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騎曹參軍趙芷
然而如此大膽又深遠的計謀,有另外的人也想到了。
換言之,對方可以取代他!
困於厄境的他怎麼跟對方爭?這表明他只能是逃犯高聰,永遠成不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高聰了!
鐵鏈掙動,高賊的沉穩維持不住,猶出詐言想哄騙:“這種事情非你小小年紀可以推算出,誰告訴你的?我們做交換,你說出他是誰,我便把在武邑郡看到的事告訴你。你着急問那些罪徒,是不是當中有你的親人?”
尉窈不慌不忙收起紙筒,諷道:“狐狸在荒郊殘害百姓,再裝成人給屈死的冤魂栽贓。你不必費心機了,武邑郡的事我不問了,反正你很快下黃泉,讓那些冤魂親自和你對質吧。”
高聰如瘋獸猛撲,然而拽直了鐵鏈也夠不着尉窈。他憤恨咆哮:“我之罪,罪不至死!你們敢草菅人命?”
“敢。”尉窈輕鬆回他一個字。
“啊——”
“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鐵鉤掄進柵縫,高聰的嚎叫在第二聲後戛然而止。
谷楷留在地牢,尉窈和阿母隨元茂回到地面。
一名獄吏推着獨輪車過來,車上有個大麻袋。
元茂問:“推的什麼?”
“稟郎君,我們帶着獵犬在城北郊野找到一物,可能和四天前抓來的高賊有關。”
獄吏打開麻袋,一股說不上的難聞氣味薰出。
此物便是高聰用人發、猴毛制的大氅,領口的繫繩編法別緻,儘管髒了,仍能看出原本的紅顏色。
“是鞏藹的。”
尉窈明白,自己那可憐的弟子不可能活着了。
元茂動作快,幫着把紅繩從氅領上拆下來。
三人朝廨舍區走。
趙芷已被任城王舉薦,明天就來司州署的騎兵曹,擔任曹官長“騎兵參軍事”,管理騎兵軍馬事務,品級是從六品上。
這個官職,可比統領木蘭營的“積射將軍”強多了,今年官品改制,積射、積弩、強弩等雜號將軍全定在了七品。
元茂指着坐北朝南的屋舍說:“趙姨,那間廨舍就是。”
當值的武吏紛紛來拜見,這些武吏有掌管廄牧的,有掌管兵械的,有主簿帳文書的,還有管理雜畜、安排騎乘出行的。
趙芷和武吏說話的工夫,尉窈、元茂先進廨舍裡看。屋內與外面一樣都擺放着長勢旺盛的蘭草,沖淡了新刷的牆壁氣味。北牆上懸掛着幾張威武大弓,東側牆前擺放着武器架,西側牆前是書案,書案上面和兩側位置都有書籍。
“真好。”尉窈爲阿母高興,“真寬敞,比我的廨舍透亮好多,屋頂也高!”
她朝書籍那邊走,元茂在後頭瞧她身影,眼睛控制不住總想往她腰身瞅,真是越看心越蕩,越蕩越想看。
尉窈拿起最上層的一卷書,展開後,裡面是畫成圖的武術招式,沒有文字。
她第一次見識一招一式的搏鬥圖,感興趣地看到第二招,元茂忍不住了,手覆到了她手背上,又緊張縮回去,緊張到說話聲都有點變調:“我想你了要……窈窈。”
尉窈調皮,把武術圖往他臉前遞:“就用這招,揍你。”
有人歡喜有人酸。
隔着幾堵院牆的另片廨舍區,元志朝着騎曹所在的方向長吁短嘆。
苟主簿過來,正好聽見,說道:“別駕攢着點兒‘嘆’吧,以免入冬後屬下們長凍瘡。”
“哈哈。”元志以笑掩飾心虛,問:“尉窈問完高聰了?結果如何?”
“高賊已死,這廝奸詐得很啊。”
高聰和李彪的過往交情,是元志推算出來的。
元志清楚李彪的爲人,是因爲當年擔任洛陽令時,與李彪當街爭道,都不退讓,鬧到了先帝跟前,從那以後,洛陽的道路採取分道而行,“分道揚鑣”之說漸漸傳開。元志擔心遭到官職高的李彪報復,才主動奏請去恆州。
至於高聰的爲人,元志是從現在的洛陽令賈禎那打聽到的。
賈禎當年任中書博士時,跟隨高聰出使江左,那時後者任中書侍郎,是賈禎的官長。回程的路上,賈禎得知母親生病,高聰允許賈禎回鄉探母,然而賈禎不久就被朝廷治罪,被免除官職,罪名竟然是私自返鄉!
元志再從司州署堆積的公文裡,找出所有和李彪、高聰相關的,從而推算高聰一定會來洛陽找李彪!
確定高聰在北邊的廣莫城門現身,是苟主簿思量後得出的結論。他首先根據瀛州通緝令的時間,確定高賊已至,高賊到了後想打探朝中消息,最好的選擇是城西和城北。
因爲城南住的要麼是洛陽本地庶民,要麼是歸降的落魄南人。
而城東的居民,多爲朝廷中等官員,縣署也在城東,這些官員裡有不少認識高聰的,尤其洛陽令賈禎。
再排除城西。城西有大市,確實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然而集市太奢,顯貴雲集,武士成羣結隊,高聰要是在那種地方讓人認出來,被活捉進牢獄的機會都渺茫。
因此主簿認爲高賊會先在城北停留。
其實高聰招不招逃亡一路害了多少人,苟主簿不好奇,他只好奇尉窈捲起紙筒,對那賊廝說了什麼,令賊廝失態,猛然發怒。
他把尉窈的奇怪之舉簡單一提,再道:“當時趙參軍讓茂郎、谷楷都離遠,谷楷什麼都沒聽見,只知道是句很短的話。”
元志大手一揮:“該死之人既然死了,就別琢磨了,這件事到此爲止!”
“是。”
城東,縣署。
李隱和父親的幾名弟子、以及鴻池詩社的儒生等候在衙門口,他們在等洛陽令出來。
“賈縣令,我們要見賈縣令。”
“李郎君曾爲朝廷鞠躬盡力,他不該不明不白離世啊!李郎君離世之因蹊蹺,怎麼能草率結案?我們爲李郎君抱不平!”
“我們夫子是被人害的,他素日身體無恙,不可能好好走着路就死了。”
李隱的哭聲夾雜在周圍的痛訴裡。
賀闌攙着李隱,一分可憐對方,九分可憐自己。可憐自己賭錯了!她以爲李家能恢復興旺,以爲李隱的父親能重回朝堂,可誰料她才拜李隱爲師沒幾天,李彪死了!
李彪的兒子李志真無用,天天去尚書令王肅上、下朝的路上等,想求王尚書幫忙給縣署施加壓力細審案情,但是到今天了,連王尚書的面都沒見上。
這時守縣衙後門的倆儒生快步而來,氣道:“賈縣令從後門走了!”
“可惡!看來他知道……師妹,師妹……”
李隱氣暈,賀闌“哎呀”一聲,隨李隱一起倒地。