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成鏡被陳凱之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着了。
其實當陳凱之手伸來時,他下意識的想要躲避。
可陳凱之手如毒龍,他哪裡躲得開。陳凱之的手已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他頓時,額上青筋爆出,臉色血紅。
呃……呃……
喉頭拼命的想要滾動,仰着頭,貪婪的呼吸着。
陳凱之則死死的瞪着他,突的露出了笑容,只是這笑容並沒有使他的手勁消去半分,於是這笑,便令燕成鏡覺得無比的恐懼起來。
他睜大眼睛,事實上,該是他的眼睛爆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陳凱之,雙手拼命想要掙扎。
只是這些掙扎,俱都是徒勞,陳凱之看上去,並不健壯,可氣力卻是大的駭人。
於是,燕成鏡便如死狗一般,拼命的抓住陳凱之的手臂,而這手臂,更是紋絲不動。
“陛下……陛下……”殿中的大臣,都是嚇了一跳。
這絕不是開玩笑的事啊,無論如何,在今日這個場合,是無論如何都不可如此,否則……
晏先生等人已是拜下,晏先生道:“陛下息怒,清河郡王固然萬死,只是他畢竟是大燕使臣,陛下何必與他計較!”
“是啊,請陛下息怒。”
而在另一邊,蜀國的使臣已是拍案而起,橫眉冷對,冷冷道:“陛下召吾等會盟,莫非便是想要聚而殺之嗎?數百年來,各國也有多次會盟,卻從不曾有過今日這般殺人滅口之舉……”
越國國君臉色鐵青,當着他的面,陳凱之竟是誅殺燕人,這在他心裡,無疑是陳凱之沒有將燕人放在眼裡,既然如此,哪麼大陳,是不是也將越人不放在眼裡呢?
各國之間,雖多有齷蹉,可畢竟平時交往,還本着平等原則,即便是燕陳交戰的時候,各國在洛陽進行斡旋,大陳也不曾殺過燕使,而今日……這陳凱之的舉動,便令他憂心起來。
對燕人如此,那麼越人對他稍有忤逆,他也敢殺人?這燕成鏡,畢竟現在是大燕的儲君,脣亡齒寒啊。
他厲聲道:“陳賢弟,夠了!”
這已是最不客氣的警告了。
楚國的皇太子,已是嚇的臉色蒼白,見此情此景,竟是嚇的瑟瑟發抖,他只願自己從未來過濟北,早知如此,便不該來參加這所謂的會盟。
衍聖公早已見識過陳凱之的手段,知道這傢伙很不好招惹,可現在,陳凱之竟在會盟時,都敢如此做,也令他嚇了一跳。
這明倫堂裡,頓時陷入了混亂。
無數人紛紛求情,有人情真意切,有人帶着羞怒,有人語氣不善。
而陳凱之,對此充耳不聞,他依舊還死死的勒着燕成鏡的脖子,燕成鏡依舊還在拼命的垂死掙扎,他口裡咿咿呀呀的努力想要發出聲音,可這些,都無濟於事。
他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憤怒到驚愕,接着開始變成了祈求,他可憐巴巴的看着陳凱之。
而陳凱之依舊不爲所動,他徐徐道:“朕早就說過,不要招惹朕,不要招惹朕,而你,卻是累教不改,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呢?在朕眼裡,你不過是一個可憐蟲而已,跳樑小醜,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朕出言不遜。”
“此刻,你一定是怕了吧,或許,你又在想,朕現在,也不過是在嚇唬你而已,你深知,自己的身份,朕一定會有所忌憚。可是……你還是錯了,朕的手裡,已染了不少多少人的鮮血,在手裡的冤魂有多少,朕自己都已經數不清,也記不起了,朕能殺他們,就能殺你!”
殺你二字出口。
陳凱之目光一力。
手中的力道猛地加重。
彷彿一下子,這手灌鉛了一般,燕成鏡張大眼睛,也不知他是否聽懂了陳凱之的話,於是掙扎的更加賣力起來,而下一刻,自他的喉頭,軟骨俱裂,陳凱之的手,竟是生生的將他的脖子擰碎,整個頸脖子,下一刻,便如泄氣的皮球,以至於,已經無法腦袋的重量,頭顱便用一種極詭異的姿勢垂落下來。
至此……氣絕。
燕成鏡的身體,雖還帶着餘溫,卻已開始漸漸的冰冷,那一雙眼睛,雖還猛然張着,卻也已經沒有了神采,他的口鼻,此刻已開始流淌出血來,接着,陳凱之收了手,他的身子,自然而然的癱在了地上。
明倫堂裡,已是沒有了呼吸。
一切的警告和請求之後,陳凱之最終還是痛下殺手。
等他回過頭來,所有的目光都看着陳凱之。
晏先生等人,不禁搖了搖頭,苦澀一笑。
人已死了,而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接下來,燕軍勢必要報仇,甚至……大燕皇帝燕成武的死,怕也要算在陳凱之的頭上。
兩國交戰,將在所難免。而且,大陳將從此之後,再沒有朋友,會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甚至,在失去了道義上的支持之後,一旦開戰,只怕連大陳的軍民百姓,也會認爲,這戰事本就是陛下對燕國的無禮所挑起。
“陳賢弟!”越國國君已是氣的發抖。
他冷笑起來。
燕成鏡的屍首使他感到害怕起來,雖然起初,他認爲這燕成鏡很是無禮,而現在,立場卻已完全的變換了位置,他長身而起,隨即看向陳凱之:“朕告辭了!”
所謂的告辭,已不只是離開這學宮,而是要立即回到越國去。
這裡已成爲了是非之地,而越國,對與大陳的會盟,也已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他沒有猶豫,舉步便走。
越國隨來的使臣也沒有猶豫,忙是亦步亦趨的快步尾隨。
楚國皇太子什麼都沒有說,也已起身。
燕國、蜀國的使臣,一個個臉色鐵青,亦是萌生了去意。
便連那衍聖公,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裡,今日發生在這裡,這聳人聽聞的事,必定使大陳背上背信棄義的帽子,身爲衍聖公,天下讀書人的領袖,倘若在這時,還和陳凱之舉行任何的會盟,這都是極不合適的,甚至……還可能引發天下人對衍聖公府的疑慮,衍聖公府能有今日,靠的便是這份精神上的號召力,他甚至寧願捨棄曲阜,捨棄衍聖公府,逃亡至北燕國,至越國,至任何一個不屬於大陳控制的地方,也絕不願意,在這裡和陳凱之合作下去,因爲……失去了曲阜,尚且可以另起爐竈,而不失衍聖公府的文名,而一旦留下,則一切,都將失個乾淨。
衍聖公,可以爲虎作倀,但是絕不可以當着天下人的面,衆目睽睽之下,還對一個背信棄義之人搖頭擺尾。
數十人一哄而起,越國國君甚至不忍心去看地上的武成鏡一眼,以他爲首,快步的行至明倫堂的正殿,此時,他甚至有些擔心,害怕此時,這陳凱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可等他剛剛跨出門看,卻是一下子,身體僵住了。
身後數十人,各國的使臣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可等他們紛紛走到了越國國君的身後,身子也都已僵住了。
氣氛,竟又變得詭異了起來。
尤其是這越國的國君,臉色更加是精彩無比。
在明倫堂裡,晏先生等人垂頭喪氣,一個個人無奈的看向陳凱之,晏先生想了想,還是打起精神,到了這一步,即便再艱難,也要立即做好大陳四面作戰的準備了。
眼看着一個個使臣離去,晏先生心裡依舊空蕩蕩的,這顯然對他而言,是一次巨大的戰略失誤。
可突然一聲痛哭,卻是打破了明倫堂裡詭異的氣氛。
“陛下……陛下……”發出聲音的是一個燕臣。
那燕臣剛到門檻,接着,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滔滔大哭。
晏先生覺得奇怪,接着,看到門前的燕臣已跪了一片。
而其他人,俱都古怪的看向門外。
在這門外,燕成武安靜的坐在木輪椅上,或許是已死過一次,即便到了這裡,也是面色木然,寵辱不驚。
他十分平靜的看着許多人稀罕的目光看着自己,也看着那一個個燕臣跪在自己腳下,個個哭的驚天動地。
而這時,有人排衆而出。
陳凱之已撥開了使臣,徐徐走了出來,笑吟吟的看向燕成武。
燕成武非常努力的想要站起,可顯然,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太允許,於是,他笑了:“陳賢弟,愚兄在此,該感謝陳賢弟的救命之恩,陳賢弟對我大燕的恩德,愚兄永遠銘記於心!”
陳凱之則在無數人驚愕的目光之中,朝燕成武頷首點了點頭:“燕兄下不必如此,這是應有之義,燕兄來了這裡,便是朕的客人,朕無論如何,也會保障陛下的安全。”
燕成武點了點頭,隨即冰冷冷的道:“燕成鏡在哪裡?”
他左右四顧,目中帶着不善。
陳凱之則道:“已經伏誅了。朕倒是極想將此人留給燕兄,只時可惜,此人口舌太賤,朕終是沒有忍住,自作主張,算是爲燕兄除了此賊,還請燕兄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