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一百餘人,正好分成六個營,就用一二三四五六數字代替好了。”徐子先對秦東陽和張虎臣道:“等他們訓練合格,半年之後纔夠格授旗,正式成爲團練一營中的一份子。”
秦東陽和張虎臣均是抱拳:“是,君侯。”
現在團練是有三個營,忠信義三營分別由徐子先,葛家兄弟,秦東陽等人率領。
未來會有兩個到三個營的水營,再編成一個營的步營,加一個都的騎兵營。
更有可能會成立專門的輜重營。
這一切還有待將來,最少在現在這個階段,南安團練人數不宜超過三千人,所以多半的做法是最多再編三個營,一個步營,兩個水師營。
走到營門處時,徐名提着燈籠等着,迎上來對徐子先道:“侯爺,有個叫羅方伯的在別院求見,孔參軍說他身份貴重,現在正陪着說話,已經好一陣了。”
“羅方伯?”徐子先的消息渠道還是相當遲滯落後,金簡在福州等地也設了情報站,但多半是收集的各家衙門和官吏私邸明面上傳遞的消息,對真正的大事,高官顯吏們都會秘密會議,哪會那麼容易傳遞出消息來?
等金簡的人收到風,怕是福建路已經有不少實權人物知道消息了。
從這裡還是看的出來徐子先現在的根基太淺薄了,不說齊王和趙王,還有林鬥耀等人,就算是昌文侯府,消息來源渠道肯定要比徐子先多,並且準確。
昌文侯府在京師和各路的門生故吏多如牛毛,不少就是現任的官員,他們接受到高層消息的機會多,一旦有需要通傳的,一封書信,派個機靈點的僕役送信過來便是,寥寥數語的書信,就可以通傳重要的消息,而且還雲淡風輕,根本不需要徐子先這樣惡形惡狀,專門撥付幾千貫錢出來,成立一個專門的情報機構來做這樣的事。
不過徐子先還是對司聞都的未來充滿信心,未來司聞都下,會有靖安司,專門對內,軍謀司,專門分析各方情報,對諸多情報進行戰略層面的考量。軍情司,則專門負責刺探對外的情報。
只要持續投入財力和重要的人才,司聞部門遲早會成長爲參天巨樹,從現在的販夫走卒到官員,將領,內侍,三教九流,俱有耳目,有獨特的情報收集,傳遞,彙總諸法。
現在的司聞都當然還是很弱小,但一株幼苗,如果始終不將它種下去,那麼就始終只是意念,無法真正的成長起來。
“是蘭芳國的世子。”方少羣倒是一下子想起了羅方伯是何方神聖,當下輕笑一聲,說道:“論身份,其確實是在君侯之上。雖然蘭芳是小邦,但也有千萬人口,一年千萬貫的收入,也有數萬強兵和水師,羅方伯是羅玉章之子,被冊立已經快十年了,羅玉章老邁多病,國事也多由羅方伯執掌。其三年前曾經由福州至京師,建言大魏伐滿刺加,其國與三佛齊願出十萬兩黃金爲軍資,朝廷還是拒絕了。”
“十萬兩黃金……”不遠處走過來的葛大,葛二兄弟二人聽到了,葛二楞了楞,說道:“朝廷也能捨得?”
“這十萬燙手,拿不住。”葛存忠咧嘴一笑,說道:“十萬黃金,抵得好幾百萬貫錢,但想拿這十萬,朝廷得先出千萬貫興辦水師,想想還是算了。”
“自家海盜不掃?海疆不顧了?”葛二不屑道:“真是顧頭不顧尾。”
徐子先知道,要叫這幾人發揮起來擺開龍門陣,再泡上一壺茶,怕是能扯到天亮去。當下笑着截斷他們話頭,對方少羣道:“鳳岐以爲此人前來,還是爲着水師之事麼?”
“是的,並且更急了。”方少羣是跟着劉知遠在中樞的人,對諸多情事知之甚深,當下說道:“上一次不成功,這一次羅方伯奏請自京師朝覲,朝廷乾脆拒其所請了。”
“六年一朝之期未至,他來是不合禮法。”
大魏在對外貿易上比較實際,對外來的朝貢諸國並沒有太多超出其貢物的回賜,因爲來也可,不來也無所謂,不做那種花錢買朝貢,博一個“萬方來朝”的虛名。
這也是太祖定策,後人也不會輕易去違反。
這也使大魏國力最強時,藩屬國也不算多的原因所在,畢竟沒有好處,誰願在自己頭上憑白多一個婆婆?
被納入大魏朝貢體系之內的有渤海,朝鮮,越南,占城等諸國,後來陸續加上暹羅和三佛齊,蘭芳諸國。
一共也就是這些,倭國等諸國俱因爲桀驁不馴,或是各種原因,並沒有進入大魏藩屬範圍之內。
這也是蘭芳遇到危急時向大魏求助的底氣所在,若不是有藩屬國的身份,大魏是理都不會去理。
但受制於國力,大魏對遠在海外的蘭芳和三佛齊諸國,實在是有心無力,只能坐視其被滿刺加攻打。
滿刺加初興時,受制於暹羅,曾經也進入過大魏的體系之內,不僅進入還相當恭謹,其國王曾三次來大魏朝覲,還有兩位國王死在燕京,至今在燕京城郊還有滿王陵,也是宣宗御賜興造的王陵,規模不小,令滿刺加舉國感佩。
後來天方勢力進入滿刺加,滿刺加逐漸遊離於朝貢體系之外,到其國主改稱蘇丹,徹底信奉天方教派之後,與大魏便是徹底分割開來,現在更是趁着大魏國力衰弱,侵吞掠奪南洋諸國,其實滿刺加不僅是侵奪諸國領土,對前來貿易的船隻也多有搶掠,魏人船隻當然不少,只是大魏連幾個海盜也奈何不得,對滿刺加就更加無能爲力。
這些虛弱在此之前還只是一種感覺,當三佛齊和蘭芳等漢人王國一起求助,大魏表示愛莫能助之後,算是真正被人發現,滿刺加近年來攻掠蘭芳甚急,已經完全沒有顧忌,方少羣所謂的羅方伯此來更加急迫,六年朝貢之期未至就請朝覲,就是明證。
而大魏朝廷也是相當尷尬,允許其入京師,無非就是再拒絕一次,朝廷簡直丟臉到家,允其所請,又沒有那個實力和決心,只能裝糊塗,不允羅方伯入京,至於所請之事,着其至福州與大都督府諸王,並安撫使等諸司官員商議。
朝廷的難處,福州的大吏們當然也明白,以福州之力,既不能叫中樞改變主張,畢竟先北後南這是朝廷的戰略核心,不會輕易改變。
而以福州之力獨自幫助蘭芳和三佛齊,朝廷當然不會反對,甚至會支持,但林鬥耀和趙王等人,怎麼可能會爲了一個海外藩屬國,消耗掉福建路不高的實力?
說句難聽的,趙王等人最爲擔心的事,怕就是與蘭芳一交結,蒲行風,顏奇,李旦等人便攻了過來,那時候可是會焦頭爛額,上得罪於朝廷,下不見諒於士紳百姓,真是前後作難,兩頭難討好。
所以趙王等人,儘管雄心勃勃,對羅方伯的所請,還是隻能四個字回覆:愛莫能助。
“原來如此。”徐子先狀極滿意,笑着對方少羣點頭致意。
身邊有一個智計超羣,並且長期接觸過高層消息的幕僚真是件大好事,最少方少羣現在說的這些,李儀和傅謙,孔和等人怕就是不知道。
徐子先本人也不是太瞭解,畢竟他就算是轉世重生,除了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之外,對別的軍政大道真的瞭解不多。
前世的他一個被人排擠的破落宗室,哪有什麼消息渠道可言?
羅方伯就算是在福州呆上一年半年,把有指望的權貴都拜訪到了,徐子先怕是永遠都會在名單之外,根本沒有被拜會的資格。
“其來拜會,對君侯是件好事。”
“鳳岐何意?”
方少羣微微一笑,意思是徐子先在裝傻……不過他沒有明言,這一點面子還是要給主上的。
徐子先確實是在裝傻,他聽完端底之後,心裡便是隻有一個念頭,不管羅方伯要什麼,要開出什麼樣的條件,先答應了再說!
不管能不能做到,或是做了合不合適,也是先答應了再說!
這樣一個孤懸海外,以華人貴族爲主的國度,其國力應該是和福建路相當,但由於貿易更發達,財賦自主,不需要上交中樞,其國力積累當然遠在福建路之上。
而羅方伯是掌事的世子,麾下好歹有一支艦隊,加上私兵有十萬大軍,千萬臣民,這樣的人和徐子先這種剛當上同知知州就叫部下興奮無比的侯爵,身份地位也是相差極遠。
不管從地盤,實力,地位,還有聲望名氣,羅方伯都遠在徐子先之上,他若是來尋徐子先做什麼交易,當然是答應下來再說!
“現在還不能細談。”徐子先道:“見面再說,鳳岐隨我一併去。”
方少羣一拱手,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看來鳳岐對那個羅方伯還是很欣賞?”
“是的。”方少羣淡淡的道:“其弱冠就掌國事,在強國欺壓凌迫之下苦苦支撐,其國勢在其父時江河日下,這十年來卻是撐了下來,可見其能力威望俱是上佳,若不是此時窘迫被逼,如果能有機會給他好生從容經營,怕也會成爲一方雄主。”
“那還真是可惜了。”徐子先道:“到底是英雄造時勢,還是時勢造英雄,也真是難說的很。”
“還是英雄造時勢。”方少羣若有所指的道:“若羅方伯真的如大魏太祖那般,現在就是他提三尺劍去平滿加刺了,而不是萬里之遙,跑到福州來求人。他是英雄,但成色還差一些。”
李儀和秦東陽,張虎臣等人跟着徐子先一起去見客人,衆人聽着方少羣的話,俱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良久之後,秦東陽才搖頭一笑,說道:“狂生。”
“是有才學的狂生。”李儀道:“只要他有益於世子的大業,其狂又若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