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角鬥場內,空氣像似凝滯住了一般,在範無疆說完那番話後,靜諡了足有3秒鐘。
並非絕對安靜,只是沒有人大聲喧譁。3秒之後,掌聲響起。
似乎是來自於頭頂上方的某個貴賓室,或者懸浮艇。
像是被感染了一般,看臺席上響起了掌聲,從三兩個瞬間到十幾個到成百、上千,最後幾乎有一大半人都在爲這個剛剛打贏了生死戰的年輕人鼓起了掌。
在這一大半人中,多數是華國人,少數是不相干的各國看客。
來自蘇沙的賭徒與看客以及那貴賓室裡的貴族老爺們,則全都一臉冰凍。
當那柄利刃嗡的一聲飛走後,安德烈又大喊大叫起來,並因此瘋狂地將自己貴賓室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還把兩個跟班暴打了一頓。
懸浮艇上,短髮中年女人,也就是皇甫昇的母親越驚鴻,斜倚在欄杆上看着已經回到小房間的年輕人,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咱們就是缺這種,夠勇、有血性,我喜歡。”
駱玉笙笑道:“那孩子上次見的時候,還沒這番修爲,看樣子,真是武侍一道的奇才。不過,沒想到,居然覺醒了金雷無雙序列。不然的話…”
“不然便收進你們駱家嗎?”越驚鴻快人快語道。
“有何不可?”駱玉笙反問。
“得了,別做夢了,雖然現在是晚上。”
“弟妹,這麼重要的事兒,皇甫老弟怎麼沒來?”錢萬金插話問道。
越驚鴻微微一皺眉,“贑南深山兩天內連開了三個漩渦之門,有一個達到了9級。鎮守在那邊的一隊人馬全部陣亡犧牲,葉南川失蹤。
翰哥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都要把葉大哥帶回來。大事爲重,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不足爲提。”
駱玉笙心底驀地一驚。
葉南川與皇甫翰乃是總角之交,素來與皇甫翰有交情的駱玉笙自然也認識葉南川。這位可說是軍典司內中流砥柱的將領之一,數年前就已經達到了元階二品的實力。
想到這,駱玉笙語氣沉重地說道:“望葉大校他吉人有天相!!最近出問題的地方越來越多,形勢不容樂觀,恐怕撐不了多少年了!”
錢氏夫婦面色也是一沉,錢萬金嘆道:“川州深嶺上月開了兩個門,我家軍戰死78人…”
越驚鴻語氣肅穆道:“軍典司很快就會有大動作了。”
說着沉重的話,便聽到底下主持人報幕,下一場皇甫昇。
越驚鴻轉身,便見穿着一套黑衣長褲的寶貝兒子站在角鬥場邊上,正在與小房間裡的隊友們說着什麼。
徐長衛交代完重點後,隊友們全都豎起左右手的大拇指,皇甫昇露出一個招牌的燦爛笑臉,轉身走上場。
這真的是一個顏值即正義的時代。
皇甫昇一上場,看臺席上便有各種鼓勵和叫好聲響起。多數來自女性,中間摻雜一些摳腳大汗的叫聲,也不知道是真鼓勵還是起鬨。
反正,就是此起彼伏的,“加油!一定要贏哦”、“你一定可以的,帥死對手”,甚至還有,“贏了就嫁給你,給你生小猴子”這樣的口號。
小房間裡的隊友們都笑翻了,而越驚鴻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都快結出冰來了。
總之,剛剛範無疆營造出來的緊張、血腥、刺激和熱血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測試結果出來,皇甫昇現在是初階二品風係指數99;對手是初階一品指數超100的水系巫師,名叫扎克。
一上場,身材瘦削、膚色偏深的扎克,就往一邊的草坪上吐了口口水,面無表情地盯着皇甫昇,不用主持人引導,就陰惻惻地說道:“你的朋友殺了我最好的兄弟,我會讓你爲此付出代價。”
說着,扎克扭頭看向角鬥場外坐在房間裡的範無疆,目光狠厲地大聲道:“殺了這個小白臉,下一個,就是你。”
主持人隨時翻譯,範無疆聽了只是笑笑,一旁的蔣樂和錢多多、老裴等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衝扎克豎起了中指。
倒計時,“3、2、1”。
起手,扎克便雙掌向前推去。
賽場上空與四面八方便有數不清、高速旋轉如同水鑽頭般的水柱,向皇甫昇密集射去。
即便他是風系,速度極快,也不可能完全避開這麼密集的攻擊。反應越快,承受到的攻擊傷害就越小。
但是,皇甫昇卻並沒有利用他風系的優勢,逃開這馬上就要被轟成爛泥地的位置。
這一個剎那,剛剛還在說‘小孩子打架不值一提’的越驚鴻,一雙明亮的眼睛危險地縮了起來。
而是那數不精高速旋轉的水柱集中轟下之時,無論是懸浮艇上的越驚鴻還是看臺區的所有看客,以及那親自到場督賽的柳道,全都驚詫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所有人發現,那個原地消失的美少年,突然出現在角鬥場最邊上靠近小房間的位置時,疑惑不已。
風系的速度,竟能達到瞬間移動嗎?
就算能,他也只是初階的水準啊,怎麼可能?!
皇甫昇當然不可能達到瞬移的速度。
沒有人會想到,或者說,巫師們的慣性思維,壓根就沒往【移形換影】這種需要預先設下【定影咒】的咒術方面思考。
一招鮮、吃遍天,對於京都巫師學院的師生們來說,這一幕是何其的熟悉。
就在扎克驚詫不已經、呆滯了一秒的空隙,無數道風刃比那水柱還要密集地向扎克襲去。
扎克擡起右掌在自己面前轉動一圈,便見他身前半米處出現一道水幕,擋住了大部分迎來襲來的風刃。
但風刃並不僅出現在身前,扎克的頭頂、身後,左右,各個方向均有凌厲的風刃襲來,不斷髮出咻咻的聲音。
扎克不可避免地被幾道鑽了空隙的風刃劃傷,右臉頰一陣溫熱,鮮血滲出,瞬間就染紅了他的白色上衣。
此時的皇甫昇,已經馭風飛到了扎克頭頂半空。
雖然速度不低,但只要有形有態,不像先前那樣瞬移的形式,便就有跡可尋。扎克反應迅速地高擡雙臂,便見其身體四周拔地而起一涴水龍捲,像是一隻水形巨手般極速向空中探去。
在即將接觸到皇甫昇之時,被猛烈的狂風壓制住。
於是,場外的觀衆便看到了一道約有兩米直徑的粗大水柱,快速扭動着在半空中與一層看不見的重壓進行角力。扎克被嚴密地保護在這大型水龍捲之中,做到了攻守兼備的效果。
並且,在水龍捲與皇甫昇角力之時,水柱之中激射出數道水箭,直衝皇甫昇而去。
他竟是沒有避開,只來得及用一層氣流佈於身體外圍。水箭雖被緩衝、消耗了一些威力,但也實實在在地扎進了他的胳膊、肩膀。
觀衆席上響起不片驚呼聲,懸浮艇上的越驚鴻微張了張嘴,握着欄杆的手不自覺發力,發出吱吱的響聲。
角鬥場10多米的半空中,此時處於被動且受了傷的皇甫昇,咬着牙,清秀俊美的面容沒有半分懼意。
他一邊壓着腳下的水龍捲,不讓自己被其吞沒,一邊調動起更爲精密的風元素之力,向水龍捲底部攻向。
幾圈泛着蒼白光芒、邊緣呈銳齒狀,像是圓形鋼鋸般的風刃,形象來說,應該管這叫風鋸,目測約有50釐米直徑大小,飛速轉動,自底部切割開那粗壯水柱。
雖有水作爲緩衝,但若不避開,攔腰襲來,也不是鬧着玩的。扎克在感應到左、右、前方均有猛烈攻擊襲來的瞬間,就做出了理智且迅速的反應。
他果斷從水柱中脫離出來,在巫法霧影重重的掩護之下,極速向後方撤離。
事實上,扎克的戰鬥反應非常迅速且理智。
他知道,一般的風刃是將氣流高度壓縮後形成的,極其鋒利,突襲或羣攻的不二之選。
因此,他用大型水柱將自己保護起來的同時,令水柱保持運動。這樣一來,就算風刃刺入水柱,也會被改變其原本的運行軌跡。
很聰明的做法。但是,皇甫昇變幻了風刃的形態。
放棄了風刃的鋒利,而將之改變成高速旋轉的切割機般的形態。如此,隨着水流扭動,也改變不了其向內旋轉的軌跡。
事實上,順着水流還起到了助力作用。
而扎克在感應到水柱被破防,自己有可能會受傷的情況下,選擇了最合理的做法,朝相對安全的後方撤離。
但就在他往後退出3米左右之時,突然大驚失色。
看臺席上的觀衆完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一片濃霧和轟然落下的水龍捲。
皇甫昇飄然落下,擡手,一道狂風過境,將那濃霧吹散。
衆人便看到那扎克的姿勢非常的奇怪,且透着點兒詭異。
他雙手雙腳被抻開,拉伸得像某種蝴蝶標本。但奇怪的是,沒有人看到有任何繩索狀的物體捆綁着他的四肢。
當然,他正在極力掙扎。並且,面部及身上似乎有些扭曲的跡象。
水箭幾道、幾十道瘋狂地、毫無目標地亂射一通,但卻似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那些水箭給一一阻隔於其中。
在濃霧消散,在觀衆們看清這詭異一幕的同時,皇甫昇也已經來到了扎克的面前。
他擡起雙臂,交錯劃落。
便見那正在掙扎着的扎克,突然抽抽了一下,瞪大雙眼盯着皇甫昇,說不出一句話,頭一歪,胸前的衣服瞬間被血液漬透。
皇甫昇打了個響指,死透了的扎克便像是解除了禁錮一般,頹然撲倒在地。
像是彩排過似的,看臺席上的觀衆們再一次沸騰,響亮的口哨聲與尖叫聲同一時間響起。
越驚鴻長長吐出一口氣,看着角鬥場上的兒子,嘴角顫了顫,沉靜了幾秒之後,方纔露出笑容。而在這笑容中,有着太多太多複雜的深情。
皇甫昇的內心很不平靜。他看着那栽倒在自己面前的扎克,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乾的很好。我乾的很好。是的,我贏了。我打贏了!可是,我殺人了…
當他意識到這個事實時,突然感覺有些恍惚,他下意識地朝身後看去。
便見隊友和導師們,所有人都微笑看着他,大家都在爲他鼓掌。連看臺席上那些陌生人,都在爲他鼓掌呢。
‘生死擂,不是生就是死,你如果一時不忍心下手,別人就會要了你的命!所以,千萬,千萬不要猶豫。’
臨上場前,小疆反覆交待這句話。
他擡頭看向那11號貴賓室,便見那個金毛麻子臉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呢。
要不要,也像小疆一樣嘲諷幾句?嗯,要的吧。
皇甫昇轉身朝11號貴賓室的方向走過去,全場便隨着他這個動作,很配合地靜了下來。
該說些什麼呢?啊,突然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怎麼辦?
算了,那就唱首歌吧…
“吹啊吹啊,我的驕傲放縱,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