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看着楊逍,依舊一副平靜的樣子。
只是……難不成這傢伙是因爲上次沒有爲難到他,所以這一次又來找茬的?
此時,楊逍道:“據說陳學弟進了天人榜,可喜可賀啊,陳學弟的學識,愚兄是佩服得很的,不過上次見陳學弟力氣不小,想和你比一比箭。”
陳凱之只抿嘴一笑,這等武生,其實是最好勇鬥狠的,他果然是猜得沒錯呀,看來上一次他幫了吳彥,這傢伙就一直惦記着他了。
不待陳凱之同意,楊逍已取了隨手所攜的硬弓,呼喝一聲,自箭壺裡取了琅琊箭,拉弓、搭箭,鬆弦,一氣呵成。
只瞬時,那箭如流星,便直接沒入了箭靶的紅心。
想來這楊逍的箭術,在武院也是出了名的,那些武生們見此,紛紛叫好起來。
而文昌院的學生,則一個個咂舌,對這楊逍更多了幾分敬畏。
楊逍卻是旁若無人的樣子,看着陳凱之,雖是臉上帶笑,卻是一副挑釁的樣子,道:“怎麼樣,試一試?”
陳凱之笑了笑,卻是收了弓,朝楊逍行了個禮:“學兄的箭術,我遠遠不如,還是不獻醜了。”
楊逍有些惱怒了,這個傢伙,竟是油鹽不進啊,偏生他又對陳凱之無可奈何,因爲這廝是天人榜中的人物,整個學宮,怕都捧着他呢,自己雖是出身富貴之家,卻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楊逍自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便挑挑眉道:“怎麼,不敢嗎?”
陳凱之想都不想,很乾脆地回答他:“不敢。”
呃……
楊逍竟有點懵了。
都說年輕人該是年輕氣盛,挑撥幾句,頓時氣血上涌,哪裡有自己承認自己不敢的?
這時,先生走上前,厲聲道:“楊逍,不得無禮。”
楊逍沒有法子,一肚子的無可奈何,只好悻然的領着同窗們離開。
這先生則對陳凱之道:“方纔老夫見你握箭,姿勢有所欠缺,只是形似,你過來。”
先生似乎對陳凱之頗有興趣,甚至朝陳凱之笑了笑。
陳凱之忙上前,行禮道:“還請先生指教。”
先生嗯了一聲,便又道:“許多人射箭,只求姿勢,先生做了什麼,他也學着做什麼,看似有模有樣,實則卻是大謬。老夫問你,射箭爲何要有射姿?”
陳凱之一時語塞。
先生笑了,道:“是爲了用最節省氣力的方式來射箭啊,也是用最穩的方式,來平衡自己的身體,而不使射箭的過程之中,發生偏差,所以射姿的本質,不在於需要做什麼姿勢,而是在於,如何用最佳的姿態來平衡自己的身體。”
陳凱之啞然失笑,忙點着頭。
先生又道:“所以射姿是死的,因爲人的身高不同,胖瘦不一,之所以老夫用統一的射姿令你們射箭,只是爲了省心罷了,你自己來試一試,看看如何射箭,才最省力,最舒適,最能穩住自己的身體。”
陳凱之恍然大悟,原來射箭的門道在此,看來所謂的武功都是騙人的,特麼的,每一個人本身就是不同的,身高和體重乃至於力氣都不同,怎麼可能單憑一本所謂秘籍,照着做,就可以呢。
難怪這弓馬之術,非要名師一對一教導,方能成才。
陳凱之取弓,連續調整了幾個姿勢,先生也不多嘴,只是笑吟吟地在旁看着。
似乎尋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陳凱之拉弓試了試,果然,這種方式拉弓,對於自己來說,一下子穩當了許多,彷彿弓在手裡,不再只是工具,而是變得更得心應手,與自己的身體融合起來。
這先生也不知是不是因爲陳凱之入了榜的緣故,對於其他同窗,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卻是足足花了一下午時間,開始和陳凱之講授射術的一些要點。
陳凱之這性子,要不不做,做起事來是真會用心的,他將先生所教的認真記下,嘗試了一番後,果然比此前,單憑靠着身體的巨大優勢所掌握的所謂‘箭術’要高明許多。
等到下課的鐘聲一響,陳凱之朝這先生作揖道:“先生費心了。”
先生捋須,道:“你是極聰明的人,且也用心,這些東西,老夫若是教給其他人,就算說幹了口舌,他們怕也不能領會。”
陳凱之莞爾,倒是對這先生多了幾分敬意,看來這先生是真心教導他的。
這先生所說的話,倒是實在話,自己倒不是聰明,畢竟是讀書人,早就有一套讀書的邏輯在,所以接受和理解能力可謂爆表。反觀那些武生,雖是自幼習武,學習弓馬,卻不擅長讀書人總結歸納之法,更無法啓發思考,教授起來,肯定費力不少。
陳凱之感激地看了先生一眼,他知道自己並非武院的武生,所謂的箭術課,並非是這先生的職責,原本他所要做的,就是教授一些皮毛就可以了,根本沒必要這樣費心的。
同窗們已是一鬨而散,只有吳彥幾個人還在等着陳凱之一起下學。陳凱之又朝這先生作揖,正待要辭別。
這先生卻道:“怎麼,學了一下午,難道不想試一試箭嗎?”
“呃……”陳凱之搖搖頭,笑了笑道:“不必,知道奧義就可以了,下次再試吧,磨刀不誤砍柴工。”
“哈哈。”先生不禁爽朗大笑道:“那好,去吧。”
“先生,再會。”
在學宮裡讀書的日子,總是充實,甚至陳凱之愈發的喜歡這學宮的生活了。
眼下唯一的麻煩,就是銀子,他想在學宮裡營造自己的書齋,一個佔地三百畝的書齋,想一想就令人激動,如果可以的話,甚至陳凱之還願意再開闢出一個菜園子,種種菜,養一些雞鴨,祖傳的手藝和天賦嘛,不能丟了。
想到這些,陳凱之就不禁覺得美滋滋。
現在唯一犯難的,就是銀子了。
精鹽的買賣,陳凱之到了京師,就沒有去過問了,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利潤。
他回到了師兄家裡,鄧健正在門廊下等他,手裡拿着紙筆絮絮叨叨,一見陳凱之回來,便口裡念念叨叨地記下:“師弟戊時一刻下學,可見其尚用功,品行雖有瑕,讀書尚好……”
陳凱之對鄧健道:“師兄,不要再寫了,在翰林裡如何?”
鄧健收了紙筆,方纔道:“還不錯,在院中國史館中整理實錄。”
陳凱之點點頭,他知道這是不錯的差事,翰林之中,最吃香的是待詔,相當於天子的秘書,上一世俗稱筆桿子,而國史館,主要負責的是整理實錄,可千萬不要以爲這只是圖書管理員這樣簡單,事實上,這個時代,對於經史是極爲看重的,表面上是讓你整理國史,實際上,卻是加深你對經史的瞭解,這屬於儲備的高級幹部,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一連幾日,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終於,荀家的家書來了。
這一次,不只是家書,傳遞書信的,乃是荀家的一個主事,他帶着幾個人風塵僕僕的從金陵趕到了京師,見了陳凱之,如見到了自己的主人一般,匆忙行禮道:“見過姑爺。”
現在陳凱之和荀家小姐還未完婚,姑爺二字,其實是不該叫的,不過顯然,陳凱之樂於接受。他將人請到了自己的廂房,這宅院也沒有小廳,請他坐下,便問道:“金陵現在如何?”
這主事叫鄭東,一看便是人情練達之人,頓時明白陳凱之的意思:“夫人請小人來,就是爲了帶話,金陵那兒,一切都好,姑爺這邊沒人伺候,所以按着姑爺的吩咐,已去了王府和倚翠樓裡,將兩個丫頭都要了來,不過他們是女眷,走得要慢一些,想來還需一些日子纔到。至於姑爺的精鹽作坊,而今已經不只是金陵裡兜售了,附近的州縣,許多鹽商都在催要貨物,姑爺離開金陵的時候,夫人便已擴產了,而今利潤豐厚,一月下來,盈利可觀,夫人說了,這幾月姑爺暫寄在荀家的銀子,已多達兩萬餘兩,什麼時候姑爺需要,隨時都可以支取。”
陳凱之頓時呆住了。
兩萬多兩銀子……
這尼瑪的,精鹽還真是……暴利啊。
事實上,陳凱之是有着很大的心理準備的,因爲精鹽對於粗鹽幾乎是碾壓一般的存在,只要鹽煉出來,就不愁沒有銷路,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錯估了這精鹽的力量。
他想到這精鹽能大受歡迎,可沒想到金陵剛剛開始兜售精鹽的時候,竟是一下子就風靡起來。
其實這也正常,畢竟那粗鹽實在是無法入口,何況,精鹽價格雖貴了一些,可是用了精鹽,卻不必大費周章的去往菜裡放醬料,反而只放了鹽,更加可口,如此一來,卻等於是給人省了醬料的錢。
不只是金陵,便是附近的一些州縣,也開始漸漸對精鹽有了興趣,按照與三大鹽商達成了協議,其他州縣的鹽商無法直接從作坊裡購貨,可是他們卻可以從三大鹽商那兒求購,三大鹽商如今相當於三大總經銷商,一倒手,便是躺着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