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疆會這麼想,有他自己的原因和道理。
首先,父親范曄是個廚子,他們家小餐館營業時間較長,所以早出晚歸是常有的事。但瑪麗大媽說了,昨天父親傍晚來了趟便利店,這就說明昨天父親很早就打烊回家了。
光這一點,就有點不正常。
其次,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只有跟家人和錢叔有說有笑,平時跟周邊鄰居也就是打個招呼的交往。
而像昨晚跟瑪麗聊天的舉動,就更爲反常。
另外,範無疆小的時候,父親范曄就經常跟他玩密碼遊戲。父子二人之間,有着許多別人不懂的密語交流法。
但這次,父親卻沒有用密語,只說了什麼‘銀行、回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正想着,小倉庫門打開,史上最靠譜大媽——瑪麗回來了。
範無疆清空登山包,將買回來的物品有序地放進去。
他打開錢包,抽出幾張錢正要塞到瑪麗手裡,被推了回來。
“查爾斯,留着吧。雖然姨媽不知道你要去幹什麼,但是一定要小心。不過,孩子,有什麼事最好還是找警察。”
“知道了,謝謝您,瑪麗姨媽。”範無疆心裡說不出的複雜意味。
瑪麗打開小倉庫的後門,又從貨架上抓了袋麪包和幾塊巧克力塞進範無疆手裡。
範無疆眨了眨有點溼潤的雙眼:“再見了,瑪麗姨媽,我一定會回來的!”
說罷,他戴上兜帽,迅速離去。
此時,外面幕色落下,蒙特利爾的夜來得很快。
勞倫斯區,聖彼爾街。一幢普通的民宅,此時燈火通明。
範無疆坐在出租車上,在民宅前打了三個來回。確認沒有什麼可疑人物之後,他選在三幢樓外的街邊下車。
早在滑雪場的纜車上,他就把電話卡取出來丟了。用瑪麗大媽新買的卡給錢叔打電話,和預想的一樣,打不通。
範無疆警惕地邊看邊走,穿過兩條巷子後來到錢叔家樓下。
正好一對老夫婦提着剛從超市採購來的物品,準備打開公寓大門。
範無疆笑容滿面走過去:“嗨,爺爺奶奶,很重吧,讓我幫你們提吧。我們樓道燈壞了好久,這幾天我去滑雪了,也不知道修沒修好?”
白人老頭將手裡的購物袋交到一臉誠實的少年手裡,笑着說道:“可不是嘛,燈到現在還沒修好呢。可真是個乖孩子,謝謝你。”
老夫婦住三樓,這是無電梯的矮層建築。大門有鎖,範無疆沒鑰匙,如果不能取得老夫婦的信任,他就進不了這幢樓。
好在,他平時就是個觀察細緻的人,先前就知道錢叔家樓道的燈壞了很久。
將二老送到家後,他躡手躡腳謹慎且緩慢地爬上頂層六樓。
從門縫底下觀察,錢叔家裡應該沒有亮燈。範無疆豎着耳朵蹲在原處,等了約有十分鐘後,決定行動。
他掀開門前的一塊小毯,毯子下有一枚古銅色的鑰匙。
錢叔錢通葉家的門一直保持着最老式的樣子,這麼多年都沒有換過。
一切很順利,門開了。
範無疆像個幽靈般鑽進屋內,悄無聲息合上門。
他沒去開燈,摒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在黑暗裡挪動。
經常來錢家走動,就算閉着眼,他也能行走自如。
電話裡聽到的聲音,錢叔當時應該在跟對方博鬥,那場面肯定很混亂。
但此時,藉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亮,他看到客廳裡整潔如常。
‘難道說,對方抓走了錢叔後,將屋內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多此一舉。要抓人,直接在別的地方不更好?居民區人多眼雜還有監控,跟本不適合作案。’
‘所以,這並不是案發現場!’
作出初步判斷,範無疆眯着眼又仔細掃視了客廳一圈。
陽臺上的窗簾被風撩動,在黑暗裡飄揚得像個鬼魅。
他悄悄摸進書房,打開手機,光亮早就調到了最低,僅夠照明眼前。
錢通葉沒有家室,除了正門上鎖,其餘房間、桌子抽屜等都沒有上鎖的習慣。
書房裡只有一張老式木桌,範無疆輕巧地抽出中間最大的抽屜。翻看了一下,全是錢通葉經營租車行的文件、合同之類的文本。
除中間大抽屜之外,左右落腳櫃還有六個小屜。他又再一一打開翻查。
範無疆很小心,就算進樓前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但他總覺得在自己家樓下出現的那個白人大媽很詭異。
他懷疑那是什麼人喬裝打扮的,但又好像不是。說不清楚的怪。
那種走路姿勢,有點,有點像被什麼東西附體了似的…
不不不。怎麼可能?作爲醫大學生的範無疆,瞬間壓下這一不切實際的念頭。
鬼?!漫畫電影遊戲裡纔有,現實中不可能的。
六個小屜翻遍也沒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全都是些資料文件,還有錢通葉與范曄一家出遊時的留念照片。
範無疆看着照片上的爸媽和錢叔,心頭一抽,五味雜陳。
愣了一會會兒,他捂着手機站起身,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書桌的邊緣,試圖找到機關或者暗格什麼的。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現實不是劇集,哪來那麼多機關。
除了這張書桌之外,這間不到十平米的書房裡,就只剩下些釣魚裝備。
範無疆摸到牆邊,小心翼翼翻查起漁具。就在這個當兒,他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心跳極速加快,他立馬鎖上手機,躡手躡腳鑽進厚重的燈芯絨窗簾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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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位置本來安裝着老式暖氣片,上週壞掉了,錢叔把暖氣芯拆掉送修,現在就剩下了個外殼。
要躲進身高一米八的範無疆很勉強,但加上厚重窗簾的掩飾,如果不掀開仔細查看,也很難發現他。
也有可能是鄰居,但此時危機意識爆棚的範無疆,直覺就認爲那腳步聲是衝着錢家來的。
果然,門開了。
他沒有聽到鑰匙開鎖的機械運動聲,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
緊接着,那個腳步聲進了客廳。
範無疆咬着牙,緊緊攥着的手心在這冰冷的冬天,居然滲出汗來。
隨着腳步越來越逼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仍是一片黑暗,他什麼都看不到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一股濃烈的氣味撲鼻而來。
好熟悉!!!
範無疆眉頭一緊,機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