裡有個香字,這甜湯圓子便取名爲金玉生香,後來,人們乾脆稱那位公子爲金玉公子。
根本就是個普通到俗套的故事,甚至沒有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隨口一個段子來得吸引人,但是,葉清清聽完後,那表情似有些癡了。
丹陽郡主探究地看了安嵐一眼,遲疑了一下,開口問:“二十年過去了,不知當年那攤位可還在,那位金玉公子又身在何處?”
安嵐道:“攤位在是還在的,但據說那位姑娘已經不在了。至於金玉公子,聽聞同那位姑娘成親後,夫妻倆就離開了東坊,只留下金玉生香。”
這話,似乎藏着好幾個意思。
丹陽郡主問:“那姑娘不在了是何意?”
葉清清則問:“他們成親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如此輕易就成親了嗎,成親後去了哪?”
安嵐笑了笑,就端起那碗參茶遞到葉清清跟前,感慨似的嘆道,“兩人共過患難,已然心心相印,門當戶對又算得上什麼。這茶涼了,說了這麼多,娘子喝一口潤潤嗓子先。”
葉清清有些怔怔地接過那碗參茶,機械地仰頭一飲而盡。
丹陽郡主在一旁看着,默然無語,安嵐接過空了的茶盞放回去,才接着道:“聽說兩人恩愛了好些年,還生了幾個孩子,幾年前,那姑娘就病逝了,無論真假,總歸這說來,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了。”
葉清清忽然道:“你們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安嵐端起那杯空了的茶盞,道了一聲:“是,娘子請好生歇着。”就轉身出去了。
丹陽郡主亦起身告辭,然後跟在安嵐身後出去。
“安嵐姑娘。”兩人出了房間後,丹陽郡主叫住安嵐,問道,“剛剛那個故事,是真的?”
安嵐停下,轉身道:“故事只是故事,聽過就算了,郡主何須追究他的真假。”
“那位金玉公子是誰?”丹陽郡主探究地看着安嵐,遲疑着道,“難道,是天樞殿的車殿侍長?”
她入天樞殿這段時間,並非一點功課都沒做,只是,一時間沒有安嵐準備得這般周全。她總覺得,眼前位這比她小一歲,甚至很可能是她表妹的姑娘,似乎隨時都準備充分,究竟要心思謹慎到何等地步,才能做到這一點。
安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笑了笑,就走開了。
……
丹陽郡主出了錦魚園,回到香集市這邊後,沉默許久,就往玉衡殿那邊走去。
剛剛在錦魚園,她打聽到,安嵐時景炎公子親自帶過來的,如此,定是廣寒先生的意思了。安嵐,到底是得先生看重,她,若不是葉姨指明要見她,先生會怎麼做選擇呢?
葉姨的情況,她已大致瞭解,但還不好把握,需要問一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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