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變化!
因此,當鄧樸聽聞唐七邀請多位小世家弟子來此地宴飲,其中還包括自己之時,簡直欣喜若狂。
多少小世家、小家族想要攀附唐氏一族卻苦苦找不到門路,雖說未來繼承唐氏一族影響力的必然不會是唐七,而是唐家的另一位天之驕子。但只要自己能先和唐七打好關係,日後必然有機會接觸到那一位,以後上京城諸多世家公子的領袖中必然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就在鄧樸心中打定主意盡力曲意奉承討好唐七之時,後者神色煩悶的說道:“你不懂,說了你也不懂......”
說罷,唐七也端起酒樽悠悠喝了一口,臉上冷漠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鄧樸目光微動,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連連招來一旁的狐朋狗友給唐七敬酒。
“唐公子,請!”
“唐老大,來,我敬你一杯!”
“......”
衆人觥籌交錯,幾杯下來,氣氛更是熱鬧,連唐七的眼中也浮現一絲醉意,直着舌頭道:“你們說,那......那李奕......算......算什麼......東西......我......我把他當......當......”
然而,唐七還沒說完,就感到一陣軟玉溫香入懷,雅閣中的衆人見狀,都哈哈笑了起來,唐七也像是將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摟着懷中的人兒,享受着此時歡愉。
但是,一旁的鄧樸卻留了個心眼,他眼中閃過一道機靈的光芒,討好、諂媚的對唐七笑着,低聲問道:“老大,您說的那個是誰啊?”
唐七臉色陰鬱的擺了擺手,似乎不願意再提起李奕奇的名字。
“唐老大,您說呀,究竟是那個不長眼的惹了您,只要您一句話,兄弟們可以幫您解決。”鄧樸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臉上盡是臉上盡是諂媚、討好的笑容。
鄧樸當然不是真的要替唐七解決那個‘不長眼的人’,他這種長期在上京城中混跡的小世家公子,早已心生七竅,知道能夠被唐七視作麻煩的人物,同時也絕不是他能夠惹得起的。
但是,若能從唐七嘴裡套出點什麼東西,又何樂而不爲呢。
上京城中王公貴族世家弟子間的矛盾,歷來都是他們這羣人茶餘飯後八卦話題的中心,有時還能通過換去情報而獲得巨大的利益。
“你......幫我解決......呵呵......”
唐七目光轉動,斜眼瞥了他一眼,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不屑道:“他叫李......李奕奇,你......你有本事就去......把他......揍......揍一頓,替我......替我出......出氣。”
唐七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目露譏諷之色的斜眼瞅着鄧樸,像是在看一隻可笑的小丑一樣:“你......要是不敢......就......把衣裳脫了......去......大街上滾一圈。”
在唐七這種大世家弟子的眼中,鄧樸這類狗腿子其實就是個用來尋歡作樂的玩物,莫說交心,平常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沒有鄧樸,他身邊還會有李樸、張樸、王樸......只要鄧樸這類小人物對於權勢的貪戀之心不死,唐七就不用擔心身邊會沒有溜鬚拍馬的人,說話自然也不用客氣。
唐七此時的話多多少少帶點賭氣和戲弄的成分,他雖然醉了,但還沒昏頭。鄧樸是個什麼身份,李奕奇是什麼身份,兩者壓根沒有可比性。讓鄧樸去收拾李奕奇,怕是還沒動手,只要稍微查一查對方背景估摸着就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了。
然而,就在唐七打算告訴鄧樸李奕奇的身份背景好嚇一嚇他,繼續看他滑稽的表演時,鄧樸卻是神色微變,眼中莫名的閃過一絲思索之色,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覺得唐七口中吐出的名字越來越耳熟。
似是猶豫了片刻,鄧樸試探性的開口問道:“唐老大,您要收拾的那個人,現在是不是在東宮呀......”
他臉上帶着驚疑未定怪異的表情,語氣中也流露出一絲慎重。
“呵呵......怕......怕了吧,哈哈哈......”唐七眼神深處流露出一絲譏諷之色,搖了搖頭,放聲大笑了起來。
別看唐七平日裡和鄧樸這類人走得極爲頻繁,但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未必瞧得上這羣人,因爲他知道,以鄧樸這羣人的德行,去欺負欺負平頭小老百姓還可以,一旦遇到背景比他們強勢的人物,立馬從大爺變孫子。
想到這裡,唐七也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一邊摟着懷中的尤物,一邊小聲低語說着什麼,引得懷中女子臉色通紅,周圍一羣人哈哈大笑。
可是,鄧樸此時卻是一反常態,臉上諂媚、討好的笑容不見了,反而是帶着一絲驚詫之意,垂着腦袋,一邊搖頭一邊喃喃道:“東宮李奕奇......不是生死未卜嗎......”
鄧樸的喃喃之聲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在意,但是,就在此時,只聽見‘砰噔’一聲,整個雅間裡霎那間萬籟俱靜。
一個圓圓胖胖的身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臉色大變,眼神中帶着駭然之色,眼睛死死的盯着鄧樸,低聲嘶吼道:“你說什麼?!”
在座的世家公子,哪個不是有些城府的人物,就唐七這麼一個動作,屋子裡瞬間變得變得針落可聞。
“唐......唐老大,怎麼了?”
鄧樸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在唐七頗具壓迫感的目光下,他手中的酒樽沒拿穩,落到地上,酒水灑了身旁的宮裝少女一身。
“把你剛纔的話重複一邊!”唐七臉色陰沉的說道,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我說東宮......東宮李奕奇不是生死未卜嗎......”
鄧樸臉色微微發白,大冬天的,額頭卻冒出了一層細密的虛汗,沒辦法,唐七此刻的表情太嚇人了,幾乎要吃人一樣。
唐七大手探出,一把將鄧樸的衣領子抓住,眼中閃爍着寒意,怒道:“你放屁!”
唐七話音一落,在場的幾個私交較好的世家公子彼此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那一絲疑惑,雖然不明白唐七爲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但也都紛紛鬆開了懷裡的女人,不着痕跡的坐直了身體,因爲他們的座位離唐七較遠,對於鄧樸和唐七之間的竊竊私語根本沒聽到,只是,這羣人都明白一件事——鄧樸惹唐七生氣了,後果可能很嚴重。
“我......我......”
鄧樸咧嘴苦笑道,小腿都有些打顫,自己本來是想討好唐七,怎麼就變成突然惹唐七生這麼大氣呢,突然間,他眼中閃過一道恍然之色,連忙急聲道:“唐......唐公子,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啊!”
“我家隔壁就住着太醫院的汪太醫,我前幾天路過他家院子的時候,聽見他和他老婆說的,不關我的事啊!”
“前幾天?!”唐七瞳孔微微一縮,臉色驀然大變,大袖一甩,猛地推開了鄧樸,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滾。”
說罷,唐七再也沒有理會雅閣中的這羣人,起身就走。
......
東宮之內,李奕奇的臥房中。
房內燒着碳火,暖烘烘的,此時李奕奇正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襖坐在椅子上,漆黑明亮的雙眸中露出深深的沉思之色。
他手邊放着一口白色的棋缸,裡面放滿了棋子,一位濃眉大眼,面色皙白的漢子坐在他對面,手邊也有一口黑色的棋缸。
兩人之間放了一張棋盤,棋盤上零零散散的落着一些棋子。
“將軍的棋力,當真是不弱。”突然,李奕奇擡起頭看了對方一眼,頗爲認真的說道。
韓立聞言,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之色,恭聲道:“公子謬讚了。”
說罷,他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隱隱形成一股對白棋的絞殺之勢。
一旁,夏青用肘臂拄在桌案上,纖細的手指拖着精緻的下巴,一雙美眸看了一眼棋盤,又看向一旁站着的一位虎背熊腰的黑臉壯漢,悄悄低聲道:“誰贏了?”
聽到太子問話,董熊連忙彎腰,用粗厚的聲音恭敬的低語道:“殿下,現在還看不出勝負......但是,目前是老韓佔上風。”
“噢——那不就是輸了!”
夏青美眸微動,得意的瞥了李奕奇一眼,修長的額睫毛輕輕眨動,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好似在說——“也不知道是誰之前說我下棋下的太爛了,根本看不過眼,要自己上的,結果還不是輸了,丟人!”
“殿下,棋道博大精深,未到收宮之時,一切皆有可能。”這時,董熊恭敬的聲音傳來,夏青柳眉微微挑起,漂亮的眸子瞪着他,小嘴有些不悅的嘟囔道:“你什麼意思?本宮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聞言,董熊大嘴咧了咧,黑黝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尷尬之色,低着頭,沒敢說話。
這時,李奕奇似乎也感受到了太子挑釁的目光,面露微笑,悠悠道:“殿下以爲我敗了?”
“難道不是嗎?”夏青用美眸白了他一眼,伸出一根蔥白般的手指指着棋盤高聲道:“你看,你都......都這麼劣勢了。”
“怎麼說?”李奕奇一臉風輕雲淡,笑眯眯的看着她。
“......”
夏青聞言,玉面微微一紅,嘟囔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指着棋盤上李奕奇的白子,驚喜的說道:“你的白棋數量比韓將軍的黑棋少,不就是劣勢麼......”說着,她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微笑,洋洋得意的看着李奕奇。
不過,很快她便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在回想着,剛纔他們三個解釋規則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說......
見狀,李奕奇臉上露出一絲莞爾的笑容,無奈的搖搖頭,心中不由的啞然失笑。
今日下棋,本是他提出來的,只因他這幾天感覺體內傷勢差不多了,便找來同樣在養傷的韓立對弈,順便討教一下兵法上的一些問題。
不料,太子夏青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也從武德殿中趕來,還帶來了董熊,硬要先和三人下一盤。
礙於太子的顏面,三人起初都是抱着讓一讓對方的心態,也沒打算認真下。不料,太子的棋道簡直爛到令人髮指,似乎連圍棋規則都不太懂,連‘打吃’和‘提子’都不知道是什麼,還在三人取走她棋子的時候,水汪汪的瞪大雙眼,露出一副委屈到要哭的表情。
這讓三人心中都感到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韓立和董熊兩人皆是外臣,不敢妄言,只能苦着臉陪太子胡鬧,硬着頭皮陪太子下了兩盤。
但是,李奕奇卻好似已經忍受不了了,在強忍着要掀棋盤的衝動和太子‘沒有規則’的下了兩盤之後,面無表情的拎着後者的衣領,直接將其從座位上扯了起來。
李奕奇拎起太子的這一幕,把韓立和董熊兩人嚇得心驚膽戰,腿一哆嗦差點跪在地上。然而,太子卻好似沒事人一樣,只是摸了摸脖頸,不滿的對着李奕奇嘟囔了兩句‘你的手好冰’,然後臉頰微紅的坐到了一旁悠悠觀戰。
這一幕,又是看的韓立和董熊兩人下巴都驚的要調到地上了,然而李奕奇卻像是絲毫不感到意外,臉上盡是淡漠之色,看着太子的眼神也有着別樣的意味。
和太子相處越久,李奕奇便越覺得太子的形象和他以前聽到的那些傳聞不一樣——太子即不荒淫,也不殘暴,一切謠言都是有心人可以散播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詆譭太子的名譽......在心中感慨皇室之中親情淡薄的同時,李奕奇也對太子也有了一絲同情和憐憫,決定逐漸的不再將自己當做對方臣子。
因爲他似乎已經明白了,太子內心真正渴望的,不是純臣黨羽,不是鷹犬抓牙,而是能夠走近她心中,分享悲傷、喜悅,一種在皇室中感受不到的東西——朋友。
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爲何總是稱孤道寡,不正是因爲身邊沒有可以說真心話的人嘛,太子此刻正如一塊璞玉,自己若能走入其內心,日後太子若能上位,李家的權勢必然會如當初皇后所說的更上一層樓。
“雖說太子是個善良的人,但是身份依舊尊高,我若既要做臣子,又要做朋友,這其中的尺度,當真是不好把握......”想到這裡,他驀然回過神來,雙眸中掠過一道睿智的光芒,看向韓立,淡淡笑道:“將軍,小心了,我要反擊了。”
說罷,李奕奇清秀俊逸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飄忽不定的笑容,修長的手指伸入棋缸中,取出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盤邊緣的一個角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