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犀從葉三姑娘臉上移開目光,看向葉德清,葉德清咳了一聲,然後對葉三姑娘道:“不得無禮,鑰匙在爲父這!”
薛靈犀站在一旁冷笑,葉鈴趁她不在的時候,假借葉德清的話,帶人從她屋裡搜出那個盒子,然後就當成得勝的寶貝,偏又沒本事弄清裡頭裝着的究竟是什麼香,只得收起來,並另外配了一把鎖給鎖上。
那個盒子她確實沒有給葉德清看過,但事後她跟葉德清解釋了,那是當年大香師送給她的嫁妝,是給她壓箱底的,可葉德清不信,不僅不信,還開始懷疑起她。
葉鈴狠狠瞪了薛靈犀一眼,她孃親走的時候,她還小,不懂事,只隱約記得孃親離世時的模樣。三年前,大哥忽然生病,症狀竟跟孃親當時一樣,她纔開始懷疑這女人,隨後慢慢回想,就越來越覺得不對。
當年娘還在的時候,這女人就已經進出她家了,在她印象中,孃親待這女人特別好,親熱得跟兩姐妹一樣。可孃親才走不到半年,這女人就進了她家,成了她父親的妻子,成了她名正言順的母親,還又給她生了個弟弟!
大哥走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沒做好準備,也就是從大哥過世後,她開始盯住這女人。花錢花心思收買家裡的下人,她發誓要揭開這女人的真面目,替孃親和大哥討回公道。卻怎麼都沒想到,才三年,二弟也像大哥一樣。忽然犯病!
幸好她三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是讓她知道。這女人在偷偷給二弟換藥,最後還讓她在這女人的屋裡找出不知名的香品來。說什麼大香師給的嫁妝,呵,倒是會找藉口,知道擡出長香殿大香師的名頭來唬人,可惜她根本不懼。
薛靈犀的那個盒子被拿出來,安嵐一看,果真是剛剛在香境裡看到的那個黑漆盒子。她即看了藍靛一眼。然後又往丹陽郡主那看過去,遂見丹陽郡主眼裡也露出詫異之色,並且下一刻也往她這看過來。
剛剛,她從香境中出來時,因神思有些恍惚,並且也沒機會問丹陽郡主。之前在香境裡,丹陽郡主在走廊那忽然消失,是當時就出了香境,還是怎麼回事。只是,如今瞧着丹陽郡主這訝異的神色。應該也是在香境裡看到了她看到的那些事情。
“既然這盒香是出自天樞殿,兩位又是天樞殿的大香師推薦過來的。那麼,就看看這盒香有什麼古怪吧。”待葉老爺將盒子打開後,葉三姑娘即搶着開口道,“這個香,我已經請大夫看過了,所以麻煩兩位看仔細了,別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給長香殿抹黑。”
白香師沒有說話,似沒聽到這些話一般,丹陽郡主便擡起眼,淡然地道:“三姑娘多慮了,長香殿的名聲,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影響得了的。”
葉三姑娘年輕氣盛,這些年又因厭惡薛靈犀的關係,對長香殿侍香人存在很大的偏見,所以即便面對長香殿盛名,她也難掩偏激的態度。
葉老爺忙喝一聲:“這沒你說話的份,你退下!”
葉鈴暗恨地咬了咬牙,垂下眼,不甘不願地往後退了兩步,並不出去。
葉老爺知道閨女的心思,加上又是這等事,也不忍苛責,同白香師和丹陽郡主及安嵐賠禮後,才客氣地請他們看香。
辨香是香師的基本功,能入長香殿的香師,都能在品香的過程中說出這款香裡主要有哪幾種香材,其功效如何,有幾種玩法,不同的玩法又會有什麼不同的感覺等。
這本不是難事,但是眼下這情況,卻是件麻煩事。因爲這香肯定是有問題的,只是問題是不是跟葉府的問題對上號,沒人敢說準,所以白香師想找藉口開溜,只是丹陽郡主和安嵐那會放過他。
兩頭葉老爺一塊,三拖四阻地將白書館留下後,丹陽郡主和安嵐又同他客氣地謙讓了一會,最後三人決定先點香。
薛靈犀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見他們意見一致後,便請他們坐下,然後讓丫鬟將自己的亂香拿出來。
……
今日的景府閉門謝客,因爲來了位貴客。
景炎站在景府最高處的亭子裡,看着葉府的方向,雖說景府的地勢很高,亭子又是建在假山上,所以站在這亭子裡,視野很好,能看得極遠。但長安城是個有着百萬人口的雄城,景府再怎麼高,也不可能看得盡整個長安城,自然也看不到葉府的情況。但是景炎卻還是站在那,一動不動,連方向都沒有改變。
白廣寒則是在亭子的石椅上坐下,待景炎微微轉過臉後,他纔開口道:“若能借此事找到那個人……”
景炎微微搖頭:“他極謹慎,沒有確認那件事之前,絕不會現身的。”
白廣寒看着外面的挺拔的松樹:“你要小心。”
景炎轉過身:“你也是,做好準備。”
白廣寒從松樹那收回目光,往葉府的方向那看了看:“那邊,差不多了吧。”
“嗯,我該去看看了。”景炎點頭,說着就出了亭子,馬車已經在府外候着了。
……
差不多與此同時,玉衡殿這邊,崔文君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先生,已經確認了,安嵐確實是那兩孩子其中之一。”言嬤嬤站在崔文君跟前,神色複雜,“只是,沒法確認究竟是哪一個。”
崔文君扶額往椅背上一靠,即便她心裡已經有底了,但當聽到這個確切的消息後,還是覺得很激動,會是她的孩子嗎?她的手慢慢放下了,支着下頜,仔細回想那個孩子的相貌。
一會後,她開口吩咐:“你讓人去天樞殿將她叫過來,我還要好好看看。”
言嬤嬤道:“安嵐姑娘這會兒不在天樞殿,一早就領了廣寒先生的差事出去了。”
崔文君一怔,皺了皺眉,隨後又問:“就沒有別的點蛛絲馬跡了嗎?要是白純那賤人的,我”
言嬤嬤道:“是還有件事,但時間也太久了,不知……”
崔文君即放下手,厲聲道:“你說!”
“十四年前,白純離開長香殿時,曾去找一個人幫忙。”言嬤嬤說到這,就問了一句,“先生可還記得,大約二十年前,崔氏有個叫崔依依的姑娘嫁給了姓葉的狀元郎,當年您母親還特意給準備了賀禮。就爲了來長安城看一看您,就親自送了賀禮過來,給了葉家足夠的面子。”
“崔依依?”崔文君想了想,才道,“有些印象,因爲我娘過來的關係,所以婚禮那天,我也一塊去了,還帶着白純,那新郎官似乎還是連中三元。”
言嬤嬤點頭:“沒錯。”
崔文君蹙眉:“難不成,白純當時是去找了崔依依?”
言嬤嬤又點頭:“是去找了,但到底有沒有見着面,白純和崔依依都說了什麼,卻打聽不到了。”
“難道崔依依要替白純那賤人保密,我親自找她去!”崔文君說着就站起身,面露激動。
“先生。”言嬤嬤嘆道,“崔依依已經死了,十四年前就死了。”
“什,麼!”崔文君怔住,“怎麼死的?”
“這說來又是一事了。”言嬤嬤輕輕搖了搖頭,“老身也沒想到,這追查下去,會查出這麼個事來,並且還是跟崔家有關。”
崔文君微微皺眉:“到底什麼事?”
“是崔依依的母親……”言嬤嬤說着就將查到的事都道了出來。
崔文君聽完後,目中露出幾分詫異,但並沒有多在意,片刻後,便平靜地道:“到時將這事送回崔家相關的人,讓他們頭疼去便是。”
“是。”
“對了,安嵐一早出去,是去哪?辦的什麼事?”
“老身剛剛已經讓人去打聽了。”言嬤嬤這話才落,打聽消息的人就回來了,結果這一說,兩人都是一詫。
怎麼有這麼巧的事!
“我去葉府看看。”崔文君才坐下,就又站起身,“就算崔依依死了,葉德清還在。”
……
葉府,香霧嫋嫋,已經一刻鐘過去了,白書館和丹陽郡主及安嵐相互看了一眼,三人都沒說話。
這香,確實不同與一般的香品,香味帶着魅惑,卻又無比高貴,既矛盾,又和諧。
裡頭的成分,也確實參雜了一種能令人神思遲鈍的香藥,但是,那並不是毒,或者是,這樣的用量,遠遠達不到毒性的標準。而且,大香師的本事,又豈是他們所能及的?
所以,這些話並不好解釋,特別是這等情況下,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一種態度,萬一表達錯誤的話,就真的是害人害己了。
“敢問幾位,可品出結果了?”葉老爺走過來,客氣地道,“小兒那邊,還等着幾位能拿個良方,請幾位有話直說。”
白書館看了丹陽郡主和安嵐一眼,然後纔對葉老爺道:“此事非同小可,到底是大香師的香,不好輕易下定論,不如先去看看令公子?”
葉三姑娘即沉下臉,就要反對,葉老爺卻幾時到:“可以可以,三位請,只是犬兒如今神思已經不清醒了,這會兒怕是正躺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